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差》辄酒

11、咖啡

　　方予厌下了三楼，穿过三楼的走廊，回到左边的楼梯间又再上四楼回班。

　　他走得很快，巡班的老雷站在七班的教室里正兜了一圈，就瞥见窗外一个熟悉的人影快速走过。
　　他正愣了一下，三两步出去想将人喊出。但等他从后门探出身子时，方予厌已经上了楼梯。

　　回班的时候，宋程站在讲台上。她倒没追问方予厌去了哪，只是瞥一眼最后还空着的位置，没做声，继续等着。

　　方予厌挤过桌子间的过道，回到角落坐下，夏时秋便鬼鬼祟祟的一边瞥台上的班主任，一边给方予厌打眼色。

　　他往桌边挂着的书包眨了眨眼。

　　方予厌望了一眼台上，把手伸到开了一条缝的书包里掏出手机。

　　-江城吴彦祖：你俩出去溜号溜这么久？
　　-江城吴彦祖：你溜号都不带手机？真过分啊……

　　方予厌略过前面的一些吐槽，几分钟前宋程回班，夏时秋还是通风报信了的。
　　估摸也是收到了夏时秋这短信周束楚才从洗手间出来。

　　-江城吴彦祖：我给周束楚发的消息，他没回，你倒是回来了。

　　方予厌的拇指在九宫格上悬了一会儿，还是转而去按了关机键息屏。
　　他抬起头，正碰宋程往第四组末尾走来，手机不着声色的滑进包里。

　　宋程指着周束楚空着的座位，她正想问人去哪了，身后就响起一道男声。
　　“老师。”

　　周束楚在宋程目光下挪回位置，人回来了，宋程也懒得多说什么，看了一眼走到二十分的时钟，又回到了讲台。

　　“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要从早考到晚，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方予厌垂眸收拾书包，周束楚瞄他两眼，又碍着台上的班主任不好说话。

　　好在宋程交代了两句就走了，还剩三两分钟放学，班里总算轻松一些，压着声线交谈的声音稀稀落落堆叠，也热闹了两分。

　　方予厌一本本书往书包里塞，周束楚将下一本准备塞进去的生物练习册按住，“别带了，也看不完。”

　　“看得完。”方予厌手一抽，书从周束楚手心里抽了出来。

　　“你刚怎么不等我一起？”周束楚问。

　　“麻烦。”

　　周束楚沉默了一会儿，方予厌将书包拉链拉上，靠着椅背在桌肚里划拉起手机。

　　他没说话，手机屏幕上也是漫无目的的刷着一些软件，最后点开了单词软件，右手一个个划过去，拼写输入快的飞起。

　　等下课铃响起来，他又迅速的熄了屏，塞进裤兜。

　　说话总算没了音量限制，周束楚跟在人身后，看着方予厌的后发和露出的半截脖子追问：“赵弦说你答应放学之后给我的联系方式给她？”

　　方予厌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装的书太多，又好好背回了双肩。
　　楼梯被一涌而出的学生堵住了，他倚靠在一边等，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是。”

　　“但现在应该不需要了吧。”方予厌黑沉的眸子抬起来。

　　人影密集，灯光昏暗，周束楚与这双眸子对上，第一次觉得这双漂亮的黑色眼睛深的看不懂。
　　他呐呐的说：“……不需要了。”

　　方予厌唇角一扯，短暂露出了个笑脸。
　　他把头偏移回去，望着楼梯口往下涌的人潮。

　　好一会儿，他又转过头来，笑的比刚刚明显。
　　“等会请我吃宵夜。”

　　看见周束楚似乎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方予厌心里的悬石似乎有了着点。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那些不真切的，模糊的情绪都是虚假的。
　　会破坏现状，会让他失去现状拥有的东西。

　　那就藏匿下去，维持现状。
　　至少什么都不会改变。

　　方予厌最近的情绪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前一秒阴云密布，下一秒似乎又无事发生了。

　　周束楚推着自行车和方予厌一起刷脸出校门，往学校对面的小吃街走。
　　一边过去，他便忍不住偷偷瞄两眼方予厌的脸色。
　　但自提出了请客的要求后，方予厌的心情似乎又好转了很多。
　　冷脸只是单纯没有表情，而不是阴沉的。

