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杏》椰子雨

29、二十九颗甜杏

　　看着垂眸神游的诸园杏，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脸侧，修饰着那张小巧白皙的脸。薛小薇看出她的落寞，只笑嘻嘻的上前，一双手捏了捏她的脸，意有所指的说:“胆小鬼，记得和我们常联系。我跟你说啊，迈不出一步的缩头乌龟是看不到流云坠落的。”

　　夏固在一旁一头雾水:“不对啊，流云怎么坠落？”

　　薛小薇翻了一个白眼:“你懂什么？”

　　夏固不像这几个女生心思细腻，对于感情方面似乎有种天然的迟钝。但同样知晓诸园杏心思的于圆则是担忧的看向诸园杏。

　　流云坠落固然荒唐，可是如果没有一探究竟的勇气，那便断然是看不到这样的奇迹的。

　　而诸园杏听到这样的告诫也是一怔。

　　她微微偏头，一双眼看向人群最后方的云霁。

　　他依旧穿着那身苗疆服饰，落在人群后头，倒也走的安闲自然。他属于带点攻击性的，偏凌厉的长相。此刻眼眸却像盛着一坛清冽的酒，又带着湖水的平和。

　　察觉到诸园杏的视线，云霁视线一转，对上她的眼。

　　诸园杏因为他动作的迅速而显得有些措不及防，一双圆眼泛着亮光，漂亮的小脸上却带着些无所适从和心虚。

　　云霁没那么多的纠结，见对上诸园杏的视线，只礼貌的朝她笑了一下。

　　诸园杏似乎吓到了，忙不迭转过头。

　　云霁:？

　　见诸园杏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云霁不禁疑惑:他笑得很恐怖？

　　诸园杏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鼓足勇气退到云霁的身边，同他并肩而行。

　　酝酿了一会儿，诸园杏抬眼看向身旁的男子，看吞吞地说:“学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云霁没有丝毫犹豫:“说。”

　　见云霁答得干脆利落，诸园杏的心中又萌生了不少退意。只是乱瞅的视线与前头频频回头的两人对上。她们眼里都是恨铁不成钢，诸园杏微微迟疑几秒，还是收回视线。

　　半途而废不行，她只好不断斟酌着自己的话语，想着怎样才不算太突兀。

　　又怕云霁等的不耐。

　　踌躇再三，诸园杏问:“学长，你……你有喜欢的人吗？”

　　问出这句话，诸园杏便不住地后悔。她实在是太鲁莽了。这种话，傻子才听不出来她别有用心。

　　只是说出的话收不回。

　　诸园杏提着一颗忐忑的心，见云霁定定地望向她。对上他那双阅历千帆深沉的双眼，诸园杏内心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却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

　　云霁不知道诸园杏内心泛起的惊涛骇浪，只想了一会儿，说:“有过。”

　　诸园杏心下一怔，不知道为什么，心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好像在失望着什么。但事到如今，退缩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她只是沉默几秒，便问:“那你现在缺女朋友吗？”

　　闻言，云霁不禁失笑。

　　他望向诸园杏那双紫葡萄似晶莹剔亮的眼，似乎从这亮眼清澈的泉里看出紧张和隐秘在深处的一点期待。

　　不知为何，云霁生出了一点逗弄眼前女孩的恶趣味。

　　想着，也就这样做了。云霁朝诸园杏的方向凑了凑，压低声音:“你觉得我缺不缺呢？”

　　诸园杏的眼睁得很大，圆鼓鼓的，带着惊疑。她没说话，桃色却不知为何掩映在脸上，更显肤白。

　　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诸园杏招架不住，睫毛颤了颤，便垂了下去，浓密黑深的长睫阻挡，有碍观摩那双杏核眼。

　　终于，诸园杏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抬眼，一张小脸爬上火烧云的霞辉。

　　“那你能不能缺一个女朋友？”诸园杏的脸已是绯红，却鼓起勇气说:“因为我正好缺一个男朋友。”

　　听了诸园杏的这番话，云霁的表情一滞，眼里带着溢于言表的错愕。

　　诸园杏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见他迟迟没有反应，诸园杏虽说是早有预料。可是看到他的反应，心里还是一阵钝痛。

　　心脏好像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揉捏，羞粉退下脸颊，诸园杏便只觉得难堪。便只好维持表面上的无所谓。诸园杏仰起头，微微勾唇:“算了，我也只是……”

　　正这时，云霁也脱口而出:“我有些不……”

　　话才说了一半，两人都是一愣。

　　还是云霁笑了笑，退让到:“你先说吧。”

