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酣想

46、回去吧

　　俞了蹲着，两只眼睛盯着鱼缸里的几只鱼，小小的鱼，小小的鱼缸，该怎么形容这几只鱼的动作呢？

　　“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

　　豁，这都是高中学的了，还是初中学的，俞了突然觉得自己真无聊。

　　又是一阵电话铃声，俞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吴檐，只有他才会无缘无故打一个电话进来，这次他学乖了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一旁。

　　“俞了！你猜我刚刚看到了谁！”

　　俞了自顾自捻起一把鱼饵洒进鱼缸里，直到“姐姐”两个字从手机里冒出来。

　　“陈习的姐姐？！拍结婚照？”俞了一把抓起手机，震惊的语气差点把对面的人耳膜震破。

　　“对呀，就今天一对夫妻来店里找曼老头要拍结婚照，其实也不算是结婚照吧，就是要拍双人的照片而已，我见那个女孩样子特别眼熟，尤其是下半张脸和陈习特别像，然后忍不住在网上找了一下，结果真找到了，她还是个设计师，不过我比较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个男的，那男的是我大学的老师。”

　　“小祎姐从来没说过啊。”吴檐听到俞了叫她姐，内心感叹，和陈习谈个恋爱，谈的和人家家里人都认识了！

　　“那男的叫顾承宇，挺厉害的，人家是从剑桥毕业的，人长得又高又帅，不过我大学的时候上他的课没怎么听过。”吴檐风风火火说完又埋冤曼老头找他，急匆匆挂了电话。

　　俞了早已习以为常，但小祎姐既然没说肯定也是不希望别人知道，那他也没必要去多问。

　　俞了见到李鹏那副嘴脸的时候，怒气快要从胸中烧出来，那张充满皱纹的脸上同样充满着无所谓，他知道就算他什么都不说，把他关起来的人也拿他没办法。

　　陈□□不能把他毒打一顿吧，如果是赵逢洲来的话，他肯定会把李鹏揍得他妈都不认识，但可惜，陈习不是赵逢洲。

　　“他妈的，你跟了我爸那么久，他死了你就这副态度吗？你明明有证据你为什么不拿出来？”

　　李鹏听得有些不耐烦，举起手剔了剔牙缝，瞥一眼满脸通红的俞了，“呵，我把证据给出去了就死路一条了，孩子，你要知道这世界上的人不都是非好即坏的，你爹呢，对我确实恩重如山，但……”男人说到一半停住了，他不理解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屁孩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当年的事涉及的人很复杂，你要是想好好活着就别瞎打听。”

　　那双浑浊的眼睛将视线从俞了的身上移到站在一旁的陈习身上，焦黄疲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然后，然后俞了再问任何事情，李鹏就变成了一个哑巴。

　　俞了抓起男人的衣领，眼眶通红，“你只要把证据给我们就好了！你……”他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声音高昂，可接收对象已然拒绝了俞了任何输出，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俞了到最后也没了力气，陈习扶着他，一遍一遍低声呼唤着俞了的名字，意图将他的意识拉回来。

　　仓库外的天色渐晚，一阵风吹过就响起簌簌的落叶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了秋天。

　　少年的愤怒和无奈在斗争，他真想一拳头打上去，是陈习抓着他的手臂，手掌心的温度压制了他内心的怒火，俞了起身踉跄了两步，“回去吧。”

　　回去吧。

　　其实时间越过越快，俞了才发现自己都23岁了，他爸是在他18那年死的，他爸的样子他好像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可能也是因为时间，他没有原来那么恨了，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时刚知道他爸可能是被别人害死的时候，内心想要找到凶手的情绪是那么强烈，可是现在，他好像没有那么执着了。

　　所有的死亡离他很近又好像离他很远，江许的死，张叔的死，包括他父亲的死，他好像从来都只是得知这个消息，却从没有目睹死亡的真正过程。

　　所以一个人消失在世界上消失在他的生命里的感觉很微弱很微弱。

　　矛盾纠结，内心的撕扯，一方面他觉得他必须也应该为他死去的父亲做点什么，不论是以合法的方式还是非法的方式，他至少应该让那些人吃点苦头，而不是心安理得的谈着所谓的恋爱，享受着他父亲母亲没有享受过的生活，他比他父母要幸运的多，至少他遇到了陈习。

　　另一方面他又贪婪自私地希望能再多过几天和陈习在一起的…安定生活。

　　或许老天爷从来没想过赋予他理所当然享受幸福的权利吧。

　　“你饿吗？”开车的人选择打破车内安静的状态。

　　俞了才回过神来，将目光从窗外转投向陈习，勉强一笑，“有点。”

　　“那咱们去下馆子？”前面一个十字路口，陈习右手转方向盘，朝左打满一圈，车身右转。

　　“好啊，这次我请。”俞了点开余额，粗略地计算着工资和外快除开给他妈还有还给吴檐他爸的钱，还剩多少。

　　陈习偏头看了他一眼，“上次不是你请的吗？”

　　？“上次？哪次？我根本没记得我请过客好吗？”俞了关掉手机，其实心里明白陈习是什么想法，“我有工作有工资有手有脚，住你家就算了还吃你的喝你的，你拿我当你包养的小白脸啊。”

　　“我不是那意思。”

　　“你他妈就是那意思。”

　　“我……”

　　陈习被怼得哑口无言，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人的脸色，相比其他的陈习更在意俞了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俞了脸色倒是很平静，没什么表情，可就是因为没什么表情才可怕，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指定是憋在心里。

　　也许是陈习的表情和动作偷偷摸摸太明显了，俞了没好气地回：“所以我请。”

　　“好好好，你请。”开车的人松下一口气，一脚油门踩到底，连眼前的道路都变得顺眼多了。

　　陈习在心里暗自腹诽今天俞了说话可真是……不过还是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