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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琅嬛楼包罗宇宙,紫极殿横生祸事(下)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无尘远远地随着童子来到紫极殿,却见一干弟子已把里外大门远远近近都围了起来。无尘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人群背后,远远地便可以看见紫极殿中的情形,大多围观的弟子依在殿围或里外两侧大门附近,当中空出了一个空隙,无尘在此处并不能看见当中的空隙发生了什么,拨开人群便要往里钻。
      “欸,挤什么,挤什么?烫手山芋似的事情,还要上赶着往前走啊?”无尘身前的人群传来了类似的不耐烦的声音,等童子们扭头来,看见无尘严肃的黑脸,便又噤了声,悄悄地缩起身子给无尘让出通道来,或有关系交好的,还拍拍前面的友人,努努嘴,示意无尘来了。
      但人圈前侧的人还是不知道的,大多还在议论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你说,一个是七师叔的儿子,一个是二师伯的亲传大弟子,今天真是有热闹看了。”
      “可说呢,云松出手居然把灵台打成这样。”
      “云松是真厉害啊。”
      “那是为什么要出手呢?”
      “好像是因为那个新入阁的清音,她之前不是在伙房帮工吗?”
      “欸欸,师父来了。”
      一干童子渐渐安静下来,头也垂了些下去,身子慢慢挪动,把无尘让了进去。无尘走到人群中间,看到云松将清音护在身后,站在大殿中三清牌位供桌一侧,另一侧是倒地的灵台,血迹如梅枝一样在他的口鼻横生绽放。方才来路上通风报信的那个童子,此时正在灵台的身边,怎么搂抱都不能将其托起,一边担心灵台的血蹭到自己身上,一边又怪灵台的身体不受力。
      那童子见无尘来了,急急上前去,行礼作揖,“五师叔,灵台师兄或许是伤得太重,不能扶起了。”
      “你找两个人,来帮忙不就好了吗?”
      “是,师叔。”那童子左右招手,人群当中钻出两个人来,一个人帮忙搭手,扶起灵台往外走。另一人拨开围观的人群,往净元堂去。
      “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天到晚,看热闹这么积极,没见你们用功积极点。”无尘高声喊道,众童子便都散了,往各处流去。
      “无尘师叔。”云松准备与无尘搭话,无尘却抬起手来,示意他暂时不必开口。
      “你先去吧。”无尘对清音说道。
      清音在云松身后,不自觉攥紧云松的后襟一块,眼里满是慌张之色。“师父,我入阁得这童子名分不过两日,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清音说到此处,就地跪了下来。“今天灵台师兄受伤一事皆因我起,请师父不要责罚云松师兄。”
      “清音。”这两个字同时在云松和无尘的嘴里说出,不过云松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而无尘则是朗声说道。不等无尘答话,却见云松也跪了下来。
      “师伯,今天这事不与清音相干,打伤灵台师兄的是我,不是清音,若灵台师兄要什么说法,甚或什么赔偿的,一概由我承担。”
      无尘却说:“你们先起来吧,作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出来做什么呢?”无尘将清音和云松扶起。“你们的事情,一会儿跟我到思过堂去把是非曲折说清楚。”
      三人见外面下雨,便经由不同堂前的走廊来到思过堂。思过堂同别的堂看来没什么不同,不过里间构造却有很大区别,自两扇大门进去后,左手边便是当值的案桌,大堂内置了一块方桌,为询问事体之用。而里间,一侧为档案收录之用,一侧择辟成数尺见方的小间,作思过之用。当有童子因过进入其中时,每每坐立难安,躺卧不得。
      三人在大堂中分坐,当值的童子识趣地捡了桌上的小说,便关门出去了。天气昏暗,大堂里却并未因此点灯,里间一点点熹微光芒透进来,云松只能隐约看见大堂里的一应物品、桌椅板凳,而在堂上正坐的无尘也因这光线,其脸色显得晦明难辨。
      雨势猛了些,像压抑了很久的呐喊。无尘在堂中的话于大雨声中却丝毫无差地传到了二人耳中。“今天早上的来龙去脉,先同我讲了。”
      “今日寅时末,师侄便来了紫极殿中,预备今日早课,却见今日早课主持灵台师兄刻意刁难清音师妹,言语中多有轻薄挑衅之意,此前灵台师兄便与清音师妹多有交恶。”

