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火阑珊之间》叶知寒

12、第12章

　　“你太没义气了吧，这个时候把我往火坑里推？一点余地也不留给我？”杨云涛准备再次抱住客房的门框。
　　我伸手拉住他，用平和的语气说：“现在我已经表明态度了，王佳琪以后应该不会来试探我了。你看她打了这么多通电话我都没接。现在主动权在我手上了。如果你想过几天清静的日子的话，就要回去表明你的态度，拿回你的主动权，这样王佳琪才不会围追堵截你。”
　　杨云涛瞬间秒懂，头脑犹如被佛陀开光一样，嘿嘿一笑，“对的对的，我被王佳琪弄得都魔怔了，确实要回去表明我的态度，然后我再过来躲一个多月。我表明态度之后，他们肯定不会到你这里来找我了。”
　　“你能回来再说吧。你真要到我这里来住，你还是要回家拿几套衣服才行。你不可能每天穿你这一套臭衣服吧。就算你愿意每天穿同一件衣服，内衣内裤你总要换的吧？”
　　“我在楼下便利店买几条新的不就行啦？”
　　我翻了个白眼，“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趁现在这劲还热乎着你赶紧回家收拾残局。再过段时间，事情冷却了，指不定后面王佳琪会闹出什么麻烦事儿呢。你是不是真的想王佳琪登堂入室？”
　　“肯定不是啊，引狼入室这种事情，傻子才干得出来。”杨云涛走到茶几前，拿过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向我晃了晃，“我先回去和他们周旋周旋，等把他们的气势压下去了我再过来。”
　　我笑脸盈盈的说：“好的好的，加油啊！”
　　但我心中却想，你都把她们的气势压下去了，王佳琪都被你赶出门，你还来我这里干什么？我这里又不是黄金屋，也没有你要的颜如玉，更别说什么千钟粟了。
　　送走了杨云涛，关上门，我背靠着防盗门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终于送走了瘟神了，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真希望杨云涛回去以后大杀四方，把曹阿姨镇住了，把王佳琪赶出去家门，那他就不用到我这里来了。
　　虽然觉得他来我这里住，家里多个佣人还是挺好的，但我还是愿意一个人住，还是喜欢保持房间的清静。
　　下午我躺在沙发上看了几集往日没看完的韩剧，不知怎么的，情感和大脑始终不能跟着剧情走，看了四五集也不知道讲了个啥，一点情节都没看进去。
　　我脑海里呈现出的是另一个剧情，杨云涛现实中的剧情，想着他回家后有没有镇住他们，还来不来我这里了？后续情况怎么样？
　　总之就是胡思乱想的，怎么都静不下来。
　　手机放在茶几上，我一会儿拿起来，无聊了的翻看了几下微信，一会儿又放下去，一会儿又把手机拿起来。
　　这个杨云涛，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也不汇报个情况。我心中不住的抱怨着。
　　我本来想着给杨云涛打过去问问情况，手机拿在手里犹豫着要不要打。眼睛看着电视里播放着的韩剧，心里想着这一集完了就打过去问问。
　　一集结束之后，拿着手机又犹豫了，把手机屏幕按开了又把屏幕关上了，就这样按开又关上。
　　杨云涛的事情关我屁事啊，我干嘛这么操心啊。要不是他说要到我这里来住，耽误我的时间，我才不关心这些事情呢。
　　傍晚时分，我出门去小区隔壁的商场家乐福超市里买点东西，推着购物车的时候，脑海里不时浮现出要不要买点杨云涛喜欢吃的东西，这样他晚上过来的时候，万一没吃饭还可以吃点。
　　想法浮现出来以后，又把它摁灭了。杨云涛吃没吃饭关我屁事，我干嘛这么关心他。
　　虽然这么想，最后还是买了两包火鸡面，美其名曰我晚上饿了的时候可以当做宵夜吃。但我晚上几乎不会吃宵夜的，特别是这种口味如此重的宵夜，吃了铁定肚子痛。
　　杨云涛到是很喜欢这种午夜重口味。
　　整个晚上，杨云涛也没来电话。我也没有打给他。
　　晚上，我竟然有些轻微的失眠。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了几个小时，比闹钟醒得还早。
　　第二天早上，我在单位食堂吃饭的时候，李科长科室的科员故意坐在了我对面。虽然大家都是同事，平时我和她也只是点头之交，并没有多少人情上的交集，更别说工作上的交集了。
　　这位同事叫做王悦，是个快要满三十岁的大少女，每天穿得花枝招展的，像是花园里到处飞的蝴蝶。
　　“乔琳，你太牛了！”一坐下之后，王悦就赞不绝口的。
　　我想着我最近也没做什么丰功伟绩的事情啊，我也没有偷别人家的牛。
　　“牛在哪里？”我故意问道。
