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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古董·胡同 ...

  •   我家四合院儿在胡同里比较偏的位置,所以相对于别的地方,我家里比较安静。特别是晚上,写笔稿的时侯只能听见纸与笔摩擦的‘沙沙’声。可写着写着,说不上的烦躁涌入了心头。没灵感了。

      我的灵感总是很像黑夜中那一丝丝光,因为一直在移动,所以我只能一直追着那一丝丝的光。灵感枯竭的时候,总感觉是因为我跑得不够快,所以没追上那点光,一切便回归了黑暗。随着灵感的枯竭,我愣了一会儿,便起身去点了根烟。

      一脚踏进院子里,我瞬间感觉到夏日微凉的晚风。我靠在院门口,看着挂在黑夜上皎洁的月光,听着夏日的蝉鸣。

      随着尼古丁的吸入,烦躁不安的情绪被抹平了一点点,但也就一点点。烟顺着风飘了出去,顺着烟和晚风的方向,我注意到了有点儿远的胡同口。那边没有几户人,只有一个在黑夜中还亮着灯的小店。

      那个店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很爱去,里面总能找到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去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古董有意思,还有一个原因,这家店是唯一在深夜里还亮着灯的店。在一片片没了光的建筑中,它还点着灯。

      我想着,既然创作到了瓶颈,那就去走走吧。
      夜晚的北京城胡同其实并不安静,倒是有些热闹。夏日的知了,坐在瓜棚下的大爷们,追逐打闹的家犬,偷偷跑出来玩儿的小孩儿,那些其实离我不远,隔着一个胡同我还能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吵闹的声音。可他们又像是离我很远,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来来往往的人好像都与我无关似的。唯一能和我扯上关系的除了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古董店的老板,大概只有胡同口负责送报纸和信件的邮政局大爷了。

      我从小生活在这里,以前也经常与邻里打成一片。小时候一有空就喜欢和瓜棚下的老人一起聊天,看看他们下棋,有的时候还会听他们唱唱曲儿,我说的话总是与同龄的小姑娘们不大一样,大爷们也乐意和我聊天,也经常跟我讲他们各自家小孩的事儿。可我慢慢的长大了,瓜棚下的大爷们也逐渐也离开了,那些小孩子们也长大了,走出了“老北京”,不乐意在胡同里住着了。

      我父母生我生的晚,母亲在我一落地的时候便撒手走了,父亲一个人将我拉扯大也是不容易,在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去陪我妈了。他们留下的也只有这一套四合院儿和一些小物件儿。我当然舍不得搬出胡同,更舍不得离开父母留下的四合院儿。住在这里就感觉,父亲还陪着我,母亲也没走。

      这院儿里小物件儿也好,老家具也罢,这一草一物全都是爸妈亲手设计、摆放的。说文艺点儿,这家里处处都是他们存在过的痕迹,这个家也是仅剩不多他们存在过的证据。

      想着想着,思绪越飘越远,下意识地走了条路,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那个古董店的门口,在胡同里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儿。这家店不新,是家老古董店,店口的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老张古董’。

      ‘老张古董’是这边寥寥无几的老店,在这些新店旁显得有点俗气,不是很新潮。老店与这些新店最大的不同是,很多新店的老板都不住胡同,一到晚上就关门,老店的老板很多都是祖传的店,老板们都住在这边,晚上都不闭店。‘老张古董’大家最为熟知的老店,大家都说它是二十四小时古董店。但老板年纪大了,所以古董店也算不上是真的二十四小时营业。

      ‘老张古董’的老板,张其琛,是这么多年一直很照顾我的老头,是我从小到大一直很熟络了人,也是这个胡同里唯一没有离我们而去的老头。

      他的名字,其琛,珍宝的意思。大概是因为他们祖传都是卖古董,收古董的,所以也取了个有特殊寓意的名字吧。我的名字和老张有着相似的意思,我叫宋琛,是母亲怀我的时候取的,说我像是珍宝一般。但最后,我是否是珍宝我不清楚,但我的出生害死了我妈,大概也称不上珍宝。所以冲人介绍的自己的时候,从来不说寓意是希望我是珍宝一般,我只会说,大概是因为父母猜我会喜欢古董吧。

      老张是除了我离去的父母,唯一知道我名字的寓意的人。但也不是他主动问的,是因为我父亲走的时候我实在无人哭诉,去跟老张掏心掏肺的说了一个晚上。结果,老张因为年纪大了,熬了个大夜,第二天就病了。

