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火阑珊之间》叶知寒

4、第4章

　　“田莎莎和王佳琪，你先解决哪一个？”
　　“莎莎不接我电话了，微信也把我拖进黑名单了，先暂时冷几天时间吧。过几天我想个办法哄一哄她。现在当务之急必须把王佳琪这个死丫头解决掉，她就像是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就炸一下。”
　　杨云涛颇有些愤恨的情绪，我从电话这头都能感受到。
　　“你真的要去帮她挡住林坤？”
　　“老子协议都签了，如果毁约的话，指不定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我呢。就当赌一把了，总不会输得倾家荡产吧？大不了牺牲一辈子幸福。”
　　“你要娶王佳琪？”我惊讶道。
　　“老子宁愿嫁给林坤也不娶她。”
　　“那你说要牺牲一辈子幸福？”
　　“我又没说牺牲我的幸福，实在不行你牺牲一下，你嫁给林坤，这么样？”
　　“嘟——嘟——嘟！”我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杨云涛发来一条微信：“这回你一定要帮我，兄弟义气当先！”
　　我没有回复他。
　　过了一天，我刚下班，从办公楼里走出来，就看见杨云涛的车子停在路边。他坐在驾驶室里向我招手。
　　我装作看不见他，径直往地铁站走去。他急忙拉开车门下车，嬉皮笑脸的跑到我面前。
　　“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在你面前，你怎么装看不见呢？”
　　“我最近偏光眼，看不见直线距离以外的物体。”
　　他从兜里拿出一包怪味胡豆，“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我特别买给你的。”
　　我看了看他手里卷成一团的怪味胡豆，翻了个白眼，“怎么？一包怪味胡豆就想把我推出去当接盘侠？”
　　“天大冤枉，你想哪里去了。你这人，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就算要把你嫁人，也不能嫁林坤这种铁脑壳啊。开玩笑，开玩笑。”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就为了给我送包皱巴巴的胡豆？”我从他手里抢过怪味胡豆，撕开包装，拿出一颗扔进嘴里。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水逆，喝水都塞牙。我这不是来给你赔礼道歉吗？其实那天我真的就是开玩笑，咱们从小到大，你还不了解我吗，吃饱了撑的就喜欢乱说乱动……”
　　“别拐弯抹角了，什么事儿？”
　　“还不是那个林坤，我真的搞不定了，他真是个铁脑壳铜豌豆，油盐不进！”
　　“你这么快就去找他了？”
　　我有些惊讶杨云涛的执行力，这才签协议没几天，就开始马不停蹄的走项目了。要是把这劲头用在事业上，不说世界五百强，全国五百强总会有一席之地的。
　　“哎，别提了，被羞辱惨了！这辈子都没被男人这么羞辱过。”说这话时，他皱着一张苦瓜脸，褶子都要挤出脂肪来了。
　　见他铩羽而归，出师不利，我倒是来了兴致。林坤这厮还真有些豹子的坚韧，不管周边是什么环境，一心盯着自己的目标，拼尽全力也要把王佳琪叼回去。
　　“你先别回去了，帮我想想办法啊。”杨云涛拉着我就往车子走，“先听我诉个五百块钱的苦！”
　　我虽然脸面上作出了拒绝的神情，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这么一个瓜送到嘴边了，不吃挺可惜的。于是跟着他上了汽车。
　　坐上副驾驶座，杨云涛踩着油门车子就送了出去，仿佛这一脚是踩在林坤身上，他就跟着这速度被送到地球另一边，再也不回来了。
　　“我这不是为了提早完成协议嘛，于是就决定向林坤发起总攻。”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原来杨云涛想要快刀斩乱麻，决定单枪匹马的先找林坤聊聊，说不定聊着聊着，两人就聊成哥们儿。大家兄弟义气，喝几杯酒，事情就解决了。
　　怀着这个美好愿望，他从王佳琪那里要到了林坤电话，还信誓旦旦的告诉王佳琪，就等着好消息开香槟吧。虽然王佳琪并不相信他吹牛，但还是满怀了蚕丝般的希望。
　　杨云涛郑重其事的给林坤打了电话。对方听他打来电话，语言冰冷的反问他有什么事儿？
　　杨云涛理直气壮的说聊王佳琪的事情，林坤依旧冷冷的说没什么好聊的，他和王佳琪之间的事情与他无关。