      寅时末,晴朗天气在舒展开前,往往以湛蓝面貌,和畅惠风示人。云松歇了早练,回寝房收拾收拾,便来到了紫极殿前,殿门内外已陆续有了童子。云松便上前去,紫极殿内三清牌位前,清音与灵台分左右站,却听得。
      “清音师妹,你今日不在伙房收拾碗筷,到殿内来做什么?”
      “灵台师兄,两日前,我已拜入无尘真人门下,现在也是三清阁童子,每日紫极殿的早晚课,我自然是要来的。”
      “哦,对的,我都忘了。你瞧瞧我这脑子。”灵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可是今天讲的早课只有我们灵韵真人门下的童子能听,你作为无尘真人的门人,还是等改日无尘真人门下弟子主持时,你再来吧。”
      “灵台师兄,哪有这样的道理?紫极殿早晚课是阁中九位真人弟子轮流主持的,依师兄的意思,我岂不是九日才轮得到一次?”
      “哪里有九位真人?明明只有八位真人。”灵台说道。“哦,师妹是指徐一鸣吗?他死在北岭的时候,师妹恐怕连伙房的门冲哪边开都还不知道呢。”说完便笑了起来。灵台的笑声与一干关注着殿门前的童子们伙同,前前后后地笑着。

      “灵台师兄此番话语实在无理,于是师侄便同他争论了几句。”云松回道。此刻思过堂外的雨势愈来愈大,隐隐有些闷雷声音。“那又何至于出手伤人呢?我见了灵台的伤势,口鼻皆是鲜血,可见他并未运转功法来防你,断没想到你会对他下如此重手。”无尘缓缓说道。
      似乎是闷雷蓄积,此刻化作一道响雷,在龙门山上空撕裂开,雷光一闪,将堂中三人的脸色照得透白。而后,堂中又陷入一片更深的黑暗之中,雷声拍马便到,为方才无尘的话语作句点。

      “灵台师兄先是折辱同门,现在又提及家父。”云松的口气难得的冷了下来,引得清音、灵台都侧目看过来。“在道门清修,如何把这颗心练得如此世俗?”
      “你个没爹,没师父的东西还敢训斥起我来了?”灵台一张脸羞愤难当,脱口而出。
      云松脸色青白一片,清音在一侧拉他的衣袖却没被他察觉,只见他丹田暗转,元气回流,周身灵化成乳白色。“先天一气!”清音只在心下惊叹了一句,就见灵台被运转开来的先天一气震退数步,跌倒在地,紧接口鼻便流出鲜血,昏死过去。各自落座的童子们一直观望着殿门前的情形,眼见如此,便都围了过来,将云松、清音、灵台三人团团围住。人群之中拉拉杂杂地挂着这里半句,那里半句。“你们闯了大祸了。”
      “肯定要关到思过堂。”
      “可是刚才灵台师兄的话未免太伤人了。”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啊。”
      “你看灵台的口鼻还在往外冒血。”
      一干童子只是围着,却没有人上前来帮助灵台,清音还想上前查看,却被云松拦在身后。“没事,不用管他,我使了多大力,我自己清楚。今天的事情与你无关。”
      “云松哥哥,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虽说他不是我打伤的,但这事是因我而起啊。”

      “就是这样?”无尘在堂上问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堂下两人摇头。“既然如此,暂时把你们都收在思过堂,等我问过今天在紫极殿众人和灵台的伤势,再做惩罚。”无尘见说完话,人没进来,便敲了两下桌子。大堂门被童子推开,堂内光亮了一些。“将堂下两人收进思过堂,等我过后来问。”
      “是,师叔。”
      无尘便推门出去,往净元堂去。“他情形如何?”无尘到得净元堂,便问在堂中的修医道士。
      “回师叔,灵台师兄,脏腑受震,经脉亦损,现在服下了缓伤的丹药,炉上正在煎药。”
      “他有什么新的情况,速来报我。”无尘撂下这么一句,便到别处去寻些童子,问今早的情形。
      无尘刚一出门,围在灵台床边的两三童子便三步并两步,往门边走,踮起脚来远眺,直看到无尘消失,又走回来,拍拍躺在床上的灵台。“师兄,他走了。”
      却见灵台在床上,先睁开一只眼,左右看看,才把两个眼睛睁开,略撑起前身看看屋内的情形,这才直起身来,同周围的人说话。“灵台师兄,厉害啊。”
      “这次肯定能整垮徐云松,以后师兄就是我们这一代里的无可争议的第一人。”这话一出口,便遭到了其余几人嫌恶的眼神。
      “什么话,这叫?灵台师兄是第一人,跟徐云松有什么关系?徐云松在不在,灵台师兄都是第一人,只不过徐云松确实有点不识好歹了些,灵台师兄这才小惩大诫一番。”
      灵台听着这人说话,不住笑着点头,等他说到最尾处,却拍拍他的肩头。“你说得都很对,但是这次不是小惩大戒,这次,我要斗翻他。”灵台侧过脸来,对修医道士说:“这次的假血丹很有用,等这件事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这几日给我服的药,把伤弄重些。”

