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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时针与分针重合,墙纸尽头一扇紧闭玻璃窗,因狂风大作扑簌地响。
      子夜时分,林郁斐猛然惊醒,未拉紧的窗帘掩住半扇雾蒙蒙玻璃,另一半在风雨倾袭里,成股雨水无止尽下坠,秋夜的雨总萧条得让人心生畏惧。
      她睡眼惺忪坐起,发现房子内外静悄悄,只剩雨滴急切敲打声,像一堆石子埋下来,孟时景大概要在灵堂待到天亮。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林郁斐又清醒几分,看见郁志阳的名字在屏幕闪烁。

      电话刚接通,郁志阳的声音迫不及待钻出来。
      “斐斐,还好你没睡。”
      “怎么了?”
      “那个……你借我点钱。”

      林郁斐身形一滞,想起上次跟踪郁志阳未果,反而让她闯入孟时景的秘密基地。
      后来麻烦事接踵而至,她忘了这位误入歧途的待业青年。
      “你干什么了?”林郁斐压低声音,愠怒训他,“你是不是偷偷赌博?郁志阳!你多大了能不能正经点?”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郁志阳心虚时一向没脾气。
      “你敢说你没赌?再撒谎别怪我告诉舅舅!”
      “我确实赌博,但是……”他声音怯怯,待林郁斐呼吸平稳,才敢仔细解释,“我只去过一家赌场,前两次好好的,今晚想再去,被保安拦下不让进,我觉得他们大概嫌我穷,就吵起来,然后又打起来……”

      “赌场在哪里?”林郁斐心头隐隐有猜测,打断他的话。
      “你要干什么?我没输钱,他们还把我上次输的钱都扔给我了。”
      “你快说!”林郁斐恨不得把手伸进电话,沿着电波扇到郁志阳脸上。
      “就是……有个叫红雨的夜店,地下前两层是停车场,第三层是赌场。”

      记忆完全重合,果然是遇见孟时景的地方。
      那晚她与郁志阳的定位相叠,却看不见他的身影,原来当时他在地下三层一掷千金。
      郁志阳不敢天天去赌,今晚再去竟然被轰出来,大概是孟时景的意思。
      其中缘由她来不及细想,林郁斐本能松口气,可以肯定郁志阳即使挨打,也不会被揍得太狼狈。
      这是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林郁斐尚未意识到。
      “所以你要钱干什么?”她语气温和不少。
      “我打不过,骑着共享单车跑,蹭到路边一辆奥迪,自己也摔伤了,幸好没骨折……”
      “好了,我知道了。”林郁斐点开转账页面,悬着的心平稳落地,“找点正经事做吧。”
      她变得苦口婆心,甚至狐假虎威,“吃了教训就别再赌博,下次再去就让他们打断你的腿。”
      “啊?”郁志阳察觉不对,这句话里有微妙的逻辑错位。

      林郁斐身子一僵,差点将她与孟时景的内情暴露,她沉吟不语挂断电话。
      屋内重回午夜寂静,窗外已然风轻雨歇,月光羞怯地落进来,被雨水洗过,铺成寡淡如水的白光。
      立在藤条柜的棉花糖通体灰色,做龇牙咧嘴的表情,两颗尖牙洁白造型夸张,比得过吸血鬼的獠牙。
      林郁斐赤脚过去,鬼使神差拍下这只幼稚大灰狼,发送一条没有配文的动态。
      十余分钟过去,没有人能读懂。这是第一回,连徐屹也被排除在外。

      -
      孟时景再折返家属厅,这对凄惨母子已经无力折腾。
      送葬队伍正要启程,夜幕下黑云翻滚,憋着一场轰烈暴雨。
      家属厅内一片狼藉,散乱的香灰无人收拾,叠好的纸钱瘫倒一片,孟平乐憎恨抬头瞪他,养尊处优长大的孟家老二,从未有过如此狠厉的眼神。
      孟时景不以为意,抓起一块白麻布,盖住孟平乐愚蠢的脸,抬脚轻轻踹他,“气傻了是吗,披麻戴孝需要我亲自帮你?”
      天边一声闷雷,厅外寂然数秒,瞬间暴雨如注。