　　还没等杨云涛说下一句话，林坤直接挂断了电话。见他这么没礼貌，杨云涛气炸了，又打了过去。
　　刚一接通，林坤就让杨云涛去找他，说大家当面聊一聊。
　　林坤的主动令杨云涛十分欣喜，也令他十分意外，更令他产生了十分轻轻松松完成任务的错觉。
　　总而言之，他觉得自己稳拿这“十分”了。没想到，他还剩下九十分没拿。
　　林坤是江州大学的在读博士，是个化学博士，几乎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看样子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时间去玩点别的事情。
　　两人约定的地点就在江州大学化学学院实验室外面。
　　杨云涛开车到达的时候，杨云涛穿着一身白大褂，双手插在兜里，表情冷冷的站在一棵柚子树边。
　　在来的路上，杨云涛在脑海里打了好多遍腹稿，也反复思考了林坤的应对方式，胸有成竹的认为一定能一击必胜。
　　还没等杨云涛开口，林坤直接道：“请问，你是不是每天很无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所以来掺和我的事情？我每天忙得很，没有时间应付你这种无聊的人，希望你珍惜自己的时间，同时也珍惜我的时间，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如果你真觉得有劲没处使，你可以申请报名到西部山区去支教。如果你觉得西部山区不能体现你的价值的话，你还可以去非洲？有多远你就走多远，那些远方一定能实现你的宏图大志！”
　　杨云涛被他说糊涂了，什么支教、非洲、远方啊乱七八糟的，林坤比他还会扯闲龙门阵！
　　“我来找你就只有一件事情，你不要再缠着王佳琪，以后你当你的科学家，她走她的过家家！大家各找各家。”
　　“请你搞清楚三点。第一，我从来没有缠着王佳琪，一直以来都是她联系我，我基本上不会主动联系她，她要的自由我都是给够了的。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明白就不要来瞎掺和。第二，你是他什么人？亲戚？男朋友？如果都不是的话，就不要理直气壮的来教训我了。古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我、王佳琪，加你是三个人，但这三人里面，你肯定不是我的老师。第三，我很不希望我出现在你的人生里，我也很不喜欢你出现在我的人生里。就这样，再见！”
　　说完，林坤转身要走，杨云涛一把拉住了他，紧紧的捏着拳头，似乎沙都从指缝里流不出来。
　　林坤见杨云涛捏紧拳头，眼神冒火，只是撇嘴一笑：“怎么？你还想动手打我么？你知道在江州大学里面动手打一个在读博士的后果是什么吗？如果你清楚后果的话，你尽管动手好了，我是不会拦着你的。”
　　“什么意思？如果我打你，你不准备还手？”
　　“你打我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自由。但你打了我，会产生相应的后果，这个后果是由你自己承担的。”
　　林坤闭上眼睛，似乎等着挨杨云涛这一拳。他就像是普度众生的和尚，等着愤怒的人民群众向他发泄心中的愤懑。
　　杨云涛瞪着眼睛看着林坤，像是看到一个大义凛然的烈士，心中一句话油然而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既然你不想打我，那就请你离开，我要回去做实验了。也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大哥，我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也不想跟你们同路，但他妈的王佳琪挡了我的路啊。”
　　“我和王佳琪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你别管了。”
　　“我本来也不想管，根本就不关我的事情。但不管不行啊，王佳琪非要我来找你，如果你不和她了断，我就要自行了断了。大哥，我喊你一声大哥了，本来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现在越整越复杂了。我女朋友都牵扯进来了，再拖几天，恐怕所有人都要被拖下水。”
　　“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为什么把你女朋友拉进来，也来管我们的事情？”
　　“苍天啊！还不是王佳琪那个混蛋！我女朋友也不想管你的事情，我女朋友连我都不想管了！”
　　“这样吧，你把你女朋友的电话给我，我给他说一声。”
