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差》辄酒

102、自信

　　还有两天开始放国庆节假期。

　　周以温打电话过来问方予厌什么时候跟着周束楚回家。

　　方予厌只停顿片刻思索了一下，周以温便疑惑的问：“你们还没和好吗？”

　　和好。

　　方予厌愣在了原地。

　　没错，其实他们并没有真的和好如初。

　　一个星期的平静的相处，寻常的每一天，都只是暂时的表面的和谐而已。
　　如果装作忘记那些事情，其实他们或许也可以这样继续下去。

　　但有些问题，不应该如此轻飘飘的被带过。

　　这些天周束楚从早到晚，一直待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不会轻易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
　　即便是方予厌偶然之间想说点什么，周束楚也总是即刻打岔将话语权抢走。

　　方予厌后知后觉的想起那日在卧室里答应的话，‘再给他一个机会’。

　　当年要许这个愿望的时候，周束楚一定是有信心的吧。有自信能用一个机会挽回他喜欢的人，有信心能重新开始。

　　但信誓旦旦要和他兑现这个愿望的人，现在已经害怕获得答案了。

　　曾经无论方予厌如何质疑与不信，周束楚都能有一百万个理由坚定的告诉他准确的结论。
　　而现在方予厌依旧逃避和犹疑，但周束楚似乎已经没有信心能够扫平他的犹豫和不安。

　　“哥哥，”周以温见他沉默，柔声说，“其实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能接受。只是，希望你做出的决定是真心的。如果你如实和我哥说，他会明白的。”

　　方予厌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以温，能接受，就是对的选择吗？”

　　“在这些问题里，对与错根本不重要，”周以温畅然说，“大家只是想要自己心里最想要的东西。因为我哥笨，所以他一直以来改不了，就是想要那一个。但别人也有权利不给他，对吗？”

　　“如果哥哥想要的东西，因为以前没钱买而错过了，或是得到过却丢失了……当这东西再出现在面前，你如果还想要，就去买下来。以往如何都不重要，只要你现在有钱，而它在售，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周以温清亮的嗓音缓缓道来，方予厌听着，眼睫轻颤，仿佛听到自己那位费加亚女性教授说的话。
　　他笑了笑，“说的很好。”

　　“说得再好，能撼动我那学心理学的好哥哥的心吗？”周以温笑了半天，“今天我算是在专家面前班门弄斧啦，哥哥不要笑我啊。”

　　“没有，是说的挺好的。听说你学医，精神心理学也很值得研究。”方予厌说。

　　周以温“啧”了一声，谴责道：“不要在闲聊的时候说学习的事啊哥！总之！我去催我哥跟你买票回来！”

　　电话被周以温利落的挂断，没给方予厌一个气口。
　　方予厌咬了咬唇，看着新开的微信，半天后熄了屏，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他把寄回国却还没拆封的两箱杂物翻了出来，里面东西很杂，有些书有些本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在一个不大的盒子里翻出了一部旧手机，时隔多年，充电器的接口早就不适用了。

　　方予厌又找了半天，已经没有以前的充电器，想开机估计要去找维修店。
　　其实开了机也没用，那个微信绑定的电话卡已经丢失了，想找回账号估计难如登天。

　　但是这个念头一旦浮了起来，就很难再按下去。

　　方予厌不死心的坐在床边拿着旧手机摁了半天。
　　没了电跟砖头没两样的手机闪了一下，还真被他低电量启动了。

　　方予厌立即站了起来，在手机缓慢开机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台灯的接口还是旧版的，又赶紧断了台灯的电源，接给了手机。

　　十年前古早的手机页面，方予厌看着嘴角不忍勾了一下，电量接通后卡在百分之二，不进也不退。
　　但好歹没有关机，方予厌赶紧点开了微信。

　　微信点开时卡了一下，还是当年退出时候的画面，那是消息页面，置顶的头像是一颗苹果树，下面是四人群、九人群……

　　但没有让方予厌看多久，卡顿之后就弹出了重新登陆的界面。

　　他愣了一下，只能抿着唇按照提示找回账号。

　　填写微信号与曾用密码时，他竟然有一丝好笑。
　　微信号他已经不记得了，但密码他还记得很清楚。

　　申诉需要时间，方予厌看了半天这个旧手机，电量缓慢的涨到百分之五时，他本来的手机震动了。

　　周束楚的微信头像与名字一直没改。

　　-领导吩咐：周以温给你打电话了？
　　-领导吩咐：那明天下午的机票，行吗？

　　方予厌看了一会儿，放下旧手机回复他。
　　-心理学院方予厌：好。

　　他又看着自己空白的头像和公事公办的名字，最后关掉了屏幕。

　　收拾回江城的行李时，方予厌不知道为什么把那不管用的旧手机带上了。
　　申诉还没有结果——尽管他现在对申诉账号这个行为依旧摸不清自己的意思。

　　周以温说她会在机场外开车接他们回去，周束楚推着两个行李箱绕着外面走了两圈，才看见靠着车门捣鼓手机的周以温。

　　“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你这有接人的意思吗？”
　　周束楚远远丢了一个包过去，周以温嬉笑的稳稳接住。

