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红醋栗》芸子熊猫

33、2.14

　　留宿像是一个微小的锚点，在那之后的时间仿佛按了快进键的录像带，轻描淡写地流淌过，只留下一些不甚清晰的残影。
　　尽管三桥与黑尾的关系看起来并没有发生太多显著的转变，两人却仿若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譬如逾矩到对方领地野蛮生长的存在痕迹，譬如不消思索便自然而然凑到一起消磨的休息日，譬如不期而遇的视线，长久的凝视，突如其来的难以自抑，又或是没头没尾的一时兴起……像是瓦砾上不慎脱落的一小点泥块，尽管无人言说，却仍将掩藏于其中的片羽吉光袒露得明明白白。

　　日子过得不知不觉，转眼便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季，在此期间再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迹。
　　而至于为什么没能在二月伟大重要的十四日有所着墨——那是因为优秀员工黑尾铁朗先生又出差了。

　　一般来说，黑尾是更热衷于规划约会行程的那个。
　　他总是孜孜不倦地收集各种获得好评的目的地，变戏法一样在各种值得纪念的时刻堂堂开屏，不重样地讨女人开心。
　　照理说情人节也本该如此，不过那会儿情况却很特殊，排协有好几宗企划通过，立项一个接着一个都需要负责人监管，黑尾忙得像个被鞭子胡乱抽打的陀螺，不用问都知道他已经分不出精神给任何生活琐事。
　　三桥倒是不介意接替这项光荣的任务，早早地便考虑了起来。
　　情人节在周中，其实对于工作忙碌的两人来说这天从最开始就只剩下下班之后的堪堪几个小时。她料想到时候他们两边结束都不可能很早，即便想庆祝，想来最多也只能努力挤出时间共进晚餐。
　　她知道有一家不错的西餐厅会在情人节推出节日专属菜目，确实是有那么些老套，不过提到制造浪漫，烛光晚餐永远都是教科书般的标准答案。
　　她预约好了座位，准备在对方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再得意地炫耀自己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谁知道这人不提则已，一提直接是一个惊天大消息：

　　“话说，下周三我要去趟滋贺。”
　　不偏不倚，正是二月十四。
　　靠着沙发懒散玩着手机的三桥一下坐了起来：“诶？关西？这么突然？”
　　“嗯嗯。”黑尾正兴致勃勃地浏览着平板，没有意识到女人比起平时显得过度的反应，眼睛忙着捕捉着满屏的文字信息，“最近很火的一部连载小说是排球背景，特别有意思。”
　　“哦……所以你这是要亲自出征去贴脸强买强卖了？”
　　“什么呀，这哪是贴脸，哪有强买！”男人抽空，抬起眼不满地睨了三桥一眼，不过很快又忍不住翘起嘴角笑起来，“谈个联动而已嘛。不是有那种例子吗？官方状若不经意地下场跟小说人物或者情节互动，读者们总是对这种戏码很喜闻乐见，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火出圈。你记不记得几年前有部漫画……”

　　他津津有味地做起了案例分析，演讲得激情忘我，恨不得加开一场专题讲座。他对即将到来的行程充满期待，整个人都洋溢着跃跃欲试的光，他显然是完全忘记了情人节的存在，根本是比彻底还要彻底，不过……
　　三桥笑笑，也没什么不好吧。
　　所谓情人节本质也不过是一个商业节日，到底也没什么要紧，她对此没有执念，于是便干脆什么都没有提，只道一声知道了，和他讨论了半天哪种联动对哪种受众分别会有什么影响和冲击。

　　当日，忙碌完一天的工作的某人走在关西的街头，见到满大街的琳琅满目的爱心装饰和各类吸睛的特卖，这才登时被敲响了警钟，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日期，惊觉大事不妙！
　　他惊慌失措地打起了视频电话，三桥接得很快，背景却是昏暗的高档餐厅，桌面摇曳着温暖的烛光，红酒与牛排相得益彰。
　　黑尾懊恼不已，他一下就明白过来这是女人为两人共度节日所做的准备，可谁想竟是他这出现了纰漏，导致三桥只能在这出双入对的日子可怜兮兮地形单影只。

　　“黑尾先生？”三桥见他迟迟不说话，疑惑地唤了他一声。
　　然而不等他开口，谷地仁花突然凑过一个脑袋，她亲切地与男人打了招呼，却将脸颊与三桥亲昵地贴到了一起，她嘿嘿一笑，说不好意思喽黑尾前辈，亚沙酱今天归我，请你不要再打电话来啦！
　　说罢，朝三桥侧脸落下一个亲吻、挥手、挂掉电话，动作流畅，行云流水。

