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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你该道歉的人不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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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你|妈的,生娃没屁|眼的烂泥。”于浩掐住邓大宝的脖子,脖子青筋毕露,一副吃人的凶相,“敢困我的媳妇,老子断了你的命根!”
隔窗火把重重,清酒村的村民们都来了。
距离黎明还有一小段时间。
有酆都冥灯在,纪筝可以以魂魄形态,多留一会。
纪筝仗着别人看不见她,出门靠近了人群,细看怎么回事。
她很在意,妇女口中的“八次”,到底怎么回事。
听了一阵,她明白了。
这拿人的是沽酒人于浩,被打的是邓大宝。
于浩因外出沽酒,常不在家。
同村的邓大宝趁虚而入,睡了他的媳妇,整整八回。
今日事发,于浩难忍耻辱。
发动清酒村全村,一起审邓大宝。
邓大宝被打得鼻青脸肿,老实交代,几回,在哪儿,为什么缘故,什么细节,讲得事无巨细。
在他的描述里,每回,都是于浩的媳妇桂芬勾|引的他。
纪筝的脸色骤冷。
怪不得桂芬的胎光和雀阴都给刺激得离体了。
今夜纪筝要是勾晚了魂魄,桂芬连命都会没。
桂芬已醒了,立在门边,捂嘴直哭。
“我没有。他说我要是不答应,就把我的肚兜、亵裤都丢到村口去。让大家都看看。”
她为自己辩驳,已用了莫大的勇气。
但第一个反驳她的,就是她的相公于浩。
“臭娘们,身子都脏了,滚回屋去。别给老子丢人现眼。”
桂芬呆立在门槛边,面色煞白。
她想回屋,但腿就是动不了。一种怒气,混杂着恐惧,从胸口贯穿全身,让她的双腿都在打战。
桂芬颤抖着嘴唇,“浩哥儿,我不情愿的,是他……”
“是个屁。”于浩放开邓大宝,几步过来,“啪”地甩了一个巴掌。
“他强你,你自己不会反抗吗?”
桂芬被打翻在地,牙齿都吐出来一颗。
她忘了怎么哭了。
桂芬是爬回屋里的。像一块破布。
纪筝就这么冷眼看着。
烧斑横杂的脸,连眼角都没动一下。
而后,她斜眼看向村民。
清酒村民,一个尖嘴猴腮的大娘站出来。
“唉,浩哥儿,你摊上这种不检|点的媳妇,也是倒霉。她脏了,你别犯愁,我再给你说新的去!”
于浩气吼吼,理都没理。又给了邓大宝几拳头。
旁边有村民还拉架,“都是一村的,别下了死手,惹来官司吃。”
有人提了一嘴,“大宝,你作下这丑事,好歹赔浩哥儿点吧。”
于浩一听,怒气消了大半。踹了邓大宝一脚。
“狗东西,给老子赔钱。”
有人搭台阶,邓大宝刚忙跟着捡。他怕被活活打死。
赶紧就去家里取了压箱底的银子来,扒了他老娘的存钱陶罐,一粒粒清点给于浩。双手捧着,折了的指骨都拿不稳银子,只得颤巍巍捧到于浩脚下。
于浩眼睛亮了亮。
又作出勉为其难的样子,将钱都收了。
“看在大家伙儿的份上……”于浩道。
清酒村村民:“大宝,快给浩哥儿诚心道个歉。咱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邓大宝哪有不懂的。赶紧趴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响头。
“对不住,浩哥。是我吃了几杯黄酒,大嫂子穿得又不严实,我一时脑子浑,做了不是人的事。对不住浩哥!对不住!是我下|贱!”