　　“意外，意外。”周以温吐了吐舌头，“刚刚手机玩关机了，我那不是马上就插上电重启了吗？”

　　她转过头来看向方予厌，眨了眨眼睛：“小鱼哥哥，陪我坐前面啊。”

　　方予厌回头看了一眼周束楚，两人对视了一秒，就被周以温揽过肩膀转移了视线。
　　“看他干什么，”周以温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快来陪我聊聊天，我还不熟悉都大呢。”

　　“呵。”周束楚坐上后座，甩上了车门。

　　周以温毫不在意，拉着方予厌聊了一路。

　　周束楚看着窗外不说话，一句话也没插嘴。

　　方予厌频繁看着后视镜里的哪个侧脸，从抿着的嘴角看得出，周束楚的心情不算很妙。

　　周束楚的心情确实不好。

　　因为最近方予厌欲言又止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上一次回江城在他房间里争执的事情他还记得很清楚。
　　他要来的机会，成效似乎并不明显。

　　他想了很久，或许方予厌开口并不会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因为周束楚很明白，方予厌是绝对舍不得周以温和温云锦的。

　　为了周以温和温云锦，方予厌或许会和他做‘朋友’。
　　但他不想要朋友。

　　“哥，妈问你想吃什么菜。”周以温瞥了一眼微信，“我开车呢你倒是看看手机啊。”

　　“嗯？”周束楚回神，却兴致不高，随意说，“没什么想吃的，我什么都行。”

　　“那你倒是回啊！”周以温不爽道，“算了，小鱼哥哥你拿我手机回一下。”

　　方予厌犹豫了一下，毕竟是周以温的手机。
　　不过他还没犹豫两秒，后面本来闭眼仰躺的周束楚坐了起来，掏出手机说：“回了。”

　　车在远安小区门前停了，周束楚和方予厌先下车，周以温要去停车。

　　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拿出来，方予厌看了一眼自己的，但显然不用他动手，两个行李箱还是被周束楚推走了。

　　方予厌落后半步，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上一次被拉着回来的画面似乎近在眼前。

　　周束楚今天话少，推行李箱进七栋的路上就只有沉默。
　　出电梯时，周家的门是开着的。

　　周束楚先进门，提着行李箱抬头看了一眼：“爸，我回来了。”

　　周恒从沙发上转过头来，又站了起来：“到了怎么没说？你去放东西，小鱼过来坐会儿。”

　　方予厌点点头，坐在周恒旁边一些的位置。

　　周恒上回只与他见了一晚上，没说上什么话，这会儿才算是真的有空聊一聊。
　　方予厌面上不显，还算谈吐自如，但衣袖下有些紧张的捏着手。

　　不过周恒聊的话题都很轻松，无非是些工作和生活习惯的问题。
　　尽管周恒性格不如温云锦温和近人，但也是细心温柔的人，聊了半天，都和以往一样，没什么不同。

　　等到周以温停车回来，一家子人上桌吃饭。

　　闲聊片刻后，周恒说：“你们三个，以后都要在都城发展的话也好，也算是各行各业有个照应了。”

　　“谁说的，”周以温说，“我只是去念书而已，毕业了我就回江城这边。”

　　“周束楚律所开在都城不容易，房子都买了，留那也好。”温云锦说，“反正他不差那个机票钱，来回一趟也不麻烦。”

　　周以温笑道：“他在都城有房子咋了，说的好像江城没买房似得。哎呀，好羡慕呀，我这种可怜的医学生什么时候能买上房子啊~”

　　周束楚敲了她脑门一下，淡淡道：“你比赛奖金存那么多年也不少了吧？你要买我给你出首付，剩下的自己解决。”

　　“才不要。”周以温吐了吐舌头，“我自己拿下。”

　　方予厌在一旁听着，直到话题谈及自己，他才缓慢的思索着，“我……没想过。”

　　要说存款，他有点儿，这些年挣得不多，但他也花的不多。
　　所以剩是有剩的，但是买房就难了。

　　不过他也从没想过买房，在费加亚的时候，租房子就够了，虽然心里没敢想回国，但他确实也没想过定居在那。
　　回国之后时间太短，在都大只是因为这是最好的一份邀请，定居……想的还是太远。

　　现在想想，就算是想留在都城，他也钱在都城估计交首付都够呛吧。

　　“没关系，”周以温咬着筷子说，“我哥什么都没用，钱还是有的，小鱼哥哥走投无路投靠他就好了。”

　　方予厌没来得及张嘴说什么，左手边的人伸手跨过他给周以温碗里砸了一块鸡翅。
　　周束楚说：“吃你的饭，话最多就是你。”

　　方予厌眨了眨眼，感觉这个状态……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