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火阑珊之间》叶知寒

25、第25章

　　我拿着手机背靠在沙发上，笑嘻嘻的说：“她说她放弃你了，让你以后不要再缠着她。”
　　“她真这么说的？”
　　“怎么了？你还想来个挽回？”
　　杨云涛高兴地拍了拍手，整个人跳了起来，“自由万岁！”
　　“你这么高兴，别人还以为你离婚了呢。”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我终于把王佳琪这个瘟神熬走了，我能不高兴吗？这还要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杨云涛说着，也躺在了另一侧的沙发上，像是一滩烂泥。
　　“怎么着，你还要来个获奖感言？”
　　“这个重获自由奖是你颁给我的。”
　　我将双腿蜷缩在身子前，用一个放松的姿势背靠着沙发，拿过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将声音调成静音状态，“如果不是性格原因的话，你会不会接受王佳琪？”
　　“不会！”杨云涛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想都没想就否定了。”
　　“喜欢是一种感觉，我对她根本就没有感觉。哪怕她就是仙女下凡，只要我对她没有感觉，我就不会喜欢她。”
　　“感觉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感觉可不能培养，只有感情才能培养。但一开始就没有感觉，再怎么培养感情也是徒劳。”
　　“你现在对田莎莎还有感觉没？”
　　杨云涛沉默了。他整个人看着天花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急于回答我的问题。
　　整个房间都变得沉默。我似乎能够听见空气的流动。
　　沉默了好一阵，杨云涛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以前有，现在没了。”
　　“你已经步入森林了，要寻找新的树上吊。”
　　“我也可以不选，就打一辈子光棍。”
　　“小伙子，你这个想法十分危险。曹阿姨正拿着菜刀赶过来。”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特别是被王佳琪这么一折腾，我更觉得没意思了，感觉有点厌恶人生了。”
　　“这样吧，我给你准备点纸和笔，你先写个委托书，把你的那些家产、股票啊什么的全部委托给我，然后从这里跳下去。”
　　“我干嘛要从这里跳下去。”
　　“你不是厌恶人生吗？”
　　“我厌恶人生又不是厌世，厌恶人生是一种情感状态，厌世可是心理疾病了，那得治疗。”
　　“你今天去找了林坤，怎么说？”
　　“嗨，别提了。这小子真是千年四季豆——油盐不进。我问他是不是真心喜欢王佳琪，他说是的。我说既然真心喜欢王佳琪，那就勇敢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努力和她在在一起。你猜这小子怎么说，他说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他可以默默地守护着她。他以为他是蜘蛛侠啊，默默守护这座城市什么的。你说，这样的人，真着急啊。”
　　“我觉得吧。你没必要帮王佳琪解决什么。”
　　“什么意思？”
　　“你看啊，现在王佳琪已经答应以后不再缠着你的了。那么以后你和王佳琪之间可以当做朋友一样相处，再不济也可以当做普通朋友。既然你们都是普通朋友了，你就没必要给王佳琪解决情感问题了啊？你说对不对？”
　　杨云涛拍了拍脑袋，“对啊，她都答应不缠着我了。我干嘛还弄个男的给她，我欠收拾吗？你说得对，你说得对！”说着，他猛地坐起身来，“这段时间我真的是被整傻了，什么问题都想不过来。”
　　“既然你想过来了，我觉得你可以走了。马上十一点了，我要睡觉了。”
　　“哟，都这么晚了。你要赶我走？”
　　“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留宿？王佳琪都没缠着你了，你也别缠着我。快走，快走，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我站起身来，使劲的挥了挥手，想要把他赶出去。
　　“你太无情无义了吧。我以为这么晚了就不走了。”
　　“你想得美！快走！”
　　我生拉硬拽的把他往门口推。推到了门口，正准备开门的时候，杨云涛竟然张开双臂，环绕着抱住了我。
　　我整个人瞬间石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双手垂直在身子两边，整个人进入一种空灵的宇宙状态，茫茫的看不到边。
