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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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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下了场雨,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也逐渐转凉,宋季珩围炉坐在自家小院里,炉子上温着一壶酒、几个柿子,望着天空中排成“人”字型飞过的大雁发呆。
杳杳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成排的枫叶上,落入沥青公路的水洼里,溅起几滴水珠,此刻秋风四起,拂过树梢,沈景随骨节分明的手指握在伞柄上,冷色调的外套与景色形成反差,却不显得突兀。
秋意正浓,枫叶火红,少年身处其间,如神明临世。
“在等我?”宋季珩的脸冷不丁地不知道从哪理冒出来,沈景随一如既往淡定地看着他。
“嗯,你今天又来晚了。”
“哪有,我明明掐着点的好吧。”
“走吧,要迟到了。”手表的分针指向四十五,从这里走到学校怎么也得十几分钟,今天又得卡点了。
冷风顺着衣摆下沿往里钻,贴身的凉感让宋季珩意识清醒了几分。
“哥,这......独自一人小酌,我该说你是悲凉呢还是有雅致呢。”宋季涵推开推拉门,看见她哥面前摆着的这套装备,顿时来了兴趣,开始犯贱,调侃道。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宋季珩随手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酒,浅酌一口。
“你可不敢。”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豁,竟然威胁我。宋季涵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开始喊外援。
“爸——妈——唔。”在宋季涵的“妈”字即将收尾时,宋季珩终于堵上了她那张嘴,“唔——唔唔。”
好险。宋季珩悬在心口的那颗心扑通一声落下,长舒一口气。
“安静点,不要叫了。”
“唔唔!”
休想。
宋季涵手机震动两声,与此同时宋季珩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他看,是聊天页面的转账。
“不要叫了,行吗?”
“唔唔。”
成交!
宋季涵连忙握住宋季珩的手表示感谢哥哥的深明大义,并附赠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但这个笑容在宋季珩看来倒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甚至略带得意。
微信到账一千元。
下次再也不吓唬她了。宋季珩松开宋季涵的嘴,浑身上下感觉哪儿都疼。
宋季涵满意地收下宋季珩送上门的钱,说:“我也想喝那个。”她指的是炉子上的烧酒。
“不行。”
“让我尝一口嘛,俺妹喝过。”
“不行。”宋季珩态度强硬。
“好嘛好嘛,知道啦,不给喝就不给喝,凶什么嘛。”
宋季涵不满地撅起小嘴,脑袋瓜子里全是下一句怎么扳回一城。
“说,你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你看啊......这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你没有,秋天的第一袋糖炒栗子你没有,秋天的第一个烤红薯你没有......”
“打住,打住,你想表达什么?”宋季涵喋喋不休,宋季珩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嗯......秋天了,你怎么啥也没有啊,就连......就连老婆你也没有。”
呵,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爸妈派你来的?”
“没有,绝对没有,就是作为妹妹,关心一下你的感情生活。”宋季涵作嬉皮笑脸状。
“算了吧。”
宋季珩长腿交叠,不自觉地向椅背靠去,他斜睨宋季涵一眼,脸上的表情仿佛写着无趣两个大字,再没了下文。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宋季珩指尖划过接听键,对面声音响起,公事公办。但以宋季涵的位置,没开免提的电话她听不真切对方说的是什么。
“好,我知道了。”宋季涵正打算凑近探听一下,结果谁知道双方的会谈如此简短,没讲两句话宋季珩就把电话挂掉了,起身往屋内走。
“老婆来了?”
宋季珩真不知道她一天的脑袋里净想些什么,于是送了她个白眼说:“工作来了。”
“周末还加班啊。”宋季涵有些失望地问。
“嗯,告诉爸妈,今晚我不回来吃饭了。”
“嗷,好,对了,你都找我要景随哥微信都加了一周多了,有没有进展啊,哥——再过几个月就跨年了,你不会今年还一个人吧。”
宋季珩闻言,眯起眼看着宋季涵,“怎么?你有意见?”
歪着头的宋季涵似乎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氛,忙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自觉闭嘴赔笑:“没有”
宋季珩懒得理她,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边打电话给助理边往外走。
砰——门慢慢地合上了。
“珩哥,”
课间,教室里趴到大片人,周末刚过,周一早上的第一节课课间往往都是这种惨相,老师们已经习以为常了。门外打扮文艺的女老师站着,似乎是想要找人,于是女老师环顾四周,示意仅剩几个没睡的人之顾八一把宋季珩叫起来。
“醒醒,陈老师找你。”顾八一手上奋笔疾书一刻不停,抽空抬脚踢了踢宋季珩。
后面的白色校服蠕动十秒,终于露出个人头。
“陈老师又找你,去吧,免费劳动力。”明知道这么说会被揍,但顾八一就是忍不住想犯贱。
一班的人好像都习惯这一场景了,陈老师在门外也是见怪不怪,因为每次学校有什么需要表演的项目和活动,宋季珩必然会被掳走充当白嫖的劳动力,所以他也有“艺术组编外人员”的称号。
面对老师宋季珩还是比较中规中矩的,就算再困也会强撑着礼貌招呼。
“陈老师,您找我?”宋季珩揉着睡眼惺忪地眼睛。
“嗯,是这样的季珩,你看这马上就要到元旦了,学校每年的惯例是举办晚会的,我是想......今年你能不能准备一个?如果觉得耽误学习就算了。”
“没关系,陈老师。”
“好,你看弹钢琴行吗?”