　　诸园杏有些迟疑，却还是咽下即将出口的话。

　　她也……真的不想再做缩头乌龟了。

　　哪怕结果不好，她也认了。

　　但她还是想迈出那一步，将自己多年的喜欢宣泄出口。哪怕要云霁审判，哪怕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但她喜欢了那么久，凭什么不让自己的喜欢见光呢？

　　退缩，忍让，掩藏自己那泛滥如潮水的喜欢。不敢奢求他的青睐和留心，只敢远远地瞧着他，隔着千山万水只为求得那朦胧的一眼，这曾是她的常态。

　　可是，当他步下那供观摩祈祷的神龛，真真切切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再也不是梦中的虚影。

　　当她听到他的声音，触碰他的体表，感受他的温度、他的温柔、他的自傲与强大。看到他那一双温柔到足以平定一切不甘的双眼，诸园杏的心里，就激起千层白浪。灵魂就不住战栗，也再不想松手，不愿退缩那一隅偏安。

　　她从前想要堂堂正正的站在他面前，想光明正大的讲述自己的喜欢，却以为此生都没有机会了。

　　而如今，当她真正站在他的面前。若她还是不敢，以为自己的望想不过妄想，那没有意义。

　　想到这，诸园杏终于想通了。她抿了抿唇，一双亮晶晶的杏核眼里似乎有流星闪烁，尽是专注和认真:“学长，我接下来说的话，不是为了道德绑架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感动什么的。”

　　初中时期他们嘲笑我，辱骂我，打击我，关押我的时候。我因为自身的怯懦，不敢和任何人说。

　　那段时间，我觉得人生真是无望。

　　无论睁眼闭眼，我的耳边都会回响起她们那些不堪龌龊的话。那些话不断的刺戳着我的骨头，一寸一寸的，让我灵魂低落，卑微到泥土里。

　　却是你。

　　却是你，不顾外界的眼光，拉过我的手，填补我残缺的灵魂，给予我自信的种子。

　　我种下那种子。它破土而出，多年来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

　　当年的流云那样遥不可及，我总觉得碰不到。可我奋力的长啊，长啊。直追苍穹。竟也有了一种错觉，也许我能采撷软绵流云。

　　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为了让你感动，也不是为了让你心怀愧疚。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很好而已。

　　好到有人难以释怀。

　　诸园杏吐了一口气，轻声说:“说起来好笑，当我真的一直都觉得你好像一个宇宙。”

　　望着云霁眉宇浮现的疑惑之色，诸园杏却肯定的点点头:“夸父追逐的烈日，有嫦娥和广寒宫的婵娟，世间万色，飞鱼流水，雀鸟高山，全部都装载在这一个宇宙里。是你点燃天光，让我的世界多了一份云彩。”

　　“那时你是风云人物，而我渺小平凡，所以我没想过我们还能有什么交集。也许学长也忘了自己的无心之举。可是，正是你让我明白一些道理，想要变得更好。”

　　“学长对于我来说，就像一个宇宙。无比好，却难以触及。”说到这，诸园杏顿了顿，突然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来:“好不容易触及了，变得更贪心，还想要靠得再近一点。”

　　诸园杏说着，眼里仿佛有星光点点。她的眼里带有一分羞赧，九分认真:“我怕学长走得太快，以后也没机会说出口，所以我想让学长知道我的心意。”

　　诸园杏的一番话，就像一颗碎石，投入平静无澜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而她此刻探起头望向他，柔软的脖颈向上抬，宛若凝脂。像是小天鹅心甘情愿接受审判，羊入虎口，毫不挣扎。

　　云霁似乎有些无奈，笑了一下，才缓慢的说:“我在感情方面……有些笨拙，听你说了这么多。有些意外，也有些无所适从。”

　　“我觉得你人挺好的。”斟酌着话语轻重，云霁略带迟疑地说出这句话。

　　看到诸园杏瞳孔一缩，紧接着，整个人沮丧起来。满脸都是“预料之中但是好难过”这句话。云霁就知道她是误解了。

　　只得无奈苦笑:“我感受到了你的认真，觉得不能敷衍。但是，对你来说，我已经挺大年纪了。到了这种年纪，已经不能错过太多。”

　　“现在只是短暂的相处，你不是彻底了解我的为人。也许在看清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你会追悔莫及，想着怎么会喜欢我。”

　　眼前的女孩眼睛睁得很大，她张开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

　　但云霁却用摇头阻止诸园杏要说的话。

　　他微微一笑，像化开坚冰的湖露出春色。一时间，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诸园杏一怔，只听他说:“你年轻，可爱，活泼，充满生命力，还很执著。我怕自己会对不起你的付出。但我说了，我这种年纪已经不想再错过什么，只想抓住眼前美好的事物。”

　　“所以，你愿不愿意和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