　　三桥瞳孔地震：“仁花酱你做了什么！”
　　仁花却讳莫如深：“放心吧，这样对面反倒会安心。”
　　她不解：“……安心？为什么？”
　　“我们亚沙酱好好有人陪着呢，根本没有想起来埋怨他这个不称职的男朋友——就是这个意思啦。”仁花笑嘻嘻地抿了一口红酒，在那之后才伸过来要和三桥碰杯，嘴上又接了一句，“不然黑尾前辈一定会自责得要命的吧。”
　　“……确实。”三桥叹了口气，也笑起来，举起酒杯凑过去，“好像是这么一回事。”轻轻地和仁花的碰在一起。
　　“所以亚沙酱更要好好享受美味的情人节特供套餐，把笨蛋工作狂前辈彻底抛到脑后才对！”说着，仁花又切了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仔细地品味着。
　　“嗯。”三桥点点头，又抿了一口红酒。
　　不过趁着仁花不注意，还是悄悄把震动了一下的手机藏到桌子底下偷看了一眼新收到的消息。

　　「黑尾：别喝太多，你们两个女孩子在外面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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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用男人特别提醒，三桥在饮酒方面一直都很有分寸。
　　和仁花边吃边聊，两人用餐的战线拉得很长，女生间一聊起天就不舍得收尾，因而拖拖拉拉到了准备分别的时候，残留在身体里的那点酒精早已经挥发得差不多了。
　　坐轨道交通会需要好几次换乘，三桥觉得麻烦，便直接叫了出租车。
　　沿途的街景热闹又甜蜜，目光所及的每一寸每一隅都像是在对全世界诉说爱意。
　　黑尾先生在干什么呢……
　　女人出神地望着窗外静止了好一阵，手机捏在手里，突然短促地一震，她才如梦初醒地回到现实。

　　「小森：老大给大家送了情人节巧克力，以防万一我放茶水间冰箱了，你们明天记得吃掉」
　　「中原：呜啊，小森你又加班到这个点啊」
　　「小森：是啊，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离死不远」
　　「谷地：明明今天还是情人节QAQ」
　　「小森：有什么问题？不如说明明本群绝大多数都是单身人士，你们怎么都在假装要过节的啊」
　　……

　　他们的小组群只要有人挑起了什么话题，对话就像会有丝分裂一样越来越多。
　　消息转眼间就累积超过一百条，三桥没有加入插科打诨，却被小森的话提醒。
　　她急忙对司机道，“不好意思，能在前面的路口放我下来吗？”
　　……

　　黑尾铁朗的电话几乎是在三桥刚应对完小朝的欢迎仪式就打来的。难得不是视频通话，女人猜想他大概还在路途当中。
　　“到家了？”他第一句话就这样问道，背景声果然是在某处公共场所。
　　“嗯，刚到。”三桥挥开还想继续扑上来的小狗，“你呢？”手里的东西本想随手放在茶几上，却想起了什么，还是收进了厨房。
　　“从巴士上下来了，现在准备去坐新干线。”
　　“啊……赶路的时候别打电话了。“
　　“可是……”男人从平常的说话方式改为了嘟嘟囔囔，“对不起，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
　　“没事，不用为了这点小事道歉。”
　　“然后意识到了之后开始超级想见你。”

　　我也是。三桥心想。
　　不过羞于这样直白地说出口。

　　“接下来是去哪里？还是回东京？”她转而问。
　　“回来了。”男人道，“兵库的行程临时取消了，我实在不想住，就火速买了票。”
　　“那……”三桥有个想法，心痒痒的，“要不今天来我家？”
　　对面传来被口水呛到的咳嗽声。
　　“咳、可以吗？感觉要深夜才能到。”
　　“嗯，没关系，我也没那么早睡。”她笑了声，“而且新买的睡衣也到了。”
　　“那个啊……唉。你怎么会喜欢这种怪东西。”
　　女人笑而不语。不过想起另一件事情：“明天上班的衣服怎么办？上次留下的不是正装……”
　　这点黑尾倒是不担心，第二天只是去单位处理材料，况且他可以晚一点到，到时候先回家换个衣服也绰绰有余。
　　既然他这样说，三桥便不再有异议，嘱咐了他几句路上小心的话，正准备道别了。
　　“亚沙。“却听到男人忽然叫了自己的名字，“下次要说。”
　　“？”她不解，轻声问了句，得到对面长长的一声叹息。
　　“明明准备了惊喜却要被白白浪费了什么的——还有在意的事、生气的事、不开心的事，亚沙平时几乎从来都不会说这些。”黑尾的声音透着无奈，“这样可不好。下次全部都要及时告诉我。”
　　纵使他再擅长察言观色，也绝无可能百分百读懂她的心思。
　　男人隐约有所察觉，这人或许是有话不习惯直说，非要把什么都憋在心里，默默积压到受不了了才一次性爆发的脾性。
　　她果然愣住，支吾道黑尾先生不也不喜欢说，但没多久就心虚地噤了声。

　　“我会说啊，现在不就是在热线投诉？”
　　“唔。知道了，客服这边已经做好记录了，晚一些会有专人联系您处理的。”
　　说罢，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拖拖拉拉地挂掉电话，各自期待着遥遥数小时后的相见。

　　一直到凌晨两点，黑尾终于得偿所愿，见到了在沙发上蜷成一大团的三桥和小朝，穿上了野原新之助同款男士睡衣，以及，吃到了今年份的本命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