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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   第八章

      纪芳在华瑶宫支支吾吾半响,无凭无据,他不敢胡乱猜疑,程慕宁也没有为难他,挥手让他退了,纪芳躬身退下,慌忙间在门外绊了一跤,站直了身子,脚步凌乱地往金銮殿的方向赶。
      待人走远后,银竹才上前:“公主胃又疼了?”

      程慕宁脸上的病色确实不是假的,胃疾发作向来反反复复,眼下又隐隐抽痛起来,不过不是大事,她眺看窗外,道:“对面巡防领头的是谁?”

      沈文芥说的没错,如今宫里遍地禁军,这些禁军已经不是当年那些执掌在程峥手里的人了,她几乎一个都不认识。三年,足够裴邵进行一次大换血了。

      银竹昨日就将附近的守卫摸了个清楚,看了一眼道:“那是神策军的侍卫统领,听说是从裴府出来的。”

      程慕宁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确实没有半分印象,按理说裴府的人她也熟实,看来是自她走后才从河东来的。程慕宁行至窗边,静了片刻,忽然指道:“你让他站近些,就站那儿,槐树下。”

      银竹愣了愣,转身朝那侍卫统领走去。

      侍卫统领亦是面露错愕,扭头看了看窗前的长公主,犹疑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立在了树下。他身量高大,从这个方位看过去格外醒目,程慕宁满意地点点头,支颐倚在窗下的贵妃塌上,坐定半响,吩咐道:“煮茶。”

      她记得从前皇后不爱太涩的口感,总让人在茶水里多添佐料冲味,于是又说:“多放几瓣橘皮。”

      银竹应下,遂命人架起了炉子。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程峥和皇后就携着太医一前一后地来了。

      “阿姐。”程峥步履匆匆,想来是从金銮殿直接赶过来的,身上朝服未褪,头冠的珠帘随着步伐颤得厉害,他喘息着道:“阿姐怎么样?太医!金太医!”

      太医被吼得一个趔趄,扶着帽檐上前来。

      程峥又冷脸朝四下发火:“兹事体大,昨日竟无人来报,你们都干什么吃的?!”

      话音落地,殿内宫女俯首跪了一地。

      见程峥还要发怒,皇后扶了扶他宽大的衣袖,看向程慕宁道:“且让太医先瞧瞧。”

      程慕宁掩唇咳了两声,动作自然地伸出一截手腕,“不是什么大事,索性昨夜饮酒不多,吐了一场便好多了,夜深露重的,本宫怕惊扰圣上和娘娘,才命她们压下。”

      程峥下颔紧绷:“阿姐简直胡闹,事关阿姐性命,怎么不是大事?”

      程慕宁虚弱一笑,垂眸间对上太医疑惑的目光。这太医是程峥带来的,自是程峥在太医院最信任之人,不可能替程慕宁作假,他看长公主脉象并无异常,只是有点虚而已,但正要开口时,抬头就见窗外不远处站着的侍卫统领,再观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眼神,她道:“我说是并无大碍,圣上非不信,太医瞧呢?”

      太医脸色微变,诊脉的那只手倏地一颤。

      皇后见状眼皮都跟着一颤,上前一步道:“如何了,长公主可有大碍?”

      太医颤巍巍地收回手,程慕宁已经移开目光,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

      她刚回京,长公主那点威仪未必能震住程峥身边这些墙头草,但裴邵不一样,他的禁军如今是宫中的地头蛇,这些太医在太医院供职多年,伺候过无数贵人,宫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心里自当有杆秤。

      果然,太医垂头回话道:“长公主摄入毒素不多,且催吐及时,并无大碍,调理几日即可。”

      皇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程峥亦抬手摘了玉冠,额前一层薄汗。

      他是真吓坏了,别说当年他们姐弟二人闹得最凶时他也不曾伤过她性命,就说眼下程慕宁对他而言堪比救命稻草,昨日她刚回京,今日早朝便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已经告假许久的老臣,话里话外皆是问长公主安的。