　　“你能帮我？”
　　“我给她说一下情况。”
　　杨云涛于是报着一丝希望把田莎莎的电话给了林坤。林坤记下电话以后头也不回的往实验室走去。
　　看着林坤消失在实验楼的身影，杨云涛只觉得一阵胃痛。这完完全全就是被应试教育折磨的书呆子啊！
　　杨云涛心中无比苦涩，我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人了！
　　在车上，杨云涛双手握着方向盘，颇有些恨恨的说：“你知道昨天我质问他的时候，他描述他和王佳琪之间的关系，那才叫一绝！”
　　“是什么？”
　　“是纯真的没有其他企图和想法的恋爱。”
　　“什么恋爱？”
　　“很复杂，我慢慢给你解释啊，这种恋爱分几个层次。”杨云涛伸手从我手上拿了一个怪味胡豆塞进嘴里，囫囵道：“第一层，就是我喜欢你，不是喜欢你这个人，而是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第二层呢，就是我喜欢你，是一种感觉，是喜欢想你时的那种快乐，喜欢和你一起的期待。第三层呢，就是我喜欢你，是一种精神上的愉悦，是一种纯粹的事情，并不是为了其他什么事情。最后一层呢，是我喜欢你，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但你不必因此有负担。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情，我不会因为喜欢你而束缚你。自由依旧属于你！”
　　“……”
　　我沉默的缓缓往嘴里放了一颗怪味胡豆，慢慢的咀嚼，像是在咀嚼这段话，“这是很有哲学高度的爱情！”
　　“什么哲学，是一大堆废话，废话文学爱情！”
　　林坤是个非常纯粹的人，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倒是挺好奇的，这样一个一根筋的化学博士是怎么认识学工商管理本科的王佳琪的？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能黏在一起，这到底是个什么奇妙缘分？
　　“铃——铃——铃！”杨云涛手机响了起来，汽车中控台屏幕上显示是田莎莎打来的。
　　“快，你女朋友打电话来了，多半是林坤给她解释了。”
　　“我没主动找她，她主动找我了，这就是男人的魅力。”杨云涛伸手捋了捋头发，得意洋洋的按下方向盘上的接听键。
　　电话接通了，杨云涛喂喂喂了半天，电话那头一直无应答。
　　“怎么回事？没接通？喂，听得到吗？”
　　“听到了！”田莎莎冷不丁的从电话那头冒出声来。
　　“你怎么接通了一直不说话啊。”
　　“我没什么和你说的。”
　　“又怎么了？我不是给你解释了……”
　　杨云涛话还没输完，田莎莎打断了他的话，“杨云涛，今天有个男的给我打电话，说是上次那个女生的男朋友。他说你为了帮王佳琪和他分手打了他，他手臂都淤青了。”
　　“不是，我……不是，那混蛋会不会说话，我什么时候打了他？”
　　“杨云涛，我发现你现在业务挺广的，都开始做分手代理业务了。但你做你的业务，干嘛把我扯进来。三天两头有人往我这里打电话。你在把业务做大做强，我是不是要专门开通一个号做情感咨询了呀？”
　　杨云涛憋着一股气想要解释，田莎莎根本就不想给他解释机会。
　　“杨云涛，我不管你和那女生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家里的人怎么看我。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女朋友，就请你处理好这些烂事儿，我们再来谈我们的事情。如果你不当我是你的女朋友了，那也请你尊重我，不要用这种方式让我难堪，谢谢！我觉得我们真没什么好聊的，前年我决定留在这里就是个错误。杨云涛，你真的在乎过我么？”田莎莎带着哭腔说了最后一句话，“咱们还是不要坚持了吧！”
　　“嘟——嘟——嘟！”
　　田莎莎挂了电话，杨云涛听着那嘟嘟声竟有些愣了神，我指着前面说：“红灯，别闯红灯。”
　　杨云涛一个急刹，差点没把我从副驾驶座上甩出去，手上的怪味胡豆散落了一地。
　　“喂，你没事吧？”
　　杨云涛沉默的看着前方交通灯，等到绿灯亮起，他猛踩油门往前方跑去。路过前面一个十字路口，他往右拐了进去，径直往新区走去。
　　“喂，你去哪里？”
　　“我去找王佳琪那个混蛋，老子才不陪她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那我先下车你再去吧。”
　　“不，一起去！”
　　“关我屁事，把我拖下水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