“可以,那我下午放学去找您?”
“嗯。”
和宋季珩敲定表演事宜,具体的说应该是通知完之后,陈老师就走了,宋季珩刚打算进教室,一只胳膊慢慢攀上他的后颈。
“顾八一,别闹。”他食指和大拇指捏起后颈那截胳膊拿开,嫌弃道。
“陈老师找你,又有什么‘好事’啊?”
从揶揄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顾八一对于宋季珩又要充当免费劳动力这一件事的嘲笑。
“免费劳力算好事吗?”宋季珩反手送给他一个白眼,说:“这好事送你要不要?”
“算了吧,我没那个金刚钻,拦不了这瓷器活。”顾八一连连摆手,“那以后下学你就要留下来练习了?”
“回家也能练,只不过今天有点麻烦。”宋季珩低头沉吟,思考今天宋小涵要怎么回家,然而转念一想,能委以此重任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看向了顾八一,“你......”
“我?我不行,我行不了一点。”
“行了,就你了!”宋季珩根本容不得顾八一的拒绝,直接拍板决定。”
“......”顾八一叫苦不迭,心想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兄弟呢,别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宋季珩这有福自己享,有难兄弟当,谁来管管他啊。
在万物沉睡的冬日,最期待的不过是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预示着第二年会有个好收成。
今年的雪格外大,窗外银装素裹,雪花落在窗台上迅速融化,医务室内宋季珩安静地坐在一旁,手上的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沈景随在他身边站着,不发一言。
仅一帘之隔,传来隐约人声,是校医和陈老师的对话。
“这种情况就是高强度练习造成的,之后恐怕有段时间不能弹了。”
“好的,谢谢您。”陈老师跟校医道谢,对话没了下文,帘子被掀起。
“你啊,是弹钢琴的应该更知道珍惜自己的手指才是,怎么就整成这个样子了呢?唉......好好休息,不要再偷偷弹了,听见没有?!”
宋季珩淡淡“嗯”了声,校医这才有些不放心地离开。
“陈老师,对不起。”
“没事,我再找别人。”
宋季珩未发一语,他知道这是在安慰他,这么短的时间再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他的艺术生都有安排其他任务,晚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还要应付自己的节目,根本挤不出这么多时间再去练习新曲子。
“陈老师,我可以试试。”
陈老师质疑地看着沈景随,之前只见过他画画,听说画得很好,但是没听说过他还会弹钢琴啊。
“以前学过几年,应该还没忘干净。”沈景随也看出陈净的怀疑了,他解释道。
“行吧,先试试。”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陈净把沈景随带到音乐教室,打算让他试一把。
没想到的是,沈景随弹琴的熟练程度远超她的预想,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赫然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指尖在黑白间跳跃奏出美妙音符,那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琴曲随感情的升温逐渐步入佳境,曼妙的琴声引来数人旁观,音乐教室外挤满围观的人群。
“让让,让让。”温念挤过人群,带头看热闹。
但是,她不同于众学生的是她是老师,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中,唐宁扶额,劝道:“温老师,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行,这我学生,我必须炫耀炫耀。”温念认真地盯着教室内,眼睛一眨不眨。
......6
顾八一刚挤进去就听见温念这句话,没想到啊没想到,如果此刻可以拿出手机那么顾八一一定会发一条朋友圈,配文是:家人们谁懂啊,班主任比我能炫耀。
陈净看到窗外脑袋挤脑袋的人群,颇感无奈,值得让人松一口气的是琴声即将接近尾声。
沈景随将音符收束,琴声戛然而止,四周安静无声,众人似乎都还深陷在琴声打造的隐秘仙境中,陶醉沉迷。
“陈老师。”沈景随一曲奏毕,起身叫道。
“不错,”看得出来,陈净对他赞赏有加,“这是宋季珩的曲谱,你抽空熟悉一下。”说着,从一叠纸堆中抽出曲谱递给沈景随。
“好。”
“你是几班的?”陈净问道。
“高二一班的。”
陈净望向窗外果然在诸多身影中找到了她想找的那一个,了然,小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显眼包那个班的啊。”
“确实是。”宋季珩比着口型赞同道。
沈景随忍笑也没好意思拆穿,心想手都拉上了还不消停。
“对了,”插科打诨中陈净突然煞有介事地说道,“你悠着点练,别给我像这个傻大个一样把手拉伤。”
“是,陈老师。”
“你给我保证。”陈净不放心地看着他。
“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