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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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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年会的会场布置,其实与田莎莎没有任何关系。她会来是因为年会筹备组人手不够,临时从江州大学招聘短工来帮忙。
原本是田莎莎同寝室的室友看到了招聘广告来筹备组应聘,筹备组告诉她如果她再推荐几个人就可以拿提成,甚至还能成为帮工小组的组长。
室友为了多拿点提成,于是鼓动田莎莎来帮忙。
田莎莎并不情愿帮这个忙,她要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之中,但听室友说工钱还可以,这才勉强答应。
杨云涛加入了筹备组那天,就主动加了田莎莎的微信,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和她聊天。
原本以为他能天南海北的找各种话题和田莎莎聊成亲密朋友,谁知道田莎莎根本就不搭理他。每次的回复都是简单的“好的”两个字,或者“哦”一个字。
简单得令杨云涛以为自己加了个机器人客服。
在年会筹备期间,杨云涛总是各种找借口和田莎莎搭档,比如一起布置会场啊,比如一起去打印会务资料啊,比如站在她身边品评年会节目啊……
在一起做事的过程中,杨云涛穿插田莎莎左右找她聊天,给她讲各种从网上看来的笑话段子,甚至不厌其烦的推销自己。
每一次田莎莎都只是很有礼貌的保持距离,对他讲出的笑话也用恬静般的笑容笑笑而已。
那时候,杨云涛总是找我抱怨,说无论他怎么努力,田莎莎对他就像是搭错了电线的插座。
我问他什么意思。
他颇有些灰心的说:“不来电啊!”
田莎莎的冷漠激起了杨云涛的斗志,他决定在年会以后,以决战决胜的姿态、勇攀高峰的劲头拿下田莎莎这座珠穆朗玛峰。
我心说愿望是美好的,劲头是充足的,但希望可能会落空。
年会后,在田莎莎即将乘坐出租车回学校的十点半,杨云找追了出去。
在田莎莎拉开出租车车门正要弯腰钻进后座的时候,杨云涛伸手拉住了田莎莎的胳膊。
“田莎莎,我喜欢你!”
虽然以前杨云涛和许多女孩子表白过,平日里也在脑海里回想了无数遍表白的场景,他还是觉得这场表白是最紧张的。
紧张得他注意力全都在田莎莎的樱桃小嘴上,迫切的想要得到她的回应。
田莎莎在打开的车门前愣了几秒钟,嘴唇缓缓张开,只从嘴唇缝隙里蹦出一个字。
“哦!”
她面无表情的轻轻抬起手,将握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分开,弯腰闪身钻进了出租车里。
“嘣!”
车门关闭的出租车飞也似的往前冲去,消失在夜幕中,仿佛在进行一场逃离,只留下直直站在路灯下寒风中的杨云涛。
“‘哦’是个什么意思?”
一连好多天,杨云涛都在思考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连春节都没过好,还拉着我到咖啡厅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讨论会。我喝咖啡都要喝吐了。
“我觉得她应该是拒绝你了。”我把再也咽不下去的咖啡端起来又放在了茶几上,“我说这还有什么讨论的吗?她肯定是拒绝你了。哎哟,别讨论了,我想回去了!”
“不行,讨论这么久都没有结果,今天必须讨论个结果出来。喝咖啡,喝咖啡……”
“喝你妹,老子喝不下去了。你想,这段时间她有回你微信吗?有接你电话吗?”
“这段时间我没有给她微信,也没有打给她电话,当然什么回复都没有了。我想她这个‘哦’应该是给她时间考虑考虑,毕竟感情这件事情对她这种女生来说还是很看重的。”
“你才认识她多久,就知道她重感情。你不如给她发个微信试试,说不定她会很明确的拒绝你呢?”
“不,她不会拒绝我的,我这种有魅力的男生,重感情的女生怎么舍得拒绝我?要充分尊重人嘛,给她时间考虑考虑。”他将手机拿在手里把玩,用大拇指和食指把手机抓着不住的上下旋转。他眼睛盯着我的水杯,看我咖啡还剩浅浅的一层了,转头喊道:“服务员,再来一杯咖啡!”
“老子不喝咖啡了!老子坚决不喝咖啡了!”