      孟时景停在门边,一扇木门被风吹开,冷冽秋雨扑面而来,厅外路灯照着这些雨丝,像无数根银针往他身体里钻。
      他扯起一块白布,扎在被润湿的头发上,绑带系法熟练。
      人生第一次披麻戴孝,是为了他的祖父,独居乡下的孤寡老人,给予他还算无忧的童年。第二次披麻戴孝,为了他的父亲,尽管他从未得到父爱。

      骨灰盒由孟时景捧着,他想孟巍或许不乐意,偏偏在他捧着骨灰盒前行时,给他一场滂沱大雨,打湿的衣衫沉重下坠,扯得他一双脚寸步难行。
      可民俗规矩要求,身故者的骨灰必须由长子捧住,他最爱的小儿子不在规则之内。
      等到骨灰盒在土里封棺,这场雨忽然停歇,孟平乐跪拜磕头时,连风也温柔得令人生气。

      孟时景扭头走远,继而脚步停滞,风雨如晦并不知道他难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与自然气候较劲。
      背后遥遥奏起丧乐,他不想回头看,是个不虔诚的迷信徒,怕夜色因他回头又风雨飘摇,昭示孟巍的不满。
      活着的、死去的,没有人因他存在而开心。

      他不知该想什么,大脑在丧乐里一片空白,不自觉摸出一根烟点燃,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划看。
      一只龇牙咧嘴的大灰狼浮上屏幕,两颗狰狞獠牙足以吓坏小孩,林郁斐在下面留了一则评论,“今天最开心的收获。”

      孟时景指尖悬停,错觉这只狼正在对他笑。

      -----

      许久未见日出,穿破云层的第一缕光,像天际抛出一根绳子,落到孟时景掌心。
      孟时景因骤然出现的晨曦微微闭眼,彻夜不眠的晕眩感如海啸席卷,他丧失其他感觉,只剩难以遏制的头疼。
      汽车停在一座老旧筒子楼,附近即将拆迁,青灰色筒子楼岿然不动。孟时景拾级而上,步履迟缓又笨重,不得不扶着楼梯栏杆,借用手臂的力量将自己拽上去。
      楼栋了无人迹,但每一层都清理干净,他约有两年没再踏入,扶手却没有灰尘。
      除却乡下爷爷家,这是孟时景与父亲最初的居所,他在十岁那年才住进来,没几年搬入更大的房子,筒子楼的生活没有人愿意重来一次。
      但孟时景买下这栋楼,不想它随时代蒙尘垮塌。

      他打开一扇掉漆的木门,老旧木质混着水洗棉的气味,岁月的风朝他涌来。
      莫诚跟到门口停住,问道:“孟平乐那儿收纳了32个打手,近期大概会有行动,太太那里要多加派人手吗?”
      “嗯。”孟时景神色恹恹,鼻腔发出单音节。
      淋过夜雨又熬一整晚,他现在头痛欲裂,没力气多说几个字。
      孟时景顿了顿,还是补充道:“告诉他们,遇到情况不要等到最后,要提前制止。”
      他掩上房门,躺进空寂已久的旧木板床,昏沉睡去。

      房门外幽静的走廊里,莫诚怔忪站了会儿,不明白孟时景究竟作何打算。
      已经是第二次,他命令他们提前介入。
      事情原本早该写好结局。
      孟时景对孟平乐的动向了如指掌,从那晚林郁斐被迷|药放倒,至她被关进酒店套房,孟时景目睹全部过程。

      愚蠢的对手正在自掘坟墓,孟时景只需放任其自由发展,再喊来警察和媒体,以强*罪名大肆宣传。
      不需要孟时景想办法和她结婚,再峰回路转将财产转移。
      一旦让公众知道,勋章之女遭受如此折辱,孟平乐绝对会不得善终,遗产的争夺纠纷将迎刃而解。
      也是那夜,孟时景明知他应该按兵不动,他仅仅需要动手指拨打报警电话。
      初秋嘶哑的蝉鸣刮过他耳膜,孟时景眸色一沉,退出拨打电话的界面,打开车门往酒店走去。
      命运的抉择交付他手中,他选择更麻烦的解法。

