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思终相见》兮鼠

65、回家（五）

　　颜正进屋之后，便坐在窗户边上的位置上，将手中的佛珠，放置在桌前。
　　颜乔诧异道：“这是？”

　　“一共一百零六颗，少了两颗，我翻遍了整个院子，找不回了。”
　　颜乔收回眼，低下头道：“找不回就找不回了吧，这串佛珠早就断了。”

　　“娇娇，”颜正柔声唤着她的名字，“大哥知道你心里的委屈，也明白你还没有放下芥蒂，大哥只要你明白，即使佛珠断裂难圆从前，你自己真心高兴就好，也不用迁就什么，不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大哥都跟着你。”

　　“哥哥。”
　　难掩的哭腔，颜乔出声唤了一声。

　　颜正故作正经地叹了口气：“谁叫我是最好的大哥呢。”
　　颜乔明白，颜正这是怕她不适应家中的生活，会要随时逃跑。

　　方才颜正坐的位置上，早已经是空空如也，颜乔看着仍旧在桌子上的佛珠，陷入了沉思。
　　自上次在山洞中时，佛珠便已然少了一颗，只剩下了一百零七颗，颜乔从脖颈处，拿出一根细长的红线来，一颗圆润的珠子，赫然出现在红绳的底端，跟着桌上的佛珠如出一辙。

　　这一颗，断裂后滑落在她的手掌之上，被自己牢牢地握在手中，便随着她去到了江陵，除了这颗佛珠外，她跟颜府再也没有了旁的关系。

　　从脖子上将绳子解开来，将珠子给取下，颜乔叹了口气，将它与其他的珠子重新放置在一起串联起来。
　　只是这串佛珠，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好了，将东西放在这里，你们下去吧。”
　　颜媚的声音出现在门口，随即一声重物落下的声音响起，好似一个沉重的箱子，颜乔走到门外一看，果然是个半人高的箱子。

　　“这是？”颜乔出声问道。
　　颜媚累的是上气不接下气：“我来的时候路上遇见大哥了，他来过了？快过来跟我搭把手。”

　　“嗯。”颜乔忙跟着她二个人将箱子抬了进去，果然是沉甸甸的。
　　“他也真是的，叫他跟我帮个忙也不肯，跑得飞快。”颜媚抱怨着。

　　就她这阵仗，确实容易吓到人。
　　“这里头是什么？”颜乔忙转着话题道。

　　“你猜猜？”颜媚神秘一笑，随即将箱子给打开，露出红艳艳的一片来。
　　“嫁衣？”

　　颜乔惊诧，面容震惊地看着颜媚：“你什么时候出嫁？”
　　“噗嗤”颜媚立刻笑出声来，“谁说是我的，这是给你准备的。”

　　颜乔的眼睛又圆了几分。
　　颜媚轻轻点着她的额心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及笄的时候，你送我的什么？”

　　她自然是记得，那是她亲手缝制的嫁衣，绣了好几个月。
　　“只是呢，我手艺不如你，秀不出来什么，可是请了顶好的绣娘绣的，赶制在你及笄前绣出来的，好在你现在回来了。”

　　颜乔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冬月就要及笄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对不起阿姐，你及笄那日，我——”
　　颜媚打断她的话：“我知道那日你来了，只是你躲起来，没让我们找到，承景说他见到你，还有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只是我准备不来自己的嫁衣。”

　　颜乔沉默着，说不出话。
　　颜媚倒是一副欢喜，将里头的嫁衣给拿了出来：“快看看，喜欢吗？这是按照你以前的尺寸做的，现在也不晓得合不合身，明日咱们去铺子里量量，再来改改。”

　　大红的嫁衣展露在眼前，绣的是满身金丝并蒂莲，手法金线尽显华贵，尤其是双领子上的满镶宝石，在烛光下亮得耀眼。
　　“喜欢。”

　　颜媚得意道：“这些个宝石，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你喜欢就好，还有这头面也是，就是这头面上最大的那颗宝石我还没有想好放什么，不过也不急，再等着看看，有合适的再放上去，我想了很多次，咱们家娇娇穿上这个该有多好看。”

　　比起她给自己准备的这一身，她那点东西简直是不值得一提。
　　“阿姐，你要不要也给自己准备一身？”颜乔犹豫着开口。

　　颜媚不解道：“为什么？你给的那件，我喜欢得很，那可是你亲手绣的，其他的根本比不了。”
　　颜乔叹了口气，看来，除了嫁衣，也要给阿姐准备一个头面才是，青城山里还有不少宝石，看来得要安儿准备些带下来了。

　　“你这及笄时候也是不远了，明儿个我去问问母亲，要给哪些个人下个帖子？”颜媚将嫁衣重新放回箱子里，“你有没有特别要宴请的人？”
　　颜乔帮着她收拾着：“阿姐和母亲，看着办吧。”

　　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及笄的事情，要是在青城山里，师兄最多也就是叫兄弟们一起吃顿饭，也或许，师兄根本就不记得。
　　“行，那我先问问母亲。”颜媚将箱子盖上，转身对着她道，“睡觉吧。”

　　颜乔却是犹豫了一下，颜媚敏感察觉出来：“你要去哪儿？”
　　“临安侯府。”