      正在无尘四处寻访早上紫极殿中始末之时,云松和清音被分别关在两个思过房中,由于空间狭小,站不能直身,卧必得屈膝,云松便盘膝坐着,清音抱住两膝靠墙坐着。四下无人,只能听到绵绵的雨声,间或感觉到的对方的呼吸。
      “云松哥哥,我几次三番受灵台折辱,你说他是不是我命里的煞星啊?”清音仍旧呆呆地看着身前不远的地面。
      云松闻言,心下一软,口气也和缓下来,“傻妹妹,他不是冲你。”说完这句,云松自在心下想着:阁中了真阁主和了悟师叔公年事已高,了真阁主九个徒弟,大多都在外四方游历,眼下若不是诸国剑拔弩张之势,或许无尘和栖云还不会回到阁里。不管谁得了阁主之位,大概都只空挂阁主之衔,实际事务都会交给我们这一代弟子打理,而灵台就想做这一个角色罢了。
      “那是冲什么呢?”清音眼睛忽闪几下,问道。
      云松没有把自己心里想的跟清音一一言明,于是说道:“他就是傻子罢了。不用理他。”
      “云松哥哥刚刚还叫我傻妹妹,现在又说灵台是傻子,莫不是把我和灵台比作一类人了?”
      清音反来置气是出乎云松意料的,云松说道:“自然不是一类人,你是天真,他是愚蠢。”云松隔着墙,听到了清音的笑声。
      “云松哥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清音望着小小的一方天空,问道。
      “等五师伯把情状始末弄清楚了,确定我的罚期才能知道。”
      “虽然在这里关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但是我已经想出去了。”
      “为什么呢?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云松卸开盘腿,坐在地上。
      “没有,跟云松哥哥单独待在一起也挺好的。”清音把目光从小小的天空转回到身前的地砖上。“只是在外面的时候,才能看见你啊。”
      云松脸一红,“没事,我们这样静静地待着也挺好的。”云松脑海里翻着,想找点什么话题来说,嘴巴却径直开口了:“上次教你的希夷睡功,你练着有什么感觉吗?”

      凌风和了真一路走回了真居所,未用雨具。等坐在了真居所堂中,二人甩了甩身上的雨水,了真见凌风也如此做,便笑道:“老道不像上仙有诸般仙法,区区一点雨水,自然随意便尽拂了去。老道先进去换身衣裳,阁下稍坐片刻,失陪。”了真便进到里屋去。
      凌风走到门口,双手一拂衣衫,身上的雨水尽泼洒出去,回过身来,坐在桌边,观察起了真的居所。这房子看起来不像是三清阁阁主的房子,看起来倒像是一些农家小院一类的屋子,家里没有书法挂画一类,各种器皿也与凡尘俗世之中的一切用度相同,倒让凌风觉得格外有趣。
      正在这时,了真从里屋出来,换了一身蓝色布衣,走到另一侧的茶水间去取了壶茶来,才坐到桌旁,给凌风倒了一杯。“一点粗茶,聊作解渴吧。”了真说道。
      “你这居所看来倒不像三清阁阁主的房间。”
      了真听了凌风的话,轻笑了两声:“说来也是,世人皆以离家出尘为妙,老道却觉得在凡俗间也没什么不好。”凌风听了了真的话也笑起来。
      “在家出家何曾有别?”
      二人望着雨势,静坐饮茶,沉默之中的雨声更显瓢泼。
      “那么上仙是打算,听玄天洞的事,还是先了解五国王道术法?”
      凌风只把手往前一递,示意了真请便。
      “玄天洞横空出世的时间离现在并不遥远,弗一出世便给七国王上递去密卷邀往玄天洞一聚,称有太上法旨亲传,其中所载,穷妙理之极,究万法之要。”
      凌风听着了真的话,心里对所鼓吹太上法旨的话一概轻蔑略去,即便首次与燕王交战便被他缠住,但也觉得不过尔尔,便发问道:“那彼时玄天洞所在何处?”
      “那时七国国君受了玄天洞的密件,我们和悬空寺、勤礼殿自然是知道的,彼此通气之后,决定去探查一二,我们各自派出门人一路照护周全,看看这玄天洞究竟何处,其中主人究