      再醒来已是黄昏,老房子热水系统故障,孟时景囫囵洗完冷水澡,忽然想晒会儿太阳。
      木窗玻璃刻有格菱纹,浓郁夕阳被它们筛过,晒在身上如水纹轻柔。
      他在夕阳下安静查看未读消息,林郁斐发来的最新消息恰好弹出,“你的事情结束了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晚饭再说。”孟时景低头打字,神态平和,“你还没回去?”
      屏幕里静了一会儿,她慢吞吞发来一句,“我还在加班,不吃晚饭了。”
      莫诚再次来敲门,终于得到孟时景应声,房门轻悄打开。
      “有动静吗?”孟时景问。
      “还没有。”莫诚发现孟时景手中的聊天界面,欲言又止的影子在地上晃了晃。
      孟时景有所察觉,偏头看他,问:“怎么了?有话就说。”
      “今天要上报参与农发投下乡的员工名字……”莫诚停了片刻,这种小事和孟时景汇报实在小题大做,但是他必须要告知,“我看到农发投那边拟定的负责人,是太太和徐屹,他们两个一起下乡起码待一周。”
      孟时景眉头微蹙,听见莫诚继续说,“而且太太现在,正和徐屹吃晚饭,但是她却说……”

      手机屏幕暗下去,变成一块黑沉沉的玻璃,莫诚声音渐渐放低,揣测孟时景的情绪。
      自从孟时景决定在酒店破门而入,莫诚便洞察一个真相,娶林郁斐这件事,和遗产之间没有必然联系了。
      孟时景知道他没说完的话,嗤笑着替他补充,“但是她说她在加班。”
      窗框裁出一块落日熔金的天景,孟时景波澜不惊站起来,浑然不觉有情绪起伏。
      “备车。”孟时景闷声说。
      “好的,太太所在的餐厅大概二十分钟能到。”莫诚不敢多言,他清楚孟时景真正的脾气。
      脚步声却停着,孟时景随意划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谁说我要去餐厅,备车回家。”

      -
      同一片红日西沉的天空下,林郁斐对周身的一切尚不知情。
      她不知道有四位保镖全方位跟随,他们擅长让自己像空气一样,只在必要时刻从天而降。
      因此林郁斐不知道,她的谎言几乎在裸|奔,借着空间阻隔掩盖她的真实行踪,实际上是隔着一块透明玻璃拙劣表演。

      这是她和徐屹第一次在外单独吃饭,一间铺满红色玫瑰的包房,涌动的暧昧意图昭然若揭。
      徐屹拿起红酒杯,玻璃碰撞清脆的响动,红酒在杯中荡漾回纹,他轻声告白说,“我喜欢你。”
      人生的境遇难以预料,这样的场景倘若发生在半个月前,林郁斐应当欣喜万分,没出息得先将爱意倾泻而出。
      可是现在她好像被惊喜撞了一下,踏踏实实撞在心口,却隔着莫名的阻隔,让这种怦然心动隔靴搔痒,她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脑海猛然蹦出孟时景的脸。

      她勒令大脑将这张脸清除,一闪而过是孟时景的手,宽大的手背青筋起伏,递给她一根棉花糖。
      他的指尖总是滚烫,按在她后腰,继续往下,像吐信的蛇。

      “对不起。”林郁斐惊惶站起身,“我、我没办法给你答复。”
      她拎着包落荒而逃,厘不清逃跑的冲动,是碍于她暗地里已婚的身份,还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孟时景。

      -----
      屋内静悄悄,沉默凝成一块乌黑,林郁斐向来是迟钝动物,对暗流涌动的危险毫无知觉。
      她疑惑房中为何没有亮灯,玄关却有一双黑色男士皮鞋。
      有时她的大脑又极为活跃,她按开墙壁上的开关,发现客厅地毯上落了一截白色孝带。林郁斐想起昨夜是追悼会,孟时景大约疲惫不堪,正在卧室休息。
      带着这种念头,林郁斐自认为体贴地垫脚上楼。无法洞察她内心的人看了,大约会觉得是做贼心虚。

      孟时景陷坐于阳台的沙发里,浅白色风帘静止不动,他同样静止不动,如一尊特意摆放的雕塑,眼看着林郁斐以一种鬼鬼祟祟的姿态走进来。
      卧室房门虚掩,她推开时没闹出动静,轻轻把头往里探,尔后愣住。
      床是空的,被单一丝不苟抻平四个角,没有人来过的迹象。
      林郁斐站直身子,没能第一眼发现阳台暗处的孟时景,于是她回头往卧室外寻。