　　这种状态让我心跳逐渐加快，快到我能听到心跳的节奏。
　　由于我和杨云涛靠得太近，我的心跳甚至带动了他的心跳，在我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同时，几乎也听见了他的心跳。
　　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二三四五……
　　五秒钟之后，我伸出垂直的双手，一把将他推开。
　　“你干嘛？”
　　杨云涛笑道：“给你一个拥抱表示感谢。”说着，打开房门，向我轻轻挥挥手，并关上了门。
　　望着关上的房门，我陷入了沉思，快速跳动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那晚上，我又失眠了。
　　第二天带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上班，我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之后好几天，杨云涛也没找我。王佳琪的退出，应该让他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我依旧龟缩在办公室各种摸鱼。
　　经过这段时间的折磨，我觉得当一个透明的咸鱼，比当一个认真的咸鱼要更快乐得多。
　　在半个多月以后的某个星期一的上午，王悦来办公室找我。
　　“乔琳，刘局让我们整个科室到小会议室开会。”
　　我心里嘀咕，我又不是政策法规科的人，干嘛把我算上啊。
　　刘副局长是分管政策法规科的领导，他召集科室人员开会，应该就是说科室负责人的事情。
　　半个多月前，在一个非常冷清的周三上午，政策法规科李静科长收拾好东西以后，在科室小伙伴们的热烈欢送下，去亚运会赛事委员会报到了。
　　让我真切的体会了一把送瘟神。
　　李科长见我们如此热情，神情颇有些动容，眼中闪烁着泪光。她说平时对我们这么严厉，没想到离开民政局时还受到了我们的关心，让她倍感欣慰。
　　我心说，脱离了你的魔掌和苦海，能不欢天喜地吗？
　　李科长离开以后，这半个月一直在传谁要来接政策法规科，传得神乎其技，什么乱七八糟的版本都有。
　　后来还是消息灵通人士给王悦他们几个说了，可能会是赵强代管。
　　听到是赵强，王悦她们三个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我拿着笔记本走进小会议室，进门就看到刘副局长和赵强坐在会议桌对面。
　　王悦她们三人早已经坐下了。
　　我坐下以后，刘副局长清了清嗓子，“今天召集科室开个会，主要是说一下人事安排的事情。根据局党组研究决定，由社会救助科科长赵强兼任政策法规科科长。希望各位同志，像支持李静李科长那样支持赵强赵科长的工作。”
　　会议结束以后，张强来到政策法规科，详细了解了我们几个人手上的工作。
　　所有人看着赵强，像是看着菩萨一样。虽然赵强长得和菩萨没一点相似。
　　“不好意思，各位同事，借用你们一些时间，来了解一下大家手上的工作。”赵强说的十分谦虚。
　　从王悦开始，每个人依次汇报了各自的工作。
　　“我是协助她们工作的，我手上没有具体的工作。”轮到我的时候，我这么给赵强汇报。
　　赵强笑了笑，“乔琳你是政策法规科的编外人员啊。虽然政策法规科的工作非常重要，但办公室的工作更加重要，我已经和王主任商量过了，给分管领导也汇报了。你还是留在办公室工作，以后政策法规科有需要，我们再请你过来帮助我们。你觉得怎么样？”
　　“好的。”
　　这真是个非常英明的决定。赵强来政策法规科，我是意识到会有好日子过的，没想到好日子会来的这么快。
　　虽然没有正式任命为科长，但他精准的猜到了下属的想法，难怪领导会器重他，让他管两个科室。
　　“各位同事，因为我还要管社会救助科，那也是个非常重要的工作，所以我个人建议以后政策法规科的工作，大家商量着办。如果你们能够自己决策自己完成，就不用来找我。如果你们搞不定了，或者需要我协调的，就由我出面。如果没什么事情，就不用来给我汇报了，大家都宽松点。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家都不说话，只是点头而已。话里面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有工作就做，没工作就玩，不要太来麻烦他。
　　“你们原本能力就很强，李科长以前也悉心栽培了你们的，所以，很多事情我觉得都不用操心。反倒是有时候，可能需要你们过来帮一下社会救助科。”
　　赵强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平和，却又无法让人辩驳。