我伸手抢过他的手机,“你想知道是不是拒绝你,给她发个信息约她出来不就完了嘛。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我来帮你问。”
我确实不想喝咖啡了,再喝下去的话,我可能会失眠48小时。由于我也想知道田莎莎对他的态度,以便赶快了解这场孽缘,于是强制用他的手机给田莎莎发信息。
原本我就知道他手机的密码,于是打开手机屏幕,点开微信选中“田莎莎”给她发了一排字,大意是:“我很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杨云涛见我打了这么一排字,紧张的整个人都坐直了。
信息一发出,我就知道结果了。
“你没戏了!”我拿着手机,摇了摇头。
“她……拒绝了?”
“比拒绝还惨?”我翻转手机,将屏幕拿到他面前,“她把你删了,你不是她好友!”
杨云涛颇有些泄气的瘫软在沙发上,“哎,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
我把他的手机放在咖啡厅的茶几上,“你失去了一棵树,但又重新获得了一片森林。结果有了,我走了!”
过了两个月的样子,某天我正在加班写材料,杨云涛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和田莎莎又加回微信好友了。”
“你真是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啊。你们怎么加回好友的?”
“我找人帮忙在江州大学打听田莎莎的情况,打听到她经常会去学校图书馆上自习。于是我在网上买了张江州大学一卡通,没事就去图书馆看书偶遇。”
“你还真无聊!”
“什么无聊,不知道多有趣。我在里面足足看了一个月的书,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你那是看书吗?你是去盯人的。”
“他们学校图书馆有六层,修得跟个航空母舰似的,我这一个月看了好多人才找到田莎莎,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你天天泡在图书馆守株待兔,就算没缘分也被你守出来了。”
“找到田莎莎后,我就去陪着她上自习,每天白天陪着她上自习,晚上放了自习,我就送她回寝室。”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江州大学都开学了,你们学校没开学吗?”
“我请了实习假,先解决个人问题。”
“你有种,是个情种。”
“一开始田莎莎很不愿意我跟着她上自习,后来跟着跟着她也习惯了,我们就重新加了微信。昨天,就是昨天,我终于知道了她为什么拒绝我了,不是因为她不喜欢我,当然,她也没说喜欢我,但因为这件事情阻碍了她喜欢我。”
“什么事情?她喜欢女生?”
“她要出国!”
田莎莎对于出国有着迷之执着。这股执着应该是从小就开始了,是因为迫切的想要逃离而开始的。
她是北方人,自己一个人来到南方读大学的,她大学之前的人生,在我们普通人看来确实有点惨。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田莎莎的父母因为感情不和离婚了。两人分别在一年后再婚,又在一年前后脚的生了孩子,像是比赛似的。
两个家庭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新生后代身上,基本上就没怎么关注田莎莎了。
田莎莎就像个皮球一样,被亲生父母踢过来踢过去。
这一学期住在父亲家,下一学期就住在母亲家,但她感觉这两个都不是自己的家。
继父和继母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的,明面上也不表现出来嫌弃她,但这种小孩子是敏感而脆弱的,大人们的微表情和潜在情感会被他们感受得清清楚楚。
小孩子的情感是大人们情绪的投射,于是她有了逃离的想法。
上初中时,田莎莎选了一所能够住校的初中,干脆住进了学校。平日了除了生活费,她很少回家,寒暑假都是住在学校里,她几乎没有家。
就算要出学校,她也是到爷爷奶奶家住一住,等到老人家去世了,她就哪里也不去了,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待在学校里。
她似乎和父母保持着一种默契,也是一种平衡。她不去打扰父母的生活,父母也不来打扰她。她有一张银行卡,生活费每个月都会定时打到卡上,而且有时候还有很多,仿佛除了钱,父母真的给不了其他的东西了。
高考完之后,她迫切的想要离开北方,于是把所有志愿都填的是南方的大学,最终如愿以偿来到江州大学。
大学这一年多,她依旧如中学六年一样,几乎是住在学校宿舍里了,几乎没有回过北方。
田莎莎学的是经济学,上学时就找家教做赚生活费,放寒暑假了就找公司打工实习,或者窝在寝室看书。
大一的时候,她在图书馆看书,偶然看到一本女主持人写的自传,讲述她出国留学的故事,给了她非常大非常大的触动。她觉得既然要逃离,那就干脆逃到天涯海角。
那段时间,她开始搜寻图书馆里留学的资料,几乎将所有能够参考的资料阅读个遍。
她定下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大学毕业了就去国外留学读研究生,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于是,她开始将英语当做母语。
为了存钱和省钱,她不报任何培训班,几乎都是靠自己自学,为了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甚至去文科图书馆翻了好一阵子外文报纸。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大一的时候她就通过了四六级。她还立下了一个目标,准备在大三的时候将雅思分数刷到高点。
直到大二寒假那年,她被室友拖着去帮忙布置会场,命运让她遇见了杨云涛。
就在田莎莎认真落实她的出国计划的时候,杨云涛也制定了一个追求她把她留下来的计划。
“天下女生千千万,你就不要耽误人家前途了。而且人家的目的是逃离原生家庭留下来的痛苦,说不定出国了比留在国内强。而且,人家姑娘不一定喜欢你,说不定还嫌你烦。”
当时,听了杨云涛宏伟的追求计划后,我反复的劝他放弃折腾。
杨云涛满不在乎的说:“那是以前她没遇见我,没有感受过关怀和温暖。相信在我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她会放下这些莫名其妙的执念的。我觉得只有我能治愈她原生家庭的遗憾,给她生活的希望。再说了,出国有什么好,我都不出国。到时候她毕业了就留在我爸公司里当个高管还不是一样。”
“你真是个‘何不食肉糜’的纨绔子弟!”
