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酣想

15、陈习不知道

　　他在风悦广场就下车了，穆沅执意送他到家，他说想自己散散步再回家，让穆沅先回去。
　　只穿了西装，在这个天气下走在街道格外的冷，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绕过嘈杂的广场，来往的人有情侣有夫妻带着小孩子，还有摆摊的小贩，搓着手哈着气，在冬天的夜晚讨生活。
　　十字路口，红灯变成绿灯再变成红灯。
　　电话铃响了，是陈习的电话。俞了慌忙摁下接听键，把听筒放在耳边，“喂！”
　　那头的人在笑，轻轻的笑声传进俞了的耳朵里，他顿时舒心了，好像漫无目的的生活又有了点目标，迷茫的他又找到了方向，一种没由来的激情刺激着他。
　　“姐给我发了照片，我还从没见过你穿西装的样子，很好看。”
　　“感觉你很忙啊。”俞了支支吾吾又停顿，“不是说休息日可以用电子设备嘛。”
　　“喂，俞了，你是在怪我没给你打电话是吗？”
　　俞了脸红了，“不是啊，我很忙的，我就是想着在部队应该很辛苦。”
　　“确实累。”陈习的嘴角上扬，没再出声。
　　“然后呢？没别的要说了。”俞了等着他继续说，一直没有声音，还特意确认电话没有挂。
　　“逗你的，我最近事挺多的，注意保暖，还有你家那个暖气得修，我让我姐帮你找了个靠谱的人可能这两天会去你家安装暖气，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姐说她很满意你的表现，所以她不能允许她的御用模特受冻，熬夜的时候少喝点咖啡对身体不好。”陈习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电话的原因，格外轻。
　　“啊，那我改天去小祎姐家道谢，那……”俞了深吸一口气，“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好的。”陈习声音变得雀跃，“那我先挂了，你早点休息。”
　　“好。”
　　俞了拢拢外套，朝家里走去，脚步在凛冽的风里加快。

　　“我今年就要开始准备考教资了。”
　　俞了不耐烦的语气让电话那头的吴檐有些无语，“没了？不多说两句？我现在还不急，等大三了就去实习，公司已经找好了，是A市的嘉印传媒，我认识的一个学长就在那儿工作，待遇也还可以。”
　　“嘉印传媒？”俞了皱起眉头，他正在找教资的资料，鼠标跳转到浏览器，搜索嘉印传媒，一连串的网页出现，都是广告，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也可以你自己了解情况就行咯。”退出浏览器。
　　“你是都打算好了，不打算考研吗？”
　　“不打算了，我需要早点工作。”俞了心不在焉地回应。
　　“好好好，看样子你也忙着，那我就挂咯，我快饿死了，去觅点食。”
　　俞了甚至都没有回应直接挂了。

　　屋子里暖气充斥着每一寸空间，窗外大风呼啸，吹过巷子发出呜鸣，窗户咵咵作响，因为要下雨而乌黑的天空，仿佛藏着什么秘密，但是马上要过年了。
　　需要提前买高铁票，或许还可以带点特产回去。

　　躺在床上的穆沅无聊地翻着手机，突然想起那张合照，如果说陈习是在高中认识的俞了，那么俞了知不知道陈习的性取向呢？他们俩是单纯的兄弟关系还是已经更进一步了？如果是这样，那么陈习和黎然就应该已经分手了。一系列的疑问充斥在穆沅的脑子里。
　　可俞了这种人根本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啊，要到处打工赚钱，还要每天努力学习，陈习又怎么真的和这种人有什么瓜葛。有点好笑，难不成去小镇读了几年书就自以为可以融入俞了这种人的圈子吗？
　　他又想起俞了的笑容，和每次单独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时警惕的样子，有点像受惊的兔子呢！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

　　陈习被通知要去南方读书的时候初三快毕业了，马上进入夏天的季节，陈习第一次朝他父亲正面发火，偌大的别墅里充满低气压。
　　“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是吗？为什么我的意见一点都不重要呢？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少年攥紧着拳头，企图用嘶吼来为自己伸张正义。
　　身着西装的父亲纹丝不动地坐在办公桌前，冷静地看着自己失控的儿子，他眉头微蹙，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你太狂妄，该去那些地方看看有多少人过的不如你，你就该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可笑。”
　　陈习顿时哑口无言，心中的一团火在燃烧，早晚有一天他要凭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攥紧的拳头松开，他像一个泄气的皮球，挺直的脊背变得颓丧。
　　男人再次开口，“你看看你的成绩，去那边，你需要在那边考上一个好的高中，再凭自己的本事考回A市。”
　　他眼睛变得通红，面对男人冷静样子他无话可说，这不像他的父亲而是上司，最终他摔门而出。

　　去到南方之后，陈习的吃穿用度就和先前的完全不一样，他父亲一向说到做到，哪怕陈习试图用不学习考倒数这件事来吸引他父亲的注意，也从未成功，那个男人对他简直是苛刻。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陈习习惯用冷漠来保护自己，他时常会想起和黎然的过往，直到考上高中的那个暑假，陈习激动地给黎然发信息，表示自己要偷偷买票去A市看他。
　　“暑假我回A市，有时间出来谈谈吗？”
　　“我们已经分手了，陈习，你不需要为了我跑那么远的。”
　　“我们没有正式说就不算，而且我也没有同意！”
　　“陈习，一直见不了面我是没办法接受的，况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陈习慌忙地打着字，看到黎然回复的信息，他有一种想立马冲到黎然面前的冲动，“可是我还喜欢你啊。”

　　“陈习，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小，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男生吗？还有，你真的喜欢我吗？你真的了解我吗？我会因为什么而开心，会因为什么而不开心，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都知道吗？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我们其实根本就不可能走多远的，你一直用你习惯的方式对我好，那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在意也不喜欢呢？你早晚都会遇到一个人，你足够了解他，他也足够了解你，他也能接受你表达爱的方式，但那个人不会是我的。还有，你该好好想想，你的家族你的父亲会容许你的性取向吗？”

　　字字诛心，本来愤怒激动的陈习僵化在原地，他开始思考黎然的爱好，思考自己的做法，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他自以为是地在对黎然好，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这就是爱。
　　还有他的家族他的父亲，能接受他这个样子吗？他不知道。
　　一大堆问题充斥在他的脑海里，顿时他觉得自己烂透了，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也改变不了自己的人生，好像所有人都在嫌他不懂事，怪他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