　　政策法规科的宽松时代来临了。
　　赵强正说话的当间，他手机响了起来。他翻转手机，向我们展示了来电信息。
　　是李科长。
　　“你们亲爱的李科长打电话过来指导工作了。”
　　赵强按下了接听键，拿在耳边接听。
　　“喂，李姐姐……没有没有，怎么会，那肯定是严加管教……好的好的……亚运会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你，你肯定担当重任啊……好的好的，这边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放心，科室的小伙伴我肯定会照顾有加的……没有没有，一定严加管教……好的好的，再见！”
　　挂断电话，赵强把手机放一边，满脸疑惑看着我们。
　　我们一句话也不说，就等着他指示。我心说，不会才几分钟就宽松就又要进入铁拳时代了吧。赵强说得好听，难不成要当李科长的傀儡。
　　赵强面带微笑，眼神一个一个从我们扫过，“话传得真快，我这边才安排布置工作，李科长那边就一清二楚了……”
　　我们几个脸色一变，他不会是以为我们在传话吧。
　　我们所有人都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全都把目光看向赵强桌面的高清摄像头。它依旧安静的摆放在电脑旁边，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关注过他的存在。
　　王悦急忙站起身来，走到赵强面前，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回到了座位上。
　　赵强颇有些严肃的脸这才变得宽和，随即哈哈大笑。
　　他伸手移动电脑，黑屏的电脑屏幕闪亮。他点开摄像头软件，小框屏幕弹出来，我们几个人被框在了屏幕里。
　　赵强关掉软件，将摄像头从电脑端口拔下来。
　　“你们到底是民政局的科室，还是安全局的科室。这些东西帮李科长收拾干净，如果她需要的话，等她自己回来拿。如果不需要的话，就扔了。王悦，帮李科长把电脑清理一下，里面不用的资料都清理干净。我不用这台电脑，我有电脑。”
　　“好的。”
　　赵强一番处理干净利落，赢得了大家的全力支持。
　　布置完工作以后，赵强站起身来朝科室门外走去。走到科室门口，他又停住了脚步。
　　“以后救助科有外联的工作，你们都可以参加。但要留一个人守科室，不能都去。机会很多，谁去你们自己商量。好了，大家忙工作吧。”
　　其实，没了李科长把一个活掰成几十个活以后，来一个活，王悦她们几个立马就处理了，非常高效的完成了，因此几乎没什么工作了。
　　大家欢欣鼓舞的开始打扫科室卫生，王悦打开李科长的电脑，直接将摄像头软件和保存的视频全都删除了。
　　我拿着笔记本，慢悠悠的回到了办公室。放下笔记本后，去找王主任和分管领导汇报我的工作。
　　这段时间真是跌宕起伏，像是做梦一样。
　　从小张那里拿回了我的工作以后，我又开始了当一条有事就做，没事就玩的咸鱼。
　　经过这次折腾，让我对工作有了新的感悟。
　　不要过于听信于领导，领导是不会真正在乎下属的感受的，他们只会求平衡求安稳求保障，力求所有事情在表面上风平浪静。至于水下面暗潮有多汹涌，只要不掀风浪，就没有任何事情。
　　如果当时出差，我根本就不在乎工作，不在乎他们的感受，或者不听李科长的各种安排，我应该不会挨这一刀。
　　从这以后，我就学乖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人的事情，我一点也不做。
　　我又开始了风平浪静的生活。
　　杨云涛偶尔会给我电话，但我不想接他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他的江州小厨准备开个分店，并向我详细描述他的宏图霸业……
　　偶尔，他还说王佳琪没有再找他了，就像是从他生活中消失了一样。
　　这还不好吗？如果王佳琪天天缠着你，你还能完成你的宏图霸业吗？
　　半年以后，我迎来了人生的28岁。
　　那天，杨云涛又打电话来，说要请我吃饭给我庆祝生日，我拒绝了。
　　我火冒三丈的对着电话就是一顿骂，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非常沉默的挂断了电话。
　　杨云涛可能知道我在躲他，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躲避他。可能那个拥抱的原因吧。
　　我觉得那个拥抱，让我们关系从朋友变得暧昧了。
　　我还没就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这种关系的转段。
　　28岁，也不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