那几下头磕得很响,邓大宝额头的血流了下来。
于浩揉搓着手心里的银子,心情好了很多。
他扯着粗嗓子,“嗯,起来吧。以后别再让老子看见你。”
邓大宝连滚带爬,连村民好心的搀扶都顾不上。
他以后一定躲着于浩走。
纪筝看完了一出大戏。
天边,一望无际的田野边界,太阳正缓慢破土而出。
即将破晓。
邓大宝跌跌撞撞跑在回家的路上。一边抹泪,一边骂:“桂芬个臭婊|子,害死我了。”
跑动时,他似看到什么,眼睛瞪得滚圆。
人也猛然停住。
面前,模糊的人影若隐若现。
渐渐地,现形了。
黑袍覆体,提着一盏青灯。
黑衣人掀开兜帽,半面烧成恶鬼状。
但一双眼睛,亮得逼人。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他。是桂芬。”
半空中,炁游走舞动,一道符咒重重拍在邓大宝下|身。
邓大宝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晕了。
功德簿从纪筝衣服里飞出,噼噼啪啪甩了邓大宝好几个耳光。邓大宝近乎口吐白沫。
“渣滓!”功德簿骂骂咧咧。
太阳已升起一半。阳光穿窗而入。
纪筝感到一阵窒息。躲到了阴影里。
酆都冥灯的力量在减弱。
她现在是魂魄,一旦被阳光照射,魂魄会受损。不可修补。
土垒的屋子内。
于浩放好银子,解下腰带,追着桂芬打。桂芬满地乱爬。
她痛得哀嚎。但她不哭。
她看见了角落里的纪筝。
桂芬麻木涣散的眼瞳,瞬间聚焦。
她恶狠狠盯着纪筝,眼睛里燃烧着一团怒火。
还有无穷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
还不如直接让她下地狱。
纪筝被她盯着。仍旧面无表情。
首次轮岗,任务圆满完成。
但纪筝觉得不开心。
她的胸口被什么堵着。
太阳完全升起。
阳光离纪筝抬起的手,只差一线距离。
纪筝没时间了。
但她够快。
她练了那么久的符。
一气呵成。
穿透了于浩的身体。
……
呼。
纪筝吹灭冥灯。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魂魄归体。
但纪筝醒不过来。
手脚被什么压住,她的魂魄像被困在了身体这个牢笼里。
动起来,动起来,快动起来。
她被“鬼压床”了。
夜行七百里。她的灵魂太累了。甚至累到一时间无法再调动身体。
在这种清醒的痛苦里,纪筝睡了整整三日,才动了动手指,一点点活动开来。
她刚坐起来,又晕倒回去。
“阿姐!”小埋的惊呼传来,声音里都是哭腔,“怎么还在烧啊,爷爷怎么办啊。”
好吵。
纪筝感到嘴边发烫,有谁在给她灌药草汤。
额头的布巾绞干了再换。绞水声一道又一道。
纪筝不折腾了。
唉,就知道,私自插手他人因果,必被反噬。
明知道,她还是去做了。
这次是发烧,下次又会是什么后果呢。
现在,她也不明白,当时怎会忍不住多管闲事。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纪筝的烧来得凶猛。白日直打冷战。怎么都止不住。
邱老头握着她的手,眼泪哗哗地流。全家的被子都压到纪筝身上了。她的寒战才好了些。
小埋“诶”一声。
奶兔从竹篾笼里跑出来,跳到纪筝脖子边,团起来睡觉了。
纪筝感到脖子处暖洋洋的。
暖意顺着脖颈处的血管慢慢流遍全身。
【馒头可有用了。不能吃我哦。】
昏沉中,纪筝的嘴角极小弧度地提起。
嗯。馒头是最可爱的灵兽了。
到夜间,纪筝又开始高热,整张脸都是涨红的。
热度激发了她心底深处的恐惧。
整夜整夜都是种种恶怖。大火。
爹爹的人头,三哥飞出去的半截躯体。
二哥冰冷的怀抱。
“我答应过你的,筝儿。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到死都会。”
“公子,真的要烧吗?”