　　“这次出差你把我们科长服侍安逸了的，她一回来就在我们科室群里各种表扬你，让我们向你学习！”王悦脸色颇有些意味深长。
　　我冷哼一声，“谢谢你们科长，让我从苏州活着回来。”我还有一肚子怨气没有向我的科室主任和分管领导撒呢。
　　王悦没管我说什么，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翻开群组，用她那纤细的做了五彩斑斓指甲的手指翻动着屏幕页面，随即调转过来，将屏幕怼到我面前。
　　“你看吧！”她笃定的说，像是我不相信她一样。
　　屏幕上显示的是好大一段话的对话框，是李科长发的信息，核心意思就是在她的高标准、严要求之下，这次出差我办事周到细心，充分体现了个人素质和工作标准，所有事情在她的领导下，指导下，在我的努力下，圆满完成了，并且获得了一把手的高度肯定和充分表扬。最后，要求她的科员们向我学习。
　　我表面上风轻云淡，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李科长你是属菜板的吗，这么两面三刀的？出差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那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事情要多挑剔有多挑剔，跟个神经病一样。
　　“我们科长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复盘，这次出差应该是她复得最满意的一次盘。”王悦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们科长看上你了。”
　　“我真是谢谢你们科长的抬举，我这人天生贱皮子，不值得科长看上看下的。”
　　我不想再和王悦多聊，不等早饭吃完，收拾好餐盘起身朝食堂门口走去。
　　把餐盘收拾干净，刚走出食堂大门，就撞见了分管领导正好进食堂吃饭。
　　他看见了我，急忙喊住我：“乔琳，你上午抽个时间到我这里来一趟。”
　　我心中一喜，正好，我还没找到理由去向领导吐槽呢，没想到分管领导自己找上门了。
　　我面带春风的答应了分管领导，他往食堂里面走了几步，然后停下脚步，又转身喊住了我。
　　“乔琳！”
　　我听见分管领导喊，屁颠屁颠快步走到他面前，笑盈盈道：“领导有什么指示？”
　　分管领导沉着脸，颇有些惋惜的说：“你工作可能有变动。”
　　我的笑脸一下子就僵住了。
　　整个上午，我坐在工位上都无精打采的。
　　兴许是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又或许是被早上分管领导的那句话影响到了，我一直在内耗，不住的脑补着那句话的意思。
　　分管领导吴副局长办公室一直有人，人来人往的在他办公室谈事情。
　　我去办公室门口看了三次，里面都坐着有人。
　　看第三次的时候，我干脆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等那人出来。
　　约莫等了二十多分钟，那人终于从分管领导办公室出来了。
　　吴副局长见我站在门口，一边端着水杯喝水，一边伸手招呼我进办公室坐。
　　我走进他办公室，坐在了他的对面。只见他手拿着黑色保温杯，嘴对着保温杯吹了几口气，抿了一口茶，颇有些满意的将保温杯放在了办公桌上。
　　“乔琳啊，这次出差辛苦啦。”吴副局长背靠着座位，非常轻松的说了个开场白。
　　“吴局，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我等了一上午来给你汇报工作，不是来听你安慰的话的。你早上说我工作有变动，是不是要给我提拔任命个副科长啊？”我故作轻松的问道。
　　“提拔任命当副科长这件事情，以前我也给你争取过，但你知道一把手张局长现在是提拔考察期，最近一段时间都比较敏感，所有人事工作都冻结了，只有等以后的机会了。你还年轻，不要着急，先把工作做好。把工作做好了，机会自然就来了。”
　　这个饼画得真够干瘪的。
　　吴副局长见我没有搭话，继续道：“今天找你谈话，是想给你说，你的工作有变动。为了更好的发展培养你，从下周开始，你到政策法规科工作。你手上的工作移交给小张。”
　　虽然我隐隐约约的有所怀疑，内心也忐忑不安了一阵子，此时此刻听见分管领导这么说，我脑袋像是要爆炸一般，电闪雷鸣在头顶上交替出现，整个人僵在座位上了。
　　政策法规科是我们民政局传说中的峨眉派，清一色的女同志，科长就是这次一起出差的李科长，她叫做李静。
　　自从上周出差完毕之后，我在背地里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做“灭绝师太”，跟她一起工作，基本上是没有活路的，全都是死路。
