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文里奋斗成地府土地公》龙织星

206、二哥纪瑄（九）

　　队友，是他开黑前的队友啊。“一个破弹古筝的”，开黑开语音，她的声音就是他穿越前最牢固的记忆。

　　不对，她又没有穿越，还活得好好的。又怎么会进来？

　　顾眉转念一想，又把心强摁到岑寂里头，不生希望，就不会有失望了。可能又是一场幻觉呢。

　　于是又恢复那种冷淡淡的样子。

　　渐渐地，那声音近了。

　　有人扭住顾眉的手臂，把他拎出雪地里，强迫站直了。

　　顾眉望了一圈，才看到戏班子里的男子都站了一排，不论年龄的。有的还剪着萝卜头，不知人事的，自己绞手指玩，只是听话得大家都站成了一排。都还是长得不错的。

　　对顾眉没什么区别。

　　旁人的长相，只是黑白灰深浅度的不同。

　　顾眉低了头。眉毛上脸上的雪花也不曾擦，任凭它们慢慢融化。

　　芳姨的声音近了，到了院子里，声音里都透出鞍前马后的意味来，“小姐看看，若有还看得过眼的，便是他几百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芳姨讨好的台词，让顾眉吃了一惊。

　　这是哪来的台词，他从未听过？

　　ooc了吗？

　　顾眉恐慌抬头。

　　世界像被利刃弯刀破开，黑白灰的世界，像图像软件，突然上了颜色。
　　美丽的沙画，一块块铺展开。
　　世界染色了，他的眼睛染色了，他看到的那个女孩子，耀眼得像太阳。

　　顾眉用手挡住眼睛，好像颜色也刺目，让他流下眼泪。

　　那女孩儿笑道：“你真好看，可以做我的哥哥吗？”

　　熟悉的声音，完全陌生的面容。

　　顾眉几乎无法站住，栽倒在她怀抱里。

　　纪筝接了个满怀，她个子小，影子反被顾眉压了一片。
　　人不由一惊，笑道：“你还好吗？”

　　芳姨眼见着相府小姐挑中了最好看的，心里欢喜，又怕顾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抢白道：“他结实着呢，净淘气，玩雪弄得这样子，怕是着凉。”

　　纪筝笑笑不说话，盯着顾眉的脸细瞧。

　　真漂亮，让她想起天上的月亮。

　　观他身形，长手长脚，瘦骨伶仃，肩膀也宽阔。纪筝想，这样的肩膀应该很好依靠。转头笑道：“爹爹，我想要他！”

　　纪相就这么个宝贝女儿，哪有不依的。

　　他看了眼顾眉，纵是戏子无情，他也有法子，叫戏子变作有情。

　　顾眉在纪筝怀中睁开眼。慢慢儿地看清了，世界是有颜色的。

　　她的颜色是很淡的。可叫人移不开眼。他就像地底的阴湿怪物，从未见过阳光。他是逐日的疯子，就是太阳照瞎了眼。

　　他也舍不得挪开眼了。

　　“你可以做我的哥哥吗？”纪筝见他呆呆的，怕他害怕，又问了一遍。

　　说话时，纪筝那双水润的眸子，眸光温柔荡漾。

　　她穿着靛青的道袍，肌肤极白净，透着光似的，乌发又漆黑，衬得那双曼妙眼睛，顾盼生辉。整个人索净一中显出清贵的态度来。

　　顾眉的世界，是被这光辉，完全点亮了。

　　他停滞的时间，是她使之重新流动。
　　他窒息地溺水，自欺欺人还活着，是她一般将他拽出了水面，有机会活出个人样。

　　npc顾眉的世界是黑白灰。

　　但“纪瑄”的世界，有了光。

　　妹妹——

　　独属于他的光。

　　马车车轮滚滚前行，纪瑄坐在宽敞的马车中，依旧有恍然如梦的感觉。

　　距离他被认作相府二公子，并更名纪瑄，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但他还是沉浸在顾眉的角色里，很少同人说话。

　　他看向靠在自己肩膀的小女孩。

　　这几天，他差不多摸清了情况。
　　这是相府里的小姐，姓纪，名筝的。是从西京来的。
　　她是来认哥哥的。

　　纪筝失去了娘亲，自己又体弱多病，是纪相求助于玄道，得了破解之法。送纪筝入道积福是基本，另纪相还要收养三个义子，“挡”在纪筝前头。如今纪筝已经有个大哥了，顾眉此番，才会是“二公子”。

　　纪筝的身体，据说有了大哥后，已经好转很多。

　　不过，她靠在顾眉肩膀上，有时能睡上一整天。醒了之后，精神头也很差，总是没力气、走不动，每天都要定时喝药，道袍上都染了一股子药草味。

　　顾眉……纪瑄心里是怜惜的，他本就是喜欢疼爱妹妹的人。

　　要不然当初也不能被花瓶姑娘骗。

　　此时，纪瑄肩膀都僵硬了，马车一个颠簸，纪筝的头滑到他臂弯，他赶紧扶起来，重新让她靠在自己肩膀。又用手扶着，怕她再睡落枕了。

　　纪瑄心里满是疑惑。

　　《是戏子就来砍我》，是有西京、京都的设定，新添的人物袁本，来历不就是西京退下来的吗？

　　不对。

　　纪瑄脑子一疼。到底是先有的西京，还是先有的新人物袁本？

　　如今又多出纪筝纪相一干人物剧情来。

　　是出了新游戏续集吗？

　　马车离白帝江地界越来越远，听仆役们讲，到了哪里哪里，总有当地的，被纪相雇了来，替小姐讲此处的风土人情，且讲得头头是道。就是文案组天才，能设定得这么完整，细节这么详实吗？