　　应归舟还在办公室被宋程留着讲话，夏时秋在车棚等人。知道方予厌两人要去买吃的，连连在群里申请代购，发了一串的菜单。

　　-领导吩咐：你在车棚就敢掏手机，小心老雷骑着小电瓶给你收了。

　　-江城吴彦祖：老雷在办公室呢，你少管。
　　-江城吴彦祖：快给我把炒米粉章鱼小丸子和冰凉粉给我买了！

　　-领导吩咐：吃的真多（中指）。

　　话虽如此，周束楚还是老实做好了代购。
　　一个个摊位点单付款，一回头看见方予厌站在超市前，扶着车咬手里的糖葫芦。
　　距离有点远，他低下头去点开私聊。

　　-领导吩咐：想吃什么？

　　手机在手里震了震，方予厌从弹窗点进界面。
　　-1：一杯咖啡。

　　-领导吩咐：？
　　-领导吩咐：这个点喝咖啡你不睡了？
　　-领导吩咐：你要复习也不能通宵啊，我还得睡呢。

　　周束楚键盘摁的飞起，方予厌一口咬下脆口的糖层，不紧不慢的单手敲字。
　　-1：你睡，我回去。

　　周束楚远远看了过来，密集的暖黄色小摊灯光下，方予厌很清晰的看见他一脸问号。
　　但他继续啃糖葫芦，一副已经做好决定的模样。

　　炒米粉的锅铲翻飞，很快打包好。周束楚拎着一堆宵夜推车走出小吃街，对面一中大门也走出来两个人影。

　　他把自行车停靠在路边，塑料袋挂在车把手上，脸上瞥方予厌一眼，还是走进方予厌身后的超市，给他拿了一瓶速溶咖啡。

　　他把冰柜里拿出来的罐装咖啡抛给方予厌，“你别真通宵啊！”

　　“谁通宵？”
　　夏时秋脚踏一踩，半身侧下，长腿踩在地面上，稳稳停在路边。

　　他立刻就看见方予厌手里的咖啡，惊叫起来：“你疯啦！至于吗！你高三得学成什么样啊小鱼哥哥！”

　　方予厌翻了个白眼，将咖啡塞进书包，嘴里啃完最后一个糖葫芦，顺手将签子丢进垃圾桶里，冷笑一声，“不信谣，不传谣。”

　　夏时秋撇了撇嘴，从周束楚车头上把自己的夜宵带走，四人骑车沿着青云路回了远安小区。
　　远安小区跟一中骑车有十五分钟路程，走路大概半个小时多写，不远不近。

　　这算是个老小区，路灯不算密，还有些昏暗。
　　夏时秋和应归舟在另一栋楼住，在路口拐了个弯，四人便兵分两路各回各家了。

　　自行车在楼下停好，等上了七楼，方予厌当真转身面向自己家里，掏出钥匙开始开门。
　　周束楚回头看他一眼，谑道：“别明天是我来喊你起床啊。”

　　方予厌不以为意，“最好是。”

　　一番折腾，等洗漱完坐到桌面前，已经快到十一点。
　　方予厌望了一眼卧室的窗，他的房间跟周束楚的房间勉强相对，探个头能看见对方房间的状况。

　　周束楚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像摸底测验这种重要性一般的小考试，他是不会多的去复习的。
　　果不其然，十一点过些，周束楚房间的灯就关了。

　　方予厌收回视线，把自己房间的大灯也关掉，只留了一盏台灯。
　　他翻开今天没做完的一些科目练习册。
　　其实他也不是复习，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不如就把能做的都做了，倒也算的上半个复习了。

　　话虽不至于通宵，但方予厌一罐咖啡入肚还是熬的很厉害。
　　等把带回来的练习册都合上，就已经半夜一点了。

　　桌面上的水杯空了，方予厌端着杯子出去装水。
　　一翻厨房，水壶全都空空如也，连冰箱也没有饮料了。

　　方予厌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原地烧壶热水。
　　等插上电板，烧水壶咕噜的声音逐渐越来越响。
　　他不爱喝热的，水烧开再放凉还要再等好一会儿，方予厌便又回房间继续看书。

　　他翻开数学书啃了一会儿下一节的内容，手机摆在一边，关了震动，关了提示音，反盖在那，就跟一块砖一样。
　　环境安静，方予厌一专注起来，又不大记得上时间。
　　直到窗口处传来一阵敲玻璃的声音，他才隐隐回过神来。

　　那敲声不大，敲得不是他的窗。
　　但他仰头一瞥，就看见对面早熄灯两个多小时的窗被拉开了，周束楚伸手在自己窗上敲了好几下，终于等到了方予厌回头。

　　方予厌一愣，见他晃了晃发光的手机，才想起来把那块砖反过来，上面果然挂着几条未读消息。
　　知道他拿起了手机，周束楚新的消息立刻又发了进来。

　　-领导吩咐：我游戏都赢了好几场了，你还一下都不歇。
　　-领导吩咐：等会明天睡考场上我可不叫你。

　　方予厌往前翻了翻，周束楚竟然一直都在给他发消息，隔一会儿发来两张游戏胜利的截图。
　　许是知道他学习不会看手机，也不怕影响到他，但周束楚应该是没想到他能把手机撇一边，真八百年不翻一下。

　　方予厌盯着那聊天记录顿了好一会，他什么也没打，只是伸手把最后的台灯也关了。
　　房间陷入黑暗，他听见隔壁打开的窗户又拉上了。
　　手机震动一下。

　　-领导吩咐：挺好，你别打着手电学习啊，也太变态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