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思终相见》兮鼠

45、江陵（五）

　　管堰站在船边上，听着声音朝着水面上看去，不知何时大船旁竟停下十几艘小船来，船上灯火荧荧，如同暗夜里的星光倒映在水面上。
　　在一片暗色里，身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只见着她轻松一跃，人已经到了甲板之上。

　　管堰觉得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这名女子，只是她的面容上戴着面纱，叫他回忆不起。
　　“你就是青城山新来的二当家？”独眼目光审视着她。

　　女子莞尔道：“不错。”
　　“竟然是个女人，你跟邱阳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肯让你做二当家？”独眼轻蔑道。

　　“这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反正今后这河道是我的了。”女子不屑与他说明。
　　“好大的口气，也要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拿走了，你能到今日，还不都是靠着邱阳捧着，还真以为自己是凭自己了？”独眼不忿道。

　　女子倒是不生气，叹了口气道：“唉，看来青城山的名气还是不够，竟然还有人不知这当家的地位是如何来的。”
　　独眼怔住，听她这么说，才想起来青城山的传统，是按照武力值来比的，邱阳能稳坐大当家的位置上，是靠的真本事。

　　而他身边的大汉二汉两兄弟，武功也是不凡，自己多次折在他们手上，一点好处都没有讨到，尤其是还有于舒那小子，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有几分本事？
　　女子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淡然道：“有没有本事，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幽暗的夜晚，微弱的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照亮着漂浮的大船，微凉的风吹过，笼罩着一股紧张和压抑的气氛。
　　女子率先来到独眼的面前，一记轻灵的踢腿招式朝着他的胸口而去，独眼不甘示弱，瞬间回应，双手挥舞着大刀。

　　女子敏捷地躲过了大刀猛烈的砍劈，侧身快速转身，在板上翻滚一圈躲避。
　　也是这一下，独眼能体会到这女人的身手，腿下直攻自己的弱点，力量丝毫不弱。

　　女子从腰间取出长鞭，在手中舞动，鞭如长龙，纠缠在空中，她操控着鞭子的每个曲线，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啪啪声，灵活地游走着，迅猛扫向独眼。
　　独眼拿起大刀，带着压倒性的威势砍向她，她感知到刀刃的压迫感，瞬间躲避，鞭子犹如蛇般弯曲在身体周围，刚好躲过大刀那破空之势。

　　女子抓住了机会，手腕微微扭动，鞭子突然向前甩出，带起呼啸的风声，鞭子的前端如电光般扫向独眼的胸口，但独眼举起大刀，硬生生地挡住了鞭子的袭击。

　　随着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火花四溅。
　　女子随着鞭子的力量，身体一纵一闪，迅速切入独眼的近身区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小腿猛地瞪着他的腹部。

　　独眼身子猛然一缩，痛苦扭曲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但他毫不示弱，回手斜刺着大刀，逼退了女子。
　　女子跃开数步，稳住脚阵，犹如一条游龙，身体灵活地蜿蜒移动，鞭子带起一道弧线，快速地扫过独眼，刹那间让他束手无策。

　　独眼感受到鞭子的力量，急忙回旋大刀，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反击，然而，女子的动作更加迅疾，飘忽有力地划过独眼的胳膊，吃痛的触感让他不禁咬紧了牙齿。

　　女子眼神锐利，察觉出独眼的疼痛，加快了节奏，利用鞭子的灵活躲避独眼猛烈的反击，同时以迅雷之势反击他的要害，快速而精准地抽击他的膝盖处。
　　独眼踉跄了一步，疼痛让他难以保持平衡，最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女子立刻逼近，手腕灵活地将鞭子缠绕在独眼的手上，给他留下极少的反抗余地。
　　侧身站在独眼的身侧，拍着他的脸道：“这下可是懂了青城山的规矩？”

　　“懂了懂了。”独眼脸被她按在地上，面色难看道。
　　女子听闻后笑了一声，随即招了招手，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了她的身边：“将他们都给带回去，交给邱阳处理。”

　　“是。”黑衣人领命地将人带了下去，其他潜伏在船上的人也都出来。
　　女子看了眼在甲板上瑟瑟发抖的人，朗声道：“你们是愿意跟我走，还是打算在这河上漂流？”

　　这好不容易独眼走了，这又来了个更厉害的，跟她走岂不是自投罗网。
　　见没有人应她，女子也不出声，挑眉便打算离开。

　　“我们跟你走。”
　　一道女声在她身后响起，女子诧异回头，却见着甲板的角落里站着一对人来，男子面色沉重地看着他身边的女子，也是一副惊讶。

　　女子走了过去问道：“你确定？”其他人避之不及，而她竟然敢主动上门。
　　管姝笑笑，肯定着道：“我若是都信不过你，那旁人便更加信不过了。”

