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逃跑计划》蓝路路

9、电话

　　其实郁瓷对这位室友了解得并不多。

　　郁瓷大一的时候在外面谈几个重要项目，于是申请了外宿。很多个晚上都辗转在各类桌上言笑晏晏，算计着如何多咬下一块肉。

　　是，他是顾闲庭的人。但顾闲庭其实很少在生意的事情上开口。

　　不是所有人都会卖顾家一个面子，想要给找茬的敌人反倒更多。
　　但凡郁瓷有一丁点有价值的东西，群狼都会环伺围上来对付他。

　　一直到大二的时候，生意都走上了正轨，郁瓷才申请学校住宿。

　　海平大学的宿舍都是四人间，同专业同性别住一起，多出来的只能和其他专业混宿。班上那学期正好有个学生退学，郁瓷正好住进他退掉的宿舍。

　　郁瓷提前问过，宿舍里有个叫霍骁的是新港市人，另外两个人都是海平本地，不怎么住校，只在宿舍里留了床和基本生活用品。平时只有霍骁一个人在宿舍。

　　他推开宿舍门的时候，霍骁就已经在宿舍里了。
　　印象里这人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样吊儿郎当的样子，饶有兴趣地凑近他，“新室友啊？我说兄弟，黑色这么吸热，大夏天全副武装不热吗？”

　　郁瓷当时确实觉得有点热，宿舍在六楼还没电梯，戴着口罩爬楼狗来了都要喘气。
　　他取下帽子和口罩挂在桌上，偏头问霍骁，“……确实有点热，空调遥控器在哪里？”

　　然后他就瞧见两道红色从霍骁的鼻子底下淌下来，霍骁骂了一句脏话，扯纸巾捂住鼻。

　　……大二的这个夏天真的很热，血气方刚的男大都流鼻血。
　　这就是郁瓷对他们第一次见面唯一的印象。

　　平心而论，要是感动中国要评好室友奖，霍骁一定榜上有名。他会提醒郁瓷课表，发他缺课课程的课件和笔记，除了话多了点热情了点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

　　刚从洗浴室出来的好室友浑身蒸腾着热气，水珠顺着头发滴到手臂饱满的肌肉上，他穿着白色的T恤，但是身上没擦干净水，皮肤底下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拿了那么大块浴巾进去，身上擦不干净？
　　说起来在宿舍时候霍骁是不是一直都这样来着？

　　……有个想法在郁瓷心底极快的闪过。

　　他挪开视线，“我还欠你一顿饭，你想吃什么？”

　　“你海平本地人，你带我去哪儿我吃哪儿咯。”
　　看他似是有些羞涩地挪开眼，霍骁突然来了精神，“不过我后头不是说了我请嘛——诶你先请也行，回头我再带你去吃我最近看上的一家店。”

　　听上去郁瓷是要带三首恶龙出门，凶恶宝可梦要吃光世界上的一切东西。

　　“那我先看看。”郁瓷说。

　　他惯去吃饭的地方要不是商务餐厅，要不就是私人俱乐部会所，要一下子找个和男大学生吃饭的合适地方还委实有点难。

　　手机自带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郁瓷低头去看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余光注意到霍骁一点找手机的举动都没有。

　　他们的手机是同个品牌，铃声相同，一般来说，人会在响起铃声后下意识追逐自己的手机，检查是否为自己的电话……霍骁一点都不关注，因为他很确定不是？

　　开的静音？那他先前在球场怎么接得到郁瓷的电话？若是手机一直在手里，不能一直到最后几声才接通。

　　有个猜测好像越来越落实。人的感情可真奇怪，是因为这张脸吗？

　　郁瓷捏着手机朝他笑笑，轻声说，“我去接个电话。”

　　感谢各类花了天价捐楼费入学的二代，这栋口字形的宿舍楼是近年新建的，内部设施环境都不错。洗手间和淋浴间分开，个个宿舍都有朝外的阳台，阳台和内室之间还隔了玻璃门。
　　可惜这玻璃门隔音效果强差人意，遮挡目光的用处更是一点没有。

　　郁瓷站在阳台前，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一串来电数字，能感受到霍骁还在时不时看他。

　　来电手机号码没有备注，因为他已经对这串号码熟记于心。差不多在心里默念了七下，才把手机放在耳边。

　　这个间隔不会让人觉得急切接通，也不会觉得故意冷落，像是正在忙，百忙之中接了你的电话。

　　对方没有说话。郁瓷听到电话那头的轰隆雷电和急雨淅沥，还有浅淡的呼吸。他不自觉把耳朵尽可能贴近手机。

　　放眼望去，后山苍茫的森林安静沉默，城市夜景折射至云层的光污染亮得刺眼。吹至阳台的风干燥微凉，海平市已经有将近半月未下雨。

　　郁瓷想起来，那个人的最后一通电话也是这样的天气。一头疾风骤雨，一头无风无雨。

　　“……”
　　雨中的风铃声送来对方冷淡的声音，像是散落的珠串冷清地掉进玉盘，“顾闲庭最近很闲？”

　　郁瓷如梦初醒，他松开不自觉握紧了栏杆的手，“……为什么这样问？若您想知道，问王秘书恐怕更快些。”

　　“不闲怎么会大晚上想起来说教我？”对方冷冷说。

　　郁瓷垂下眼，大致猜到顾闲庭会对人说些什么，无非就是让人赶紧从寺庙里搬出来不要荒废时间那一套。

　　“他今天在兰园和客人喝了一下午的茶。”
　　“只是喝茶？”
　　“这我就不清楚了，人刚到，顾叔叔就差我招待客人去了。”郁瓷说。
　　“他放心让你单独招待？”对方的声音有点讽意。
　　郁瓷状不经意地说，“是客人的孩子，一个挺单纯的Omega，还蛮好相处的。”
　　“……”

　　良久无言，对方先挂了电话。

　　郁瓷捏着手机回了宿舍。

　　他把玻璃推拉门合上，霍骁大咧咧地坐在他自个儿买的游戏椅里，状似无意地问，“谁啊？打了这么久，对象？”

　　其实也没有说几句话，只是他们沉默了太久。

　　郁瓷笑了笑，“不是哦，是我……收养人的孩子，打电话过来问些事。”

　　霍骁不说话了。

　　短短一句话，包含了太多信息量。

　　半夜，一片漆黑里，霍骁突然从上铺坐起来。

　　他妈的，他问这么多干嘛，他真该死啊。
　　*
　　顾闲庭今晚夜宿了其他地方。

　　远离城市，郊区的夜色深黑，风很大也很吵闹，但被防风林一拦，漏进山庄里也变得静悄悄了。

　　兰园占地不小，但面积比起这座山庄来说也是相形见绌。
　　可比不是这么个比法，兰园哪里是随便什么东西就能碰瓷的？

　　两方差距过大的时候，根本没有比较的价值。

　　他挂了电话，目光停在落地窗外明亮的星空，气得疼痛的胸口舒缓了些许。

　　一杯温水递了过来，昏黄的灯光下，递过来水的青年Alpha低眉垂眼，看上去格外乖巧。

　　——这个角度看上去是和他有那么几分相似，就连很有眼色地知道等他气消了再凑过来这点都那么像。

　　搁在桌上的无火香薰发散着干净清冽的寒梅暗香，私人订制，但是再怎么调配，都没办法和原版相比拟。

　　“还是你省心。”他叹了口气，声音很低，像是喃喃自语。
　　然后朝青年说，“最近有个不错的历史剧，导演和我说一定能拿什么奖，你要是愿意，可以进去学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