那时候的杨云涛,以为所有人的事情都能如他一样轻而易举的实现。殊不知普通人要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付出惨重的代价是不可能的,就算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能也实现不了。
我没有再劝他,而是任凭他去田莎莎那里闯一闯,碰一碰钉子。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只用了一个月,田莎莎就和他在一起了。令我更没想到的是,他只用了天天陪着上自习一招就把姑娘追到手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杨云涛和田莎莎确定恋爱关系以后,他就飞回北京继续上大学去了。两人就这样远距离恋爱了一年,直到大学毕业后杨云涛回到江州才是算是真正在一起了。
杨云涛说,他是在两个球的带动下回到江州的。我问他什么两个球,他笑嘻嘻的说:“爱情的要求和父母的请求!”
油腻!
当杨云涛妈妈曹阿姨知道杨云涛谈了恋爱之后,一开始是无所谓的态度,想着毕竟也谈不长久。后来随着田莎莎留在江州工作,曹阿姨有了警觉,就找人调查了田莎莎的背景。
知道了田莎莎的背景后,曹阿姨认定了田莎莎居心不良,坚决反对杨云涛和田莎莎在一起,一定要他们分手。
可年轻人的恋爱就是这么执拗,你大人反对的事情,我就偏要坚持到底。
杨云涛不仅没有听曹阿姨的话,还和曹阿姨玩起了三十六计。反正不管曹阿姨怎么说,不讨论,不反驳,不交流,态度极其好,也不让曹阿姨和田莎莎见面,每次都让曹阿姨碰软钉子。
在关心爱护女朋友这方面,杨云涛是个清醒的汉子,并没有让田莎莎在曹阿姨面前吃亏。
这段感情,这个人,杨云涛对待得很认真。但对待一段感情,光是认真没有用,一段感情能够持久,除了主观意愿,天时地利人和也很重要。
对于他们即将到来的分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劝谁呢?劝田莎莎?我以什么身份劝呢?劝杨云涛,劝他放弃吗?不劝他也会坚持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索性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在暗沉沉的夜里好好的睡一觉。
第二天,我爸虎着脸来到我这边,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我下班刚打开门就闻到一阵悠悠香气。
老爸穿着围裙端着一锅汤从厨房里走出来,对刚进家门的我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妈妈说了句:“吃饭!”
我妈将电视遥控板放在茶几上,似笑非笑的走过来坐在了饭桌边。
老爸把添好的一碗饭放在我妈面前,自己添了一碗坐在了她的对面。
我则坐在了他们两人中间。
“老爸,你不会是今天晚上也要住我这里吧?我这里才两室一厅,住不下!”
老爸没说话,沉沉的吃饭,在夹菜的时候轻声道:“吃了饭我和你妈就散步回去了。你晚上自己在家早点睡,不要熬夜。”
我心中的暗喜,这两口子和好了,还是老爸有方法。
我笑嘻嘻的望着我妈,“你跟我爸回去吗?不生气啦?”
“吃你的饭,话多!”老妈夹了一块红烧肉,喜滋滋的放进了嘴里。
餐桌上的饭菜,冒着一阵阵其乐融融的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