　　“姝儿？”管堰想要制止管姝，让她不要再说了，这女子不知身份，她这是怎么敢要跟这女人走，哪里来的胆子。
　　再看看管姝，遇上独眼时被吓得浑身发抖，现在哪里还有惧怕的模样，面上还有些许高兴来。

　　不顾管堰的阻拦，打开他的手，直接朝着女子走了过去，笑道：“你说是吧，颜三姑娘？”
　　管堰被她的话震惊地呆立在原地，怔怔许久才回过神来，难怪看着这个人的眉眼如此熟悉，现下才能将她跟着记忆中的人对上。

　　颜乔爽朗一笑，将附在脸上的面纱给拿下：“管姑娘果然好眼力，比之令兄强了不少。”丝毫不顾及管堰此时就在一旁。
　　“颜家、楚家还有临安侯府，找你找得都要疯了，你竟然到了这里去当山匪。”管堰觉着她简直不可理喻。

　　颜乔却是淡然一笑：“错了，现在我是水匪。”
　　管堰的脸一片青色。

　　“我倒是觉得三姑娘气魄不凡，这才短短几月，就能做到这青城山二当家的位置上，也是厉害的。”管姝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管姑娘好觉悟，不像你哥哥那般迂腐。”

　　“你不打算回家？”管堰继续追问。
　　颜乔转过身：“我现在过得很好。”

　　“这是匪，你一个女子，怎么好整日与男子为伍，与你名声无益，日后要是传出去，你怎么出嫁？”管堰愤慨道。
　　颜乔也是意外，这管堰竟然是担心她的名声来。

　　“嫁与不嫁，又与管公子有什么关系？”
　　“楚家和临安侯府都是高门大户，岂能由得你胡闹。”管堰却是不肯松口。

　　见他态度强硬，颜乔也不欲与他多说，她如今也没有再想着嫁不嫁的事，她跟楚临风不可能，跟萧承景更是不可能了。
　　颜乔转了话题道：“你们这是打算回青州上任？”

　　管堰脸上余怒未消，重重地应了一声。
　　“管公子借一步说话？”颜乔看了眼管姝对着他道。

　　两人远离甲板，去到了船尾处。
　　一股刺鼻被火燃烧过的气味，弥漫得到处都是。

　　不过好在大火已经熄灭，不然他们这群人，就要葬身火海了。
　　“颜姑娘要说什么？”管堰道。

　　颜乔既然要避着姝儿，只怕是要说关于她的事情。
　　颜乔思索一番后道：“我说的事情，或许你不太相信，但还是请你务必考量一二，你此番回青州想必是应了太子的要求，我还是那句，太子非善类，小心祸及本身还要拖累你妹妹。”

　　“颜姑娘有话直说。”
　　“我听闻令妹又一份亲事在？”

　　这件事情是管家的陈年旧事，她怎么会知道？至家中落寞之后，两家就没了来往，但还是点头道：“没错。”
　　“恐你此番回青州后，那家便会上门提亲。”颜乔说得笃定。

　　管堰一听便觉得事有蹊跷，略微皱眉。
　　颜乔继续道：“他是太子的人，娶管姝实则是为了制衡你，恐你在青州不听话，他不是个好人，在娶管姝之前在你面前会装得人模人样，家里的那些妾室也都他给藏好，且脾气暴躁，娶了以后才会露出马脚，管姝过得不好，但为了你的仕途会隐忍。”

　　“我也只是想劝你，在让管姝嫁人前，务必查清楚，若你不信，今日这番话，就当我没有说。”
　　“好，我信你，”管堰却是点头道，“我会查清楚的。”

　　没想到管堰这么轻而易举地就信了自己，倒是让她愣住了。
　　“你信我？”

　　“为何不信，你句句是为了姝儿，替她着想，我定当是信的，就算你不说，若是那人来提亲，我也会查清楚，只是你说了，我会更加小心谨慎些。”
　　颜乔沉默不说话，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被人相信的滋味。

　　“我总觉着你知晓很多我们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
　　管堰直觉灵敏。

　　“就如同龙华寺那日，你我分明从未见过，可你却要杀我，而今机会这么多，怎的你又不下手？”
　　“有些事情即使没有你，也改变不了。”颜乔目光远眺在河面之上。

　　管堰不由眉头一皱。

　　“二汉，送管公子兄妹二人去青州吧，有他带着这一带不管是山路还是水路，都不敢有人再找你们麻烦。”颜乔说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出现在她的身后，对着管堰抱拳。

　　管堰正欲离开，又转头对着她道：“我也奉劝你一句，回家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河面之上，颜乔许久才收回了眼，苦笑着，家，她哪里还有家。
　　她不是不知道都城里的人在找自己，阿衡写信过来问过师兄，自己是否跟着他在一起，只是不管怎么答，阿衡心里已经明白答案，只是她不会说罢了。

　　她要救人，就不能一味地只待在都城当中，她想了许久是不是要回去，答案很是肯定，就算回去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