      目之所及没有人影的房子里,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男声。
      “找什么呢?”孟时景沉声问她。
      林郁斐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几乎要尖叫出来。
      凝固的黑暗里,出现一个移动的人影,林郁斐终于捕捉到孟时景所在,她生生咽下那句惊呼。
      “我以为你在睡觉。”
      “是吗?”孟时景缓慢踱步,一寸寸逼近她,“你看起来很意外。”
      他用漆黑的眼睛上下打量,脸上没有表情。
      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忽然把她拉得更近,令他们鼻尖相抵。
      林郁斐愕然抬头,发觉他眼睛冷淡,却幽暗翻滚着欲|色。

      孟时景轻轻嗅她,像嗅他的猎物,声音依旧平淡,“喝酒了。”
      他捏住林郁斐下颌,紧锁她意图扭开的脸,拇指按在下嘴唇上,沿着唇缝往里。
      “林小姐加的什么班,竟然要喝酒?”孟时景忽而冷笑,目光低垂,检查她这幅心虚的模样。
      林郁斐抖了抖,目光移向别处,不敢与他对视。
      明明是假结婚,她不知道此时的心虚从何而来,仿佛她真的背叛了深爱的丈夫。
      更何况,客观来讲她并没有背叛,她甚至拒绝了徐屹的告白。

      “真的在加班吗?”孟时景再次问她,听起来是最后通牒。
      林郁斐在沉默里垂眸,两扇睫羽轻轻颤动,不愿回答他。
      这场对峙没有维持太久,孟时景极轻地“啧”了一声,他的耐心早在等待的过程里消耗殆尽。
      坐在阳台的漫长时间里,他眼看日暮西沉,料想着林郁斐走进来的模样,她的口红是否完整,她的头发是否凌乱。

      如今看来,她把自己收拾得很好,只带回来一点儿酒味。
      “很好,看来你选择接受惩罚。”孟时景低哑地说。
      他决定用手亲自检查她。

      林郁斐正发懵地理解这句话,忽然被拦腰抱起,俯首摔进床垫。
      单薄的身子在弹簧垫上跳了一下,第二下便被孟时景压住,他发力的肌肉将她完全压制,是一道滚烫的封印。
      林郁斐惊恐的低呼埋进被褥,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她腿间一凉,合身的铅笔裙沿车线崩开。
      布料在他掌中薄如蝉翼,裂成一块变形的破布条。

      他的怒意不加掩饰,大手抚上臀惩罚性拍打,鼻息滚烫喷洒在林郁斐后颈,她生出错觉,像块剔好的嫩肉,即将扔进沸腾油锅。
      “对不起……”林郁斐慌忙说。
      臀上的手应声停住,孟时景眼中情绪翻滚,又悉数压下,“对不起什么?”
      “我撒谎了。”林郁斐扭头看他,闷红的脸像一颗熟透的苹果。
      孟时景盯着她散发甜味的脸,缓慢勾起危险笑意,直起身解衬衫领带。
      “和谁喝的酒?”他神色松弛,从地毯拾起一对皮革手铐,借着月光细细拆解。

      林郁斐看得心里发毛,老老实实答:“和徐屹。”
      “除了喝酒,还做了什么?”孟时景从容俯视她,抓着她的手腕,将皮革手铐套上。
      动作温柔得仿佛是深情,但她不可抗拒。
      “没……没做什么,我很快就走了。”林郁斐声音发紧,手腕被皮革缚住,脉搏跳动处传来痛感。
      她仍背对着天花板,只有一张侧脸,双手反捆于身后,清晰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皮带抽动的声音像甩一根鞭子,打出沉闷动静,鞭笞在她臀上,激起的痛感让她瞬间浸出一层汗。

      他绷紧浑身肌肉,感受缓慢的过程,沉声发问。
      “没有让他吻你?”
      “没有。”林郁斐立刻回答。
      孟时景听见她毫不犹豫的答复,俯身掐着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唇,往里寻她沾了红酒的舌头,不顾她窒息的吻法,专注于稀释她的酒味,直到她双唇红肿才放开。

