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路远》要多喝水

14、第十四章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儿让人难以接受，但是沈景随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难闻的味道。
　　“明天有个抽血项目，”沈景随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一手拿着水果刀，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通红的苹果，一圈一圈地削着皮，露出里面的果肉。
　　回来的这么些天里，他没有叫过一声爸，原因无他，只是不想叫而已，以前对沈正扬无感
　　，现在即使他病了也没有什么改善，他做的那些事无法改变。
　　虽然厌恶，但是沈景随并没有把脾气撒在一个病人身上，其实不只是沈正扬，沈景随生来就是个内敛温和的人，没几个人见过他真正地生气。只是说话的语气显得冰冷僵硬，不带多余的感情。
　　“医生说如果合格的话就能暂时出院了。“沈景随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叫人看不明白。
　　“嗯。”因为病痛的折磨，沈正扬说话显得那么虚弱。
　　自打沈景随回来以后，沈正扬一直都很配合治疗。
　　也对，求生是人的本能。沈景随如此想道，更何况他是沈正扬啊。
　　他沉默地削下一小块苹果递给沈正扬，余光一瞬间瞥见了窗外的白色，心道：“下雪了。”
　　好早啊。
　　那温度也会变得更冷吧。
　　尽管沈景随在新安待过几年，但是他畏冷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善，他喜欢北方冬日的暖阳，但他适应不了北方冬日寒冷的温度。可想而知，在更高纬度的英国，冬天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在飘雪的日子里他甚至都不会出门。
　　沈正扬接过沈景随递过去的苹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说道：“下雪了啊，今年的初雪来得早，要降温了。“
　　“嗯。“沈景随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地削着手里剩下的苹果。
　　“明天记得多穿点，你畏冷，这点跟你妈还挺像的。”
　　“知道了。”沈景随淡淡地应道，“那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接您。”说着，沈景随起身把装着苹果的盘子轻轻放到病床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走向衣服架子把自己的大衣取了下来穿上。
　　偏休闲风的黑色大衣穿在身上显得格外修身，衬得整个人也高挑。沈正扬看着他的身形，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着好像比几年前还要瘦了，也确实，今天沈景随穿得偏薄，内里是灰色的加绒卫衣，外面是一件厚大衣，高挑之外也显得身形瘦削。
　　“阿随，好好吃饭。”听见这句话，沈景随覆在门把手上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
　　“沈景随，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每次口口声声地喊着不让他挑食的人还是会乖乖地给他挑出他不爱吃的东西，记住每一样他不吃的东西，接着一边挑一边吐槽他都这么瘦了怎么还不好好吃饭。
　　“嗯，走了。“不待片刻，沈景随收回自己的情绪，回应道。
　　病房里只剩沈正扬一个人，关门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沈正扬想起了今天上午的事情。
　　这两天科室来了一位女医生，刚好负责沈正扬的病房，小姑娘人美心善还负责，深得沈正扬的心，一想到沈景随也老大不小，这么多年也没谈过一个女朋友，而自己也时日无多了，就想着介绍沈景随和那位女医生认识一下，看能不能撮合成一对璧人，走之前看到沈景随有人照顾也算瞑目了。
　　“阿随，你知道那个小楚医生吗？业务专业，人又心细。”沈景随提着一篮水果刚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脱外套就听见沈正扬和他说，恰巧楚医生也推门进来例行查房。
　　沈景随没有回答，只是对楚医生点了个头，后者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了他。
　　“沈叔叔谬赞了。” 楚医生听见有人夸她，笑着礼貌地给予回答。微勾的唇角，波浪卷的长发，浑身上下透着知性的气息。“沈叔叔今天感觉怎么样？“
　　沈正扬如实说着自己最近的状况，楚医生在一边认真记录并时不时询问两句，例行的查房很快就结束了。
　　“嗯嗯，我大致了解了，沈叔叔好好休息。“楚医生合上病历本，和沈正扬礼貌地问候了两句就准备要走了。
　　“楚医生……“
　　“楚医生，我送送你。“沈正扬刚想开口叫住楚医生就被沈景随打断，他已经看出来沈正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了。说着，便带着楚医生往外走。
　　“楚医生，抱歉啊，老人年纪大了就容易说话没有分寸，你别往心里去。“沈景随和楚医生道歉，虽然没明说其中的意味，但后者心里也了然。
　　“我知道沈先生。”刚好，她也没有这个意思，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谢谢。”
　　送走楚音，沈景随就回到了病房，厌烦的情绪一瞬间涌了上来。
　　九年前深巷一吻被沈正扬看见后，那一巴掌他记忆犹新；现在却又来干预他的感情生活，沈正扬总是做着自以为对他好的事情。
　　“你干嘛那么着急送楚医生走啊。”
　　“她挺忙的。“
　　“那你觉得小楚姑娘怎么样？”沈景随内心不禁笑了一声，这么快就叫起小楚姑娘了？
　　“挺好的。”
　　“那你们两个试着处处？”
　　“您别管了。”沈景随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了，他敷衍地说着。
　　“啧，我怎么能不管呢？我知道我没多少时间了，我只是想在我走之前看到有人照顾你。”
　　“不用你担心，还有我妈呢。”我妈会管我的。
　　这句话怼得沈正扬无话可说。
　　“那你也老大不小了，总得找个人吧。”
　　“不需要。”
　　“您不要再找人家楚医生说这些了，配合治疗就行。”
　　要不是沈正扬现在生病了，他沈景随能拍拍屁股就走人。
　　沈景随走出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但是因为下雪给地面铺上一层银霜的原因，银河蒙上了白纱，要黑不黑的天色让今夜显得神秘莫测。他站在街边，出神地看着马路对面灯红酒绿的霓虹灯，不知道怎么就来了兴致，伸手接起一片落下的雪花，然后看着它慢慢融化在掌心里。
　　他没有打车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行人稀少地大街上，很久了，已经想不起开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城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