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向日葵》蓝莓沼泽

2、第一章 变故

　　璃烟的爸爸是个画家，年轻时在法国留学，认识了璃烟的妈妈——一个典型的法国美人，便在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定居了下来，生了璃烟。

　　璃烟的长相大部分还是继承了爸爸，黑曜石般的眼睛，柔软微卷的黑发，挺直的鼻子，都跟爸爸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可是肤色却更加白皙，骨架继承了妈妈，纤细柔韧。嘴唇也像妈妈的一样，上唇微薄，下唇圆润精致，只是颜色稍淡，不像妈妈的那般红润。同龄的孩子都喜欢跟他一起玩，因为他生的好看，性子和善，脸上常常挂着微笑，左脸上有个浅浅的酒窝，让人看了就会有亲近之感。只是他身上有一种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成熟懂事，让爸爸妈妈又欣慰又同时有点小担忧，担心他会累。不过他自己倒不觉得。

　　璃烟在那片有着温暖明亮色彩的向日葵花田里度过了自己平凡又快乐的童年，在他以为人生会一直这么简单又美好的继续下去的时候，自己最爱的妈妈去世了。

　　璃烟伫立在田间的小路上，向日葵已经谢了。田里满地是高大的光秃秃的花茎和花朵的残骸。他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妈妈去世那天的情景，雪白刺目的床单，躺在床上的苍白又瘦骨嶙峋的妈妈。他看着那双再也不能弹琴的手，看着她积满腹水而高高隆起的腹部，看着她失去意识可还是睁大着布满血丝的眼，眼珠一左一右地转动，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握紧那双曾经会温柔抚摸自己的手，拼命抑制自己的眼泪，不让它们落到妈妈身上。他看着那转动频率已达疯狂的眼，看着护士当着众人的面用导尿管给妈妈抽尿，痛苦得几乎要崩溃。他的妈妈是那么美丽！她怎么可以被折磨成这样！他眼前的世界是一片单调而刺目的白，让他几乎晕眩。他好想回家，带着妈妈一起，回到那片色彩明丽的花田。
　　妈妈你快点醒来啊，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你都好几个月没回家了。他心中一遍遍的呐喊。可不管他的手握得有多紧，心中的呐喊有多强烈，他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一旁的心电图渐渐成了直线，看着外婆痛哭着晕倒，看着爸爸失神的站在一边通红了双眼。医生护士摇着头做着记录，陪护手忙脚乱地帮妈妈擦身洗头换衣。然后他看着妈妈迅速被抬上通往太平间的推车，亲人们都痛哭着追上去，只有他一直呆立在那里，好像身坠梦中。

　　后来，他亲眼看着亲爱的妈妈被火化成小小的一坛骨灰，下葬的时候，他绝望的想到，妈妈就要永远深埋在黑暗里，与那些肮脏的爬虫为伴了！他简直要疯狂，他真的好舍不得，妈妈还没有看着他长大，人生这么漫长，而他最依赖的人只能陪他短短的十二年。

　　爸爸一直沉默着不发一言，也不曾开口安慰他。璃烟一遍遍的抚摸妈妈的墓碑，对妈妈做着最后的告别。

　　最后他起身，牵起爸爸的手，说，我们回家吧。

　　回家后，家事完全是由外公外婆打理，爸爸只把自己关在画室里，谁也不肯见。

　　外公终于忍无可忍了，他给了爸爸一耳光，吼道你还要消沉到什么时候！连家都不管了么！爸爸只是抬起头，低声道，我想带着小璃搬走。

　　于是他锁了画室，把房子交给外公外婆。带上璃烟，去了意大利。

　　他们搬走后一星期，在一个满月的晚上，一个人走进了向日葵花田。

　　他径直走向爸爸的画室，轻易打开了锁，然后慢慢踱步进去。

　　桌上大部分的画都是璃烟的妈妈，有温婉地坐着的，有坐在屋外喝午茶的，有弹琴的，男人看着嗤笑了一声，轻声道：“你的脾气还是没变啊，喜欢的女人还是如出一辙的平板乏味。”

　　他转身走向一旁的画架，那张画上严密地盖着白布。他揭开白布，看到那张画时，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向日葵，绚丽的色彩在月光下依然可以分辨。花田里有两个人，一个是璃烟的妈妈，另一个是璃烟。妈妈张开双臂，裙裾飞扬，脸上是满溢的快乐。而孩子眼睛看着远方，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忧伤。

　　男人眼光落在璃烟的脸上，若有所思的顿了顿，又轻笑出声。

　　“终于找到你们了。真不容易呢，这回连孩子都有了。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呢？我可是已经厌倦了啊，不如这次，我们来玩点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