      程峥知道,在朝臣心中程慕宁更为可靠。

      可也正因如此,不愿她回京的人太多了,那些暗地里偏向鄞王党羽,担心程慕宁进京会改变形势之人无不是虎视眈眈想要她的命,还有当年她做事雷厉风行大刀阔斧,也得罪了不少人,有的是人想要报复她。

      目下的京城对于程慕宁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危险重重,可程峥也没想到,她回宫当日就有人如此迫不及待,是谁?是许相吗……?
      当日他提议迎程慕宁回京,属许相反对的声音最大。

      以他对这个舅父的了解,极有肯定这么做。

      沉思之际,宫女奉上茶盏。

      小皇帝满腹疑窦地坐下来,就听皇后道:“稳妥起见,还是将御膳房的人都换了罢。”

      皇后说罢,忧愁地抿了口茶,那橘子皮的味道混入鼻息,她稍稍一顿,下意识朝程慕宁看去,却见她挑了挑眉,眼里的得意之色转瞬即逝。

      那一瞬,皇后有刹那的失神。

      程峥没瞧见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沉声道:“自然要换,往后华瑶宫的膳食,都得细细试过,殿中侍奉之人也需仔细盘查,凡是贴身的,无论是物还是人,都万不可轻率了。”

      杨姑姑在旁一一应下。

      皇后两手捧着茶盏发怔,不知在想什么,她拇指指腹在杯沿蹭了蹭,忽然改口道:“后宫用毒非同小可,今日是长公主,明日若是本宫,亦或是圣上又如何是好?此人不知是何居心,留在宫中到底是个祸患,昨日宫宴鱼龙混杂,膳食未必没有旁人着手,只查膳房怕查不出什么眉目,倒不如趁今日之事,盘查后宫,将人揪个干净,圣上看如何?”

      程峥拧眉,略显迟疑。

      程慕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这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程峥,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他皱皱眉她就能轻而易举洞察他心中所想,眼下无非是他心里有了猜疑人选,但又怕真落实了猜想。

      程慕宁和许相就像是天秤的两边,程峥唯恐不能两全,今日之事他虽不愿程慕宁被他人所伤,但也还是想糊弄过去。

      程慕宁藏着冷笑,语气平常道:“只怕小题大做了,本宫并无大碍,无故盘查后宫,恐落人口舌。”

      这话一出,小皇帝眉头拧得更深了,他若不应,倒像是真不把程慕宁放在心上。
      “阿姐说的哪里话,长公主安危乃重中之重,朕看谁看置喙!只是……”

      程峥左右为难,纪芳在旁看着干着急,“娘娘说的是啊,宫中祸患不除,圣上又如何高枕无忧?便是为了圣上安危着想,也该是肃清后宫的时候了。”

      几人皆静静望着他,程峥顶不住压力,最终松口道:“只是时隔一夜,想必已经给了那歹人销毁证据的机会,眼下再查无异于大海捞针,但轻拿轻放又未免姑息养奸,此事就交由内侍省——”

      程慕宁适时打断道:“圣上刚病了一场,切莫因为本宫劳神伤心了。”

      不等程峥说话,皇后在此时站了起来,“此乃后宫之事,不若全权交由妾身负责,圣上看如何?”

      程峥抿了抿唇,艰难地点头道:“皇后执掌后宫,那此事……便有劳皇后多操心了。”

      皇后对答如流,“妾身必定竭尽所能。”

      程峥张了张唇,不知再说些什么好,见程慕宁脸上又显病色愈发难看,于是道了声:“阿姐还是多歇息,朕明日再来看阿姐。”接着又转头嘱咐了宫女几句,把纪芳留下供程慕宁差遣,然后心事重重地走了。

      皇后落后两步,她似还有许多话想问,但眼下显然不是时候,几句体己话后,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跟了上去。