      -----
      漫长折磨的动静止息后,孟时景兜手将她的身体再度翻转,像翻一块反复煎烤的奶酪。
      林郁斐腰肢往后软塌,湿润的身体在月光下,细细镀一层动人的暗芒。
      “没力气了?”孟时景站在床边将她揽进怀里。
      她以反捆跪坐的姿态,倚在孟时景衬衫凌乱的胸膛。
      “那就休息一下。”他用指尖梳理她的头发,有些大发慈悲的意思。
      而这代表着,事情还未结束。
      林郁斐惊慌失措,盛满水雾的眼睛抬起来,眼眶一圈浅浅的红痕,一眨不眨看着他,承接他俯视而来的冷淡目光。

      孟时景喉结翻滚,咽下一些沸腾的破坏|欲。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拿起领带,遮住她的双眼,在她脑后系成结。
      “你不知道你哭起来多漂亮。”他似乎是叹息。

      眼膜残留的最后影像,是孟时景纹身的手臂,花蛇眼睛擦过她的眼角,一块暗蓝色布帛盖上,她被剥夺视觉。
      林郁斐听见衣衫窸窣剥落,孟时景的脚步声走远,给她几分钟不明不白的空荡。
      失去双眼和双手的使用自由,林郁斐只能乖顺跪坐在原处,时间流逝在触觉里变得模糊,她隐隐不安地喊孟时景的名字。
      得不到回应,她的喊声越来越大,拖着颤抖的尾音,然后听见冰块晃动,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在这里。”

      林郁斐循声扭头,她依旧看不到,在模糊的黑色里寻孟时景的气息,却闻见淡淡的酒味。
      一只手抚上她的发顶,没有额外动作,林郁斐却觉得她被完全抚|弄。
      “你刚才喊我的名字……真像只被遗弃的小猫,可怜巴巴地找主人。”他闷声笑着,把酒杯抵在林郁斐唇边,嗓音温和低哄,“把酒喝了,冰块含住。”
      林郁斐犹豫片刻,不想吞下唇边冰凉的液体,孟时景手上的动作完全不似他温和的口吻,强硬掐她两颊,将酒慢吞吞灌进去。

      三颗冰块塞满她口腔,林郁斐连说话的自由也失去,不敢咬碎也不敢吐出来,她不知道孟时景生气时会做出什么反应。
      “含住了吗?”孟时景低声问。
      她只能呜呜点头,融化的冰水从齿缝溢出。
      “嘴张开。”他继续命令。
      塞满的口腔装着持续化开的水,沿着重复轨迹淙淙朝下淌。
      孟时景扣住她的后脑勺,这种动作太熟悉,林郁斐立刻猜到会发生什么。
      棱角分明的冰块在她舌尖锉磨,化成三颗光滑蚌珠,口腔的温热和冰块的寒冷交替,孟时景的力道逐渐失控。

      “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因为你对我说谎,这是一种背叛。”
      冰块飞快消亡,一半冰水浇在身上,另一半呛入咽喉,林郁斐心口一紧,猛烈地咳嗽。
      她被按进孟时景的胸膛,心跳声清晰可闻,像敲一个牛皮鼓,带动她的心脏同频共振。
      她在他怀里咳嗽,口腔酸痛说不出辩白。

      “背叛我的人,一向没有好下场。但我不舍得让你断手断脚啊,宝贝。”他悠悠地说。
      林郁斐看不到他的表情,感觉耳旁有凉风掠过,这声冷淡至极的“宝贝”让她本能瑟缩。
      酒杯再次抵达唇边,她又被灌满一杯烈酒,辛辣顺着食道扎入她内心深处,两颗微微融化的冰块硌在齿间。
      他声势浩大的怒意,无法被这些融化的冰水浇灭。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距离,但孟时景仍需不停追问。
      “你和他吃饭,聊了什么?”
      场面看起来像拷问。

      林郁斐倒在床上,浑身支点是孟时景掐在腰间的一双手,头陷进蓬松羽绒枕。
      她没有体力苦苦支撑,不想在他的怒意火上浇油,最优选项是对徐屹的告白缄口不言,只能闪烁其词填补隐瞒后的空白。
      “没聊什么……我很快就走了。”她再次强调,用时间证明她的纯洁性。

      身后动作一顿,分不清喜怒的声音传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对我说实话。”
      孟时景转身坐在床沿,将她抱入怀中,让她鱼一般湿滑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眼前是整排玻璃窗,两道人影暧昧耸动,因室内无光,映在玻璃上也模模糊糊。
      孟时景按开台灯,一盏巴掌大的光晕落在桌面,无数次折射后照出他们的模样,在夜幕为背景的玻璃上清晰可查。

