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特蒙德之初心[足球]》黄梅吉茶

14、第十四章

　　马尔塞尤心头的忧虑暂时压了下去。

　　可是，去往马尔贝拉训练基地的路上，罗伊斯一面开着车，一面絮絮叨叨地叮嘱他，“埃尔，等到了训练基地，看我眼色行事，知不知道？”
　　“待会你就正常接受检查、正常训练，周末再正常参加比赛！”
　　“咱们都没试过，要是你的水平直接就能适应一线队呢？我的埃尔这么棒对不对？”
　　“但是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教练和队友你失忆了，不然直接丢了一线队的主力位置可怎么办？”

　　其实不是马尔塞尤怕丢了主力位置，其实是罗伊斯怕马尔塞尤失忆的事为人所知之后，随便谁帮他捋了捋这些年的经历，自己就要丢了男朋友了。
　　但是马尔塞尤不知道。

　　听罗伊斯说得一本正经，他自觉男朋友全是为了他好，于是点头如捣蒜，又拍着胸脯向罗伊斯保证，“知道啦知道啦！我跟谁都不会说我失忆了的！”
　　“谁来问我都说车祸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我好得不能再好！！”

　　眼见罗伊斯满意点头，马尔塞尤略微松了口气，接着又作贼似的偷眼去瞧罗伊斯的脸色。
　　在确定了罗伊斯专心开车，注意力没有放在他身上之后，马尔塞尤偷偷摸摸地从口袋里掏出经了一个晚上已经摸熟了的手机，略有些别扭地发送短信：我要到马尔贝拉了，不能跟你聊了。
　　收件人，赫然是“托马斯·穆勒”。

　　马尔塞尤刚刚按下了发送键，怎么想怎么不放心的罗伊斯，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又扭过头叮嘱了他一句，“还有件事，咱们在队里也不要表现得太亲密好不好？”
　　“咱们以前就是这样的，你知道的，足坛还是挺保守的。”

　　其实不单单是因为足坛保守。
　　其实主要是罗伊斯担心他和马尔塞尤在一日之内陷入热恋的消息在队内曝光，被人瞧出了端倪，到手的男朋友就要飞了。

　　马尔塞尤正待点头应承，却不妨“叮咚”一声，短信提示音又响了。
　　是来自穆勒的回信，一个咧着大嘴憨笑的emoji。

　　出于对“德甲第一花花公子”本能的不信任，罗伊斯在开车的间隙随口问了一句，“埃尔？谁急着找你呢？”
　　“没没没、没什么！”
　　“骚骚骚、骚扰短信！！”
　　“告诉我我远房国王叔叔在非洲过世了，喊我转两千欧继承王位！”马尔塞尤被吓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只好随口扯谎糊弄。
　　罗伊斯被逗得，嘴巴一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倒也没有深究。

　　马尔贝拉的大门近在眼前了，马尔塞尤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真是……吓死个人！！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想来是穆勒那个话痨给他又给他回信息了。
　　但是马尔塞尤不敢再看了。

　　就在马尔塞尤的心惊胆战中，训练基地终于到了。
　　眼看时间还早，马尔塞尤要求罗伊斯在基地大门前停下，然后拉开车门下了车，充满感怀地仰头凝望在记忆里只是一天未见，实际却已相隔十一年的马尔贝拉训练基地大门。

　　马尔塞尤仰着头，凝视着陌生又熟悉的训练基地大门。
　　十一年未见，马尔贝拉的大体构造并无改变，墙体却刷了新漆，门头也换成了更新也更大的。

　　就好像马尔塞尤自己。
　　十一年的时光在他全无察觉中流逝，这次醒来，马尔塞尤只觉得自己变了，又没变。

　　马尔塞尤注意到了车道旁有举着黄黑球衣的球迷，极目远眺却看不清球衣上的背号。
　　但他不由地期待了起来——他们所举着的，会是自己的“9号”吗？

　　说起来，马尔塞尤还未亲眼见过印着“9号马尔塞尤”的多特蒙德球衣呢。
　　真是奇怪，昨天他翻遍了自己的衣橱和收藏室，也只找到了几件印着自己背号的国家队球衣，却全然未见最该出现的多特蒙德九号球衣。

　　就好像身为多特蒙德球员，是房子的主人所不愿触碰的一块记忆一样。
　　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根本不可能的念头，于是马尔塞尤只略微想了想，便将之抛到了脑后。

　　马尔塞尤感怀了一番，正待上车，却忽然感觉到背上一痛。
　　多特蒙德的头号球星在猝不及防之下，“嗷”地叫唤了一嗓子，然后本能地伸手去摸仍然疼痛的脊背。
　　结果，摸到了一手黏腻。

　　而且，就在马尔塞尤的大掌摸在后背上时，又是一个圆圆的、硬硬的物体在了过来，刚好砸在他的手掌上，并且伴着“啪”的一声脆响，碎成了两半。
　　又是黏腻的液体涌出，糊了马尔塞尤满手。

　　马尔塞尤狐疑地扭过头去看，结果眼睁睁地看着又一个圆乎乎的硬物，从原本令他十分期待的多特球迷聚集处飞来。
　　这一回，凭借足球运动员敏捷的反应，马尔塞尤及时闪身，避开了直冲他而来的不明飞行物。
　　然后，马尔塞尤看清了地上破碎的蛋壳，以及糊成一滩的蛋清、蛋黄。