　　“领导，您是不是觉得我在办公室里干得不好？是不是嫌弃我工作能力差？是不是觉得我坐在办公室碍您眼了？是不是觉得办公室人太多了，我是多出来的那个？是不是……”
　　“停停停，乔琳，你不要一下子问我那么多问题。你在办公室工作的非常好，虽然平时表现得很低调，但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无论是文稿能力、协调能力、综合能力都没任何问题。”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从办公室踢出去？”
　　吴副局长苦笑了一下，“你话说得也太难听了，什么叫做踢出去？这是要对你进行多岗位锻炼。”
　　我没好气的说：“领导，你这话是好听，但事不好看啊。第一，我在办公室待得好好地，干嘛把我挪个位子？再说了，以前从办公室出去都是提拔到其他科室当副科长，我一个您口中工作能力还可以的工作人员什么待遇都不给，就给发配边疆了？第二，如果把我轮岗到其他科室也还行，为什么一定要是政策法规科？为什么我不能去婚姻登记处、彩票中心、福利院或者救助站呢？再不济，殡仪馆也可以啊，政策法规科那是人待的地方吗？第三，我现在还没男朋友，还没结婚生子，如果去了政策法规科，那肯定比当尼姑还惨啊，本来现在出生率都已经低成这样了，领导，你忍心我打一辈子光棍吗？”
　　我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话，吴副局长都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很有耐心的等我把话说完。
　　“你说完了没？”
　　“暂时说完了。”
　　“说句实话，我也不想你去政策法规科。她李静一个科长，凭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还讲不讲规矩，还要不要组织纪律？”
　　吴副局长皱着眉头，对我的遭遇表示了同情，对李科长的行为表示了愤慨。
　　随即他话锋一转，“但没办法，李静找了一把手，张局同意了。昨天你们出差回来以后，李静就给张局汇报了这次出差的情况，还把你大肆表扬了一番，然后顺势向张局申请把你轮岗到他们科室。”
　　“我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也值得一把手亲自点将？”
　　“你知道的，张局在提拔期，这个时候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下属的诉求，只要不违背原则，一定是能满足尽量满足。而且李静平日里跟张局就跟得紧，做工作也是不计时间成本的，为单位获得了不少荣誉。一个能干的心腹提出要一个人，你说一把手还能阻拦？”
　　“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呢？难道我就没有权利了吗？”
　　“在机关单位，组织决定的事情，特别是一把手决定的事情，你只有服从了。服从组织安排才能赢得发展的机会。”
　　“我又不想当官。”
　　吴副局长一脸严肃，“这种话，以后少说。”
　　我吐了吐舌头，“领导，你是不知道这次出差我被折磨得有多惨。”
　　“行了，别说了，这些事情我都了解。”吴副局长正色道，“你看这样，你先服从组织安排，暂时到政策法规科工作，就当学习业务知识，提升业务能力。沉下心来等待，等张局长提拔了，新局长来了暂时不了解情况的时候，再把你调回来。”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我神情失落的站起身来，走到吴副局长办公室门口，停住了家脚步，转身问道：“吴局，你不会是在给我画饼吧？要是后面要不回来，那我就惨了。”
　　吴副局长嘿嘿一笑，“你这个小女娃娃，等机会嘛。”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我心里翻江倒海的把李科长和她全家，以及她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到底是什么样的祖宗生出这么个奇葩，然后还能当领导祸害一堆人。
　　你祸害别人就得了，干嘛来祸害我啊，我上辈子到底对你干了啥？
　　刚走进办公室，坐在门口的小张伸着脖子对我说：“琳姐，李科长一直在找你，来办公室好几趟了。”
　　我没好气的说：“找我干什么，给她上香吗？”
　　听到这句话，小张脸色大变，他幽幽的在我面前喊了一声“李科好”三个字。
　　我转过身，只见一脸苦瓜相的李科长站在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