　　临安侯府内，一片安静祥和，满院子的人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颜乔在屋檐下脚步飞快地移动着，只发出微微脚步声。

　　除了廊下摇晃的灯，再去别的光亮，颜乔目光锁定在灵堂内。
　　“吱哑”一声响，灵堂的烛光一阵晃动，颜乔人已到了灵前。

　　颜媚听闻她要到临安侯府祭拜，很是诧异：“怎么不等明日天亮了再去？”
　　纵使她和萧承景面上不说从前的事情，但她的心里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萧阳的死，跟她的确有关，萧承景当初说的也绝不是气话。

　　若不是深夜，临安侯府她不敢来。
　　院中的松树，还如同从前一般挺立在那里，就像当初见证了二人间的事情，永远也消失不掉。

　　颜乔只好道：“我去去就回来。”
　　“你和承景是不是有误会，我听闻你都不叫他景哥哥了。”

　　颜媚憋了一路的话，总算是问了出来。
　　颜乔低下头，不敢看她：“出门在外，总是不方便。”

　　“看着我，”颜媚朝着她走近道，“你说出来，他要是欺负你，阿姐替你去报仇。”
　　“没有。”颜乔视线与她对视而上。

　　“那便好，不然我非要揍他一顿才是，快去快回。”
　　颜乔这才松了口气，若是她逼问，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伯父，我回来看你了。”
　　颜乔跪在软垫上，手中是点着的三根香。

　　烟雾袅袅升起，像是萧阳回应着她的话。
　　“抱歉，原谅我的胆子小，当初在你灵前逃跑，当时吓到你了吧。”

　　颜乔说着，竟是轻笑出声来，当时倒是没有顾及太多，只想要当只逃跑的鸵鸟。
　　“我愧对了你的喜欢，才将青阳剑还了回来，”说着，又是一声自嘲地笑，“可如今它又是到了我的手上。”

　　只是这一次，她不敢将青阳剑再留下，不然萧承景会发现自己来过临安侯府。
　　她将这三支香，放置在了烟灰炉中，直到看着炉子里燃烧殆尽，才又重新跪在垫子上，朝着萧阳的灵位重重地磕着头。

　　正打算离开，却听得门外响起一道温润的男声：“既然人都已经来了，要不要喝杯茶再走？”
　　颜乔霎时间呆立在原地。

　　萧承景将门推开，正看着满是诧异的脸色。
　　要不是他打算从书房回到院子休息，路过灵堂时察觉出了异样，就要错过这颜乔大半夜地潜入府中。

　　她宁愿三更半夜地进来，也不愿白日里的踏足临安侯府？
　　这究竟是要他如何做，才能化解她心里的误会。

　　“侯爷。”颜乔痴痴地唤了一声。
　　萧承景只有深深地叹了口气。

　　萧承景也朝着萧阳的灵位前上着香，只敢在心里念道：父亲，儿子终于是将她给带回来了。

　　离开前，萧承景回身问着颜乔道：“青阳剑带着？”
　　颜乔忙将青阳剑从身上拿出来：“带着。”

　　以为他要，便将剑拿给了她，可哪知萧承景只是看了一眼，点头道：“那好，今日便当着父亲的面，教你飞鸿踏雪。”
　　“你要教我？”颜乔更是诧异。

　　她从前只是同萧阳开个玩笑，可他却是当了真，临死前竟然还嘱托着萧承景替他。
　　萧承景三番两次地要教她，都是被事情打断，如今竟然是要当着萧阳的灵位来教她。

　　萧承景点头：“嗯，难得能当着父亲的面，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事关萧阳，纵使颜乔有心想拒绝，也不好再开口。

　　“看好。”
　　萧承景拿着秋光剑在她面前舞了起来。

　　颜乔看过几次萧承景对敌时使过飞鸿踏雪，只是都只有简单的几招就会变化，倒是不曾完整地见过。
　　飞鸿踏雪，身法讲究一个快，轻灵如飞鸟。

　　如同一只翩跹起舞的鸿雁轻轻落地，只溅起微微雪花。
　　以剑为伴，当身体微微低蹲，双脚迅速蓄力，好似一只准备起飞的大鸟，剑在手中也随之向后倾斜，接着，身体猛地向前，秋光剑随之划过长空，轻巧落入手中。

　　长剑舞动间，带着淡淡的寒气，宛若飞鸟展翅，轻轻掠过面前，快速旋转的身影中，剑锋随之闪烁，准确地指向目标。
　　随着旋转的加速，将身体凌空翻转，双脚轻轻触地，整个动作流畅而迅猛，剑刃与地面交错而过，仅溅起微雪，却又带着隐隐的威势。

　　在萧承景落地那刻，颜乔拔出青阳剑，立刻起身朝着他而去。
　　两人在交手间，颜乔将方才的飞鸿踏雪展露无遗。

　　她倒是学得挺快。
　　颜乔朝着萧承景步步紧逼，竟是将萧承景弄得毫无还手的能力，只好收手道：“在这一块上，所有人倒是都不如你。”

　　颜乔也不谦虚，朝着萧承景抱拳道：“侯爷承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