      “别让我问你第二次。”他沉声威胁。
      “他……”林郁斐的心理防线很好击溃,她对这种身体力行的威胁毫无还手之力,“他告白了。”
      孟时景眸光一沉,声音绷直了问,“然后呢?”
      “我拒绝了。”林郁斐抖着嗓子低声答。
      玻璃窗映照孟时景错愕的眼神。
      他以为林郁斐会答应,故而发消息给他,说有话想和他说
      除了告知他心有所属,孟时景想不出别的答案。
      他沉默伏进林郁斐的颈窝,鼻尖蹭开她濡湿头发,闻到酒味。
      现在她沾满他的气息,像一盏泡透的果酒。

      领带被他解开,孟时景想看她的眼睛,确认她是否说谎。
      “你刚才说什么?”他面色平静,甚至严肃,像测试她是否诚实。
      林郁斐目光滑落,忽然有点委屈,“我拒绝了他,我没有、背叛你。”
      声音大了几分,近乎于轻声吼他,林郁斐的情绪从阀门溜出冰山一角,很快又开始后怕。
      但耳边静悄悄,孟时景竟然没有发难,只是垂眸看她,漆黑眼睛亮起微芒,如夜航海时遥远的灯塔。

      “既然很快就走了,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孟时景继续询问她。
      语气没什么波动,甚至比方才更紧绷。
      林郁斐心头一震,嗅到微妙的预兆,直觉告诉她这场惩罚显露破绽,她只需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山雨欲来的怒意将轻易随风散去。
      “清洁阿姨说那支棉花糖化了,因为我没拉窗帘,太阳晒了它一下午。”林郁斐不慎低下头,被画面震得声音哽了一下,“我就找了一家蛋糕店,想定制同样造型的霜糖饼干,这样就不怕融化了。”

      孟时景忽然停住,这助涨她的底气。林郁斐开始淌眼泪,不再出于害怕,而是排山倒海的委屈,“我没骗你,小票还在我包里呢,我现在去给你拿!”
      她挣扎着站起来,被孟时景按回怀里,“好了,我知道了,你没骗我。”

      他忽然示弱,像战败的猎豹露出柔软腹部,与他先前的态度做对比,林郁斐哭得更用力了。
      男人与女人关于情绪的对峙,总是一强一弱,孟时景往后退一步,林郁斐就敢得寸进尺往前一步。
      “别哭了。”他压低声音哄,这是真情实意的哄。
      林郁斐扭动被缚的双手,鼻音浓重,“你还绑我!”
      声音刚落,手腕边啪嗒两下,皮革手铐被扔出一条飞速略过的弧线,她的双手终于重获自由。
      硌出的红痕被孟时景握在掌心,温热地揉。

      她翻过身来,被一步步后退的态度,滋养放纵的勇气,伸手用力一推,孟时景顺她的力道,连带着她一起仰倒在床上。
      “流氓!”她的胆量彻底被养起来。
      “嗯,我是。”孟时景低声应她,用手抚她的脊背。
      “变态!”她继续骂,一条条列罪状。
      “嗯,我是。”孟时景抬起她的下巴,反而愉悦地笑了,浅吻落在她额头。

      他的态度转变太明显,因果关系两根弦搭在一起,灵光乍现得出一个结论:他好像有点儿,喜欢我。
      “唔……”林郁斐试探这个结论,“你还打我。”

      孟时景在她身下笑意低沉,胸腔震动让她心脏发麻。
      “那你打我。”他拉起她的手按在心口,教她如何掌掴他心脏跳动处。
      女孩的手原本不小,落在他身体上却轻得像一片羽毛。孟时景确信她用力了,她甚至挺直腰板,只为了更好的发力角度。
      被打的那一刻完全不觉得痛,只是心脏被猛然撞了一下,他尝到一股怅然的心动。
      这种表情无法让人解气,林郁斐低下头咬他的肩膀,两排牙齿往他充血的肌肉里钻,孟时景喉头发紧,仿佛咽喉被她的牙齿咬住。
      太轻微的痛感,在他的记忆里检索不到类似的,不像拳头或钢棍,也不像清创的手术刀。这是一种愉悦且安全的痛感,上一次降临于他的□□,也许是童年里钓小龙虾,被红色的钳子轻轻夹了一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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