“嗯。”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纪筝整张脸皱成一团,躯体弯曲成虾米状。汗水将头发都打湿了,紧闭的双眼里,眼泪从眼角流下。
“放我出去……”
谁来救救她。
她隐约记得,只有自己,救了自己。
可……
暴雨簌簌落下,发出清脆好听的雨声。
纪筝的周身凉下来。
“纪筝,醒醒,你说了,带我去看雪。”
纪筝落在清凉的怀抱里。凉飕飕的靛蓝色鬼炁包裹她,替她降温。
又折腾了两日。
纪筝能起身,喝点稀粥了。
……
灶头上新烤的地瓜,人手一个。
年山墓园一家四口,围在门口,看鹅毛大雪,压弯枝头。
小埋抱着馒头不撒手,小兔子有了灵性,比暖手炉有用多了。
上次纪筝在苏氏酒楼卖配方得了五两多。家里宽裕很多。
也买了数十只鸭给邱老头养。邱老头守墓的日子都不无聊了,大雪天眼睛还往围栏那边瞟。天天指望着鸭子下蛋三文五一个卖钱呢。
他都打算好了,等天暖和了,到年山上圈片地散养。
养熟了挑只老鸭,到时给赵田他们拿去。
只是这次,纪筝生病买药,用了不少钱。算算快到分红的日子。晚些她再去苏氏酒楼那边,看看芋圆汤卖得如何。
支开小埋去玩后。
纪筝同邱老头说起奉使勾魂的事。
邱老头气得胡子倒竖,“什么嘛,那这帮龟孙子就么得事?”
“不会的。”
她的御鬼宗符咒,不是白练的。
纪筝仰头,望着追逐旋卷的雪花。
家破的那日,也是这样的暴雪啊。
一晃都三年多了。
她要抓紧时间变强了。
……
清酒村。
自从于浩和邓大宝那桩丑事后。
他俩身上就怪事连连。
于浩出门就丢钱。邓大宝赔给他的那点钱,早丢干净了。
请了大仙来看,说他身上有个符咒,专门吸引吞金兽。大仙又闭眼掐指一算,意味深长说。
在生辰八/字中,妻子代表男子的“正财”,必得好好爱护,才有生财的道理。
于浩似懂非懂,这就是要他对媳妇儿好吧?
邓大宝更奇,那日晕在半路,醒来后下/体火辣辣地痛,苦不堪言。隐疾无法为外人道也。
他也去拜大仙,大仙哈哈大笑。叫他喝酒镇痛。
邓大宝死马当活马医,还真有用。喝酒就不疼了。
每每喝得烂醉如泥,就是随地一躺。大冬天差点冻死在道上。
清酒村有大嫂子看他躺家门口厌烦。说起风言风语。
“当初欺负桂芬,还说是喝醉了才犯糊涂。”
“狗嘴里没一句真话。”
“真喝醉了能做那事儿?该是现在这团烂泥样才是。”
这话很快在清酒村传遍了。村民对邓大宝当初的说辞,也不那么相信了。
邓大宝本人也越发叫人看不起。
有一个村民心思在别处。
尖嘴猴腮的大娘,专给村里人说媒的。
好说歹说,硬说于浩丢钱是脏女人坏了家宅风水。
于浩找大仙之前,她还天天撺掇于浩拿捏桂芬。
找桃树枝,叫属老虎的村民来抽桂芬,于浩的财运才能好呢。
后来大仙发话了,她不好明着作对。
又热热络络找于浩,要给他说个新媳妇儿,保管年轻漂亮。
于浩动心了。看着桂芬那老样,不大满意。反正大仙说了,只要对媳妇好就发财,他换个年轻媳妇对她好,不也一样?
尖嘴媒婆喜得眉开眼笑,这就出村说媒去。
傍晚时候,却浑身湿漉漉地,吓得屁滚尿流,一路逃回清酒村的。
“娘诶,有水鬼!”
水鬼还威胁她,少做亏心媒,当心肠穿肚烂。
她怕得东拉人,西拉人地叫帮忙。
水边。
功德喵吐吐舌头:“主人,我们再送赵英回去帮他爹娘干农活吧。”
纪筝撸撸它的小猫头。猛吸一口:“好。”
发烧还没好透,纪筝咳嗽几声,赶回年山墓园。
正遇见无字碑旁,那伽在扫雪。
天色将晚,落日余晖斜映在白碑上。
将少年的影子切割。
那伽扫完困了,倚着墓碑就打哈欠,盘腿就打算靠着墓碑睡觉。
嘎吱嘎吱。
纪筝尽量轻手轻脚,还是弄出了踩雪的动静来。
她背手在身后,俏皮一笑。
“那伽。”
“嗯?”
“你为什么要拔逆鳞给我?”
她的语气里,是饱含天真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