      后来我就再也没带老张熬过夜了,毕竟他无儿无女,要是走了岂不是很可惜。老张有许许多多的故事,他都跟我讲了,我也都记下了。他还说,等他走了,古董店就留给我,他的故事也要留下,那是他活过的证据。

      打开了店门,熟悉的‘叮铃’声响了一下。老张下意识的说,“老张古董店,每个物件儿都有它自己的故事,买还是卖?”结果我半晌没说话,他抬眼看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现是我来了,表情微微的变了变。

      “小琛来了啊,来喝茶,清热解暑。” 还是那副冷脸热心的样子,还是有点惜字如金。不禁让我想起当时冲他哭诉时,他也没什么表情,安慰的话也没带很多情绪,不过说出的话字字戳人心窝,倒也觉得暖心。

      “这都快十一点了,这么晚还不睡啊,老张。”

      “没大没小的,叫张爷爷。” 还是这句话,每次叫老张的时候他都念叨,旁人肯定会觉得老张生气了,但我知道他不生气,就是说叨我。念叨完就回答我的问题了,“这不,知道你来。”

      “您怎么知道?”我抿了口老张泡的茶,还是那个味道,清热解暑。

      老张放下了报纸,扶了一下眼镜,抬眼看了我一眼便说,“猜的,你信吗?”

      “信、信、信,您说什么我都信。”反正老张就变着法儿的损我,顺着说就好。

      “今儿个遛弯儿的时候看你院儿里的灯还亮着呢。”
      “原来不是猜的啊,老张,您不能总撒谎说是猜的啊。”老张一正经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乐意调侃他。我们相处起来,不像是老辈和小辈,更像是认识许久的朋友。不知是我像以前的老大爷们说的,太老成,还是老张的心忒年轻了。

      “喝你的茶,话忒多了。”

      “像我这样的小姑娘话就是多,您奈我何啊。”

      “别贫了,又到不出墨水儿了?还是又睡不着了?”

      老张还是老张,一猜一个准。也可能是因为太了解我了,所以我的心思他总能猜透。反而是他的想法,有点难让人看透。但总之,老张从来没有坏心肠。

      我以前倒是有点怕他,因为他看起来脾气不大好,说出的话还有点儿冲。但后来总聊家常,聊聊学业什么的。一来二去就熟了,也能看透他的一些心思了,但也就一点点。

      “写东西写一半,卡住了,瓶颈期喽。”

      “诶哟,小作家还有瓶颈期啊。”

      还是损我的语气,但我也知道,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丝的担心。不只是担心我写作的问题,更多是我的心情。即使我从未见过我妈,我的父亲也在五六年前去世了,老张还是知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乱想。我常常想如果没有我,我妈是不是会活着。我也会想我爸,想我要是懂事一点爸爸会不会轻松一点,就能多活几年。

      “别提了,想想瓶颈期就烦。”

      “行行行,不提不提。喝完茶就回去睡觉去,别想太多就睡着了。”

      “遵命,”喝完最后一口茶我便起身准备走了,“晚安,老张。”

      “回去吧。”

      可我刚准备走,门口的一套书就让我停了脚步。那是一套很好看的书,统共有七本,个个都有烫金压花的书皮。但看起来并不像很旧的古董,更像是几年前的旧物。

      “老张,这套书什么时候收的啊?”

      “不是收的,一小姑娘留这儿的,结果就再也没见着人。” 老张就抬头看了一眼就说出了这套书的故事,可能是因为,他对他店里的一切都很了解,记得很清楚。“这小姑娘叫慎行来着,就是那个胡同里最大的那个四合院儿住着的那间儿。后来慎行就跑走了,好像是跟家里闹矛盾就走了,后来慎行他们一大家就搬走了。”

      这套书背后的故事还挺有意思,主要是书的主人我还知道。我听说过慎行的名字,是从各种各样的人嘴里听说的。零零碎碎的信息拼凑在一起也只能阻个大概,我只知道,慎行跟家里关系不好,最后偷偷跑走了,一直没找到人。从街坊邻居那里听到的,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就什么也没说过。但老张从老张这里听就不一样了,老张从来不说不确定的话。

      “老张,这套书卖给我呗。”

      “你买那套日记做什么,人小姑娘的日记。”

      “日记啊,那我更想买了。”原来不是书,以前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日记本。好看的日记本最多就是加点花里胡哨的,没见过加烫金压花的。

      “给你给你,那姑娘我都五六年没见了。” 老张的语气里好像还带着一丝丝的惋惜,可能是他也没告诉我全部的背景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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