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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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圣贤庄规矩严谨，入夜不能再外出乱走，倘若那些弟子看见他们也算颇为人师表的三师公此刻在满天星斗之下从后门悄悄回到庄内，一定会十分奇怪为何三师公自己不守修身养性的规矩，还如此行迹鬼祟，不够坦荡。
张良回身把门轻轻掩上，确保只发出最小的声响，然后左右一顾，夜里的小圣贤庄如往常一样安静，弟子的居室内灯都已经熄了，大师兄二师兄也同样应该已经休息了——他们都是很自律的人。
张良于是扶着矮墙休息了片刻，然而在黑夜的掩映下有些仓促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张良推开自己房间的房门时没有立刻发现房间里有人，但是往里面跨了一步之后他立马觉察到了。借着从窗格间照进来的清净月光和星光，张良看到二师兄颜路，依旧是衣冠齐齐楚楚，发髻一丝不苟，正背对门站在房间深处，好像在等他的样子。
听到推门的声音，颜路转过身来——这个人连转身时的弧度都是格外柔和的，他也就着那一点星月的清辉看着张良，很温和很平常地说了句：“你回来了。”
——唉，还好是二师兄。此刻张良心中就只有这种小小舒了口气的庆幸了。
打起精神，张良若无其事的声音在漆黑的屋子里响起：“——咦？二师哥怎么不点灯烛？”
颜路很温和地微笑着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好像一点也不急着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张良道：“也是哦，不知二师哥夜晚造访……咦，该不会是今早帮我在掌门面前打马虎眼的时候穿帮了吧？你是怎么与掌门说的？”
颜路摇了摇头：“你却又在顾左右而言他。”但还是回答说：“我跟掌门师兄说你有事出去了。”
“——连具体理由都没编一个啊，难怪会穿帮了。”听张良有点嗔怪似的语调，颜路含笑道：“你呀，帮你救场的次数太多，什么理由都用完了。”然而话锋一转，他又缓缓地说，“况且连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早晨究竟去做了什么。”
过了半晌张良嗤的一笑，一双在黑暗里尤为亮利的眼眨了眨：“师哥莫不是想套我的话来的？”
颜路若有所思道：“我与掌门师兄越来越感到，此次桑海的事端远比想象中要复杂。这里仿佛聚集了千头万绪，每牵一发皆可动全身（注）。而且掌门师兄的预感……我们恐怕要加倍慎重……子房，你心中若有什么主意，至少可以让我和掌门师兄知道。退一万步，也应该让我知道。”
张良立刻道：“二师哥说得对。所以子房前几日已与师哥你推心置腹（注），将事情和盘托出（注），师哥也已亲自统墨家见过面了呀。”
“你的意思是，那些已经是你的全部想法和全部谋划了，”颜路踱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是不是？”然而黑暗中一拍之下只觉触手一片湿滑。颜路微惊，果断亮起了灯烛，只见自己摸了一手的血，而张良身上那件淡青的袍服，已被血渗染了一大片。他竟是在外面受了伤回来的。
颜路大惊失色，一把搀住张良的胳膊：“何至于此？！”
张良本来单薄的声音愈发飘不着力了一些：“无妨无妨，并非重创，唯一路失血稍多耳。”
颜路两道温厚的眉毛绞起来，怪责道：“你呀，为什么不早说！还站着与我说了那么久的话。”
张良侧过脸来一笑：“本不想让两位师哥知道，只望师哥说完了话快些走。谁知还是被发现了。”他尽量使自己语调显得轻松俏皮无碍的样子，只是额头上却已经冷汗涔涔。
颜路颇精医理，已经在查看伤处，发现伤在背上，虽然伤口不算太深，但也不是什么无妨的小伤——一条手掌长的裂口亘于背上，伤口不像一般的利刃弄出来的，倒像是什么带有锯齿的利器切割出来，创口吓人，比光滑的切口失血更甚。
颜路有满腹的震愕和疑问，然而却不是问出的时候——现在，唯有赶快替这不怕死的师弟料理伤处了。
颜路返身出去取药的时候张良却牵住他袖角，颜路回过身只见他煞白着嘴唇却犹狡黠地笑着小声跟他说：“可千万别让掌门师兄知道啊，拜托啦，二师哥~”
张良趴在榻上，衣衫褪至腰间，颜路坐在边上用丝帛蘸着清水给他清理伤口。因为疼痛的关系，张良抓了个枕头。
颜路一边擦拭创口附近的血迹一面发问：“是谁伤你？”
张良知道这次玩大了，要是再不老实告知只怕颜路就必须一定绝对会把所有事情告发到伏念那里，于是不敢再耍花招，如实道：“你可有听过卫庄这个人？”
“卫庄？”颜路手上一停，“聚散流沙？子房，你打得什么主意，竟会与他们有过节！”
张良趴着道：“师哥果真是知晓天下事。这次是我疏忽，没料到他们竟会找来，被他截在了路上。”
“那你们……”颜路念及张良独面卫庄的凶险，不禁手下一僵，下手稍重，张良微微打了个颤。
“抱歉……”颜路目光柔和。
张良回头向后看了看，悠然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不幸遇上了，那就只好谈判了。”
背上的血迹每被擦去一片，就露出一片玉石色的光洁肌肤，创口也就看得更清楚。颜路看着张良背上的剑伤，蹙眉道：“似乎你们的‘谈判’……”
张良把额头抵在小臂上忍了几下锐痛，自嘲似的说：“谈得不太好啊~~”
颜路道：“如果连卫庄都把矛头对准我们，我想是让掌门师兄知道的时候了。”
张良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只有偶尔小小的抽气声。过了一会儿他说：
“如果卫庄要杀我，我会死。”
“……听说他与天下第一剑盖聂不相伯仲。”
“我没有死，因为他决定不应杀我。这是为何，也许……个中缘由……我们尚应该静观其变……”
“我们可以静观其变，但是恐怕必须是掌门师兄一道静观其变的时候了。”颜路和缓地说，目光很柔和。当他已经有了主张的时候，似乎也是不容分说的。
-似乎应该是个坑(断章)-
注:牵一发动全身、和盘托出、推心置腹这几个成语在秦朝应该还没有，是后来出现的。这里穿越用请无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