      目送圣驾远去,皇后立在殿外迟迟未走。

      她望着程峥的背影呆怔不前,身侧的大宫女见状叹气道:“娘娘方才逾矩了,圣上显然不欲细查此事,娘娘何苦主动提及惹圣上不快,明日便是十五,圣上又不来该如何是好……”

      皇后被打断了思绪,回头无奈一哂。

      按规矩,每月十五本是程峥要到她宫里的日子,但实际这个日子程峥已经许久没来了。

      皇后并不为此感到难过,刚入宫时她或许还有几分纯真,也曾盼着能与夫君举案齐眉,尤其是她听说先帝与先皇后便是这样,便对那刚即位的小皇帝愈发期待。

      直到后来她发现程峥心有所属。

      彼时程峥刚登基不久,就萌生出了纳许嬿为妃的心思,程慕宁的反对让他对许嬿执念更深,而许嬿仗着程峥的纵容,找各种借口频频入宫,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她出身翰林世家,自幼学的便是贤德淑良的诗书礼仪,并不屑做争风吃醋的事,明白了原委后便想,纵当不成恩爱夫妻,那相敬如宾也很好,于是即便有万般委屈,也生忍下了许嬿的不敬,何况许家势大,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主动与许嬿结怨。

      然到底年纪小,郁结于心,没几日便大病了一场。

      那日病中,她睁眼便瞧见程慕宁坐在床头,手里捧着碗放足了橘子皮的白茶,慢条斯理地饮着,道:“娘娘宫里这茶倒是很不错。”

      吓得她当即就要从榻上翻起来,又听程慕宁淡笑着说:“娘娘躺着便是,娘娘乃是先皇后亲自选定的太子妃,如今的一国之母,只要所行所为皆在法度之内,倒也不必过于谨小慎微。”

      她话里有话,皇后愣了片刻方反应过来,“公主……”

      “圣上没有先帝的才干,无法靠自身平衡前朝,势必妃妾无数,娘娘若只顾着他高兴,不顾颜面一忍再忍,这宫中不知得乱成什么样子。”

      程慕宁的直言不讳令人心惊,然而皇后还没来得及屏退宫女,就见她和善地望过来,温声说:“母后曾与我说,姜家长女不仅品性极佳,不卑不亢,是主理后宫的最佳人选。”

      皇后很愧疚,“是本宫让母后失望了。”

      程慕宁笑了一下,“让母后失望的人不是你,总之,本宫是站在皇后这边的,皇后放手去做,我在一日,就给你兜一日底。”

      那日之后,她很长时间没有在宫里见到许嬿,后来几番打探之下才知,原来是长公主搬出了宫纪,以宫外女眷未得召见不可入宫为由,将许嬿狠斥了一顿,许嬿闹了个没脸,这才消停。

      不得不说,程慕宁的行为举止很有分量,皇后确实因此得以威慑后宫,尽管她知道,众人所害怕的不是皇后,而是长公主庇护下的皇后。

      可自打程慕宁走后,宫中就再没人可以这般撑住她了,失势如山倒,宫里有许嬿处处压她一头,宫外还有许相处处打压她父亲,她只能小心翼翼以求保全自身,因此她百般忍让,只要她不出错,这皇后的位置至少不会丢。

      只是这皇后当的,实在太憋屈。

      思及此,皇后看向华瑶宫窗前那抹纤细身影,唇边淡淡浮出笑意,她长吁一口气,声音都轻柔下来,“珍妃近日怎不见人影?”

      宫女道:“说是头风犯了,圣上准她多歇几日,这些日子不必来请安。”

      皇后嘴角轻挑,道:“她这病倒是会挑日子,你遣人去请裴邵来,长公主在宫里中了毒,他这些卫戍皇宫的禁军,总不能袖手旁观。”

      宫女迟疑,“这等小事,殿帅恐怕……”

      皇后拢了拢袖口,望向四周明显增多的禁军,“他会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野心小狐狸
    皇后,黑化小白兔
    只有程峥一个人清澈愚蠢的世界
    久等,继续发红包~下章我尽量搞快点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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