　　纪瑄偷偷听着，到西京起码还有半年的功夫，若是边走边玩，时间更长。

　　游戏的地图，能做这么大吗？

　　纪瑄生了疑心，但觉肩膀动了动。纪筝已醒了。

　　纪筝醒过来，又拿那双眸子看他，含几分打量，又有笑意。衬着山根一粒小小的红痣，很会捉弄人的模样。

　　纪瑄立时慌了，“你……妹……妹笑什么？”

　　他总觉得纪筝又要“欺负”他。
　　旁人说小姑娘从小入道，性子清清冷冷的，只有纪瑄知道，她有多爱捉弄人。

　　又好像……她只在他面前，经常露出爱逗人的恶趣味。

　　此时天上掉下来的妹妹，如是望着纪瑄，不由得叫他心跳加速。

　　却见纪筝抬手抚上他肩，“二哥，衣服掉了。”

　　纪瑄侧头一看，果真，刚才妹妹枕在他肩膀上，马车颠簸，他又太瘦，这种上好丝绸做的衣衫，很容易就从肩头滑落了。
　　他只顾分神，不知肩膀露出小半个，尖尖的骨头，简直要顶破皮肤。

　　纪瑄猛地一缩脖子，胡乱撩上了衣服。“怪我不小心。”

　　纪筝堆出温暖的笑，拽下他的衣服，又轻轻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骨头都凸出来了，二哥可要多吃点。”

　　纪瑄弄不清她什么意思，一阵热意从脖子爬到脸上，连耳朵都红了个透。眼睛里几乎要起水雾。

　　纪筝怕真逗哭了他。
　　仍旧笑笑，帮他把衣服穿好了，“这身不大合适，等到了下个镇子，再帮你量体裁衣，做几件更合身的。”

　　……

　　一路上，纪筝纪瑄两个，大致就这么相处相伴。

　　一个不敢相信，自己真脱离了怪力轮回，一惊一乍的，很怕死了，又回到原点。逗得纪筝哈哈大笑。
　　一个是穿越前早已成年，要装小孩子，其实也挺累的。好在扶摇子人蛮好，总帮她圆场，说她懂事早。所以纪相一向没有起疑，纪筝倒也没什么大麻烦。

　　一路边走边玩，回西京时已过去大半年。

　　西京阜盛繁华，纪瑄看得眼花缭乱。一路相府的排场和花销之大，已经让他大为咋舌；等下了轿子，见了相府，高屋建瓴，小桥流水，就是一汪养鱼的池子，都比戏园子所有地盘加起来都大。

　　不多时，纪瑄已眼花缭乱，几乎眩晕。

　　纪筝暗好笑，扶了他一把，却是反用灵炁托住他的身体，让他站稳了。纪瑄向她报以感激的眼神，“谢谢妹妹。”

　　落在外人眼里，看不出道术的门道，旁人以为是纪筝贴在纪瑄身上，两人臂弯互相搂着，难舍难分似的。纪筝素来冷淡，这回却逢人先带三分笑，“这是二哥。”

　　给足了纪瑄排场。

　　不同于大哥黎徜柏，自己出身名门，又是忠烈之后。纪相收养他时，他还带过来黎氏的不少资源；纪瑄就是个三无小可怜。纪筝怕他成了个黛玉那样的角色，寄人篱下，步步小心，恐怕他郁郁寡欢。故而一进府，纪筝才替他立下地位来。

　　纪筝如是考虑，旁人哪里猜得到？

　　下人得了新鲜感，早满处乱传。

　　说小姐爱极了新来的二公子，形影不离，且逢人介绍。
　　二公子花容月貌，比女子还美，怪道小姐喜欢。

　　“爹，我带二哥先去他院子里。”

　　纪相早就回西京来处置公事，受了纪筝的拜见，捋捋胡子，笑着放他们去了。

　　纪瑄住的院子，纪相托人安排得妥帖。不仅制式是他喜欢的布局，二进院子，有卧房、客堂、书房，还有专门自己的小厨房，可以开小灶做吃食。
　　中庭花木繁茂，两株枇杷树设在中庭，冠盖亭亭。清风摇曳，有果香气往鼻子里钻。

　　他握着纪筝的手，笑道：“怎么这样合我心意？”

　　纪筝被看破，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当然是我写信跟爹说的，怎么样，我猜你的喜好，猜得不错吧？”

　　纪瑄苦笑了一声，“自然是好的。”

　　纪筝：“你喜欢就好。不枉我欺负二哥一路，总得还二哥点什么。”

　　纪瑄无奈，只是摇头苦笑，眼底里溢出的笑意，却透着说不出的安心，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在这个噩梦般的网游里，他终于找到了归属感。

　　名为家。

　　而所有的意向，都牵在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