　　他……被多特球迷砸了臭鸡蛋？！

　　马尔塞尤正觉得不敢置信，便听见远处举着黄黑军团球衣的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叫好声。
　　“叛徒！！”
　　“犹大——！”
　　“没种的软蛋！！”
　　……

　　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传来，马尔塞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看着又有两个鸡蛋朝他飞来，男人过分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了混合着震惊和受伤的难过神情。

　　马尔塞尤完全不敢相信，他好不容易实现了儿时的梦想，以当家球星的身份进入了多特蒙德一线队，等待他的竟然是球迷的怒骂和迎面而来的臭鸡蛋！！

　　幸好，目睹了这场闹剧的罗伊斯，匆匆从驾驶座上下来了。
　　而且，直接挡在了马尔塞尤身前——虽然他的脑袋只有男人的肩膀高，身体也比马尔塞尤单薄了整整一圈。
　　罗伊斯护着马尔塞尤的模样，好像一只护着老鹰的小鸡。

　　请原谅即便是多特球迷，也并不能准确无误地辨认出全部球星的座驾。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罗伊斯的座驾，实在有点太多了。

　　但是，目睹了罗伊斯从奔驰车的驾驶座上走下来，而且亲身拦在马尔塞尤身前，多特球迷登时停下了叫骂，也不再砸鸡蛋了。
　　几个原本满面怒色的多特球迷面带困惑地彼此看了一眼，转而交头接耳了起来。

　　不是，马尔塞尤怎么又和罗伊斯混在一起了？
　　他们不是……据说已经至少一年没说过话了吗？
　　该死的，叛徒马尔塞尤，该不会把他们的罗伊斯也拐到拜仁去吧？！

　　眼见球迷终于消停了，罗伊斯铁青着脸，一把攥起马尔塞尤的手，牵着他就往自己的车子走。
　　“埃尔，对极端球迷最好的回应，就是无视！”
　　“明天我们不停车了！”罗伊斯一面走，一面向马尔塞尤解释。

　　说来有趣，假如在一天之前，罗伊斯见到有人冲马尔塞尤砸了臭鸡蛋，只怕要好好幸灾乐祸一番。
　　可是现在，在马尔塞尤成为了他新鲜出炉的男朋友之后，在十一年前那个深爱着多特也与他亲密无间的少年回来之后，罗伊斯再见到马尔塞尤被球迷冷待，只觉得心疼。
　　现在的埃尔，他的埃尔，从未做出过背叛多特蒙德的事，自然也不应该承受球迷的苛责。
　　然而，罗伊斯扯了两把，却拽不动过分强壮的男人。
　　罗伊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见到的便是一脸受伤的马尔塞尤。

　　不得不承认，马尔塞尤实在是长得好看。
　　光看他现在这幅一脸破碎的模样，简直现场就能被拉去演苦情剧的男主角。

　　现在，马尔塞尤不肯上车，只用那双隐隐泛着泪光的蓝眼睛，看着罗伊斯。
　　“马尔科？”
　　“这都是怎么回事？”
　　“球迷为什么这么恨我？”
　　“他们为什么要叫我……叛徒？”马尔塞尤低沉的声音里，饱含着痛苦，以及与实际年龄不符的迷茫。

　　十七岁的马尔塞尤还记得，他第一次在一线队替补登场时，整个威斯特法伦球场为他而响起的、震天动地的欢呼。
　　那个时候，这个拥有纯正黄黑血统的少年，被视为多特蒙德的未来。
　　而他的一线队首秀，对于失忆的马尔塞尤而言，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而已。

　　在马尔塞尤原本的想象中，他作为自家青训出身的当家球星，在多特蒙德无疑会得到最多的欢呼和最大的支持。
　　马尔塞尤做梦都没有想到，大黄蜂的球迷们，会用臭鸡蛋和咒骂来迎接他。

　　于是，马尔塞尤只好用那种充满了悲伤和无措的眼神望向罗伊斯，想要向最信任的人寻求帮助和支持。

　　幸好，这是罗伊斯事先预料到的场景，他也早就想好了解决之道。
　　“这都是误会，埃尔你不要放在心上。”罗伊斯说着，哄孩子似的拍了拍马尔塞尤宽阔的脊背——哪怕拍了一手的鸡蛋液，也并未流露出嫌弃的意思。

　　“球迷是误会了你要去拜仁，所以才会这么愤怒。”
　　其实哪里是误会呢？
　　今天之前的马尔塞尤，几乎已经把红白战袍披到了身上。

　　但是，罗伊斯就能毫不脸红地把黑锅往极端球迷身上扣。
　　也不只是给球迷扣黑锅，罗伊斯还顺便给马尔塞尤上眼药，“喏，这就是我之前劝你跟拜仁那群人划清界限的原因。”

　　“好了，埃尔我们先进基地吧。”
　　“你先去更衣室冲个澡，再去接受身体检查。”
　　“对待极端球迷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
　　罗伊斯说着，再度牵起了马尔塞尤的手。

　　但是，马尔塞尤铁塔般的强壮身躯，依然没有丝毫动摇。

　　片刻之后，马尔塞尤终于迈步了。
　　却不是走向停在旁边的奔驰车，而是走向了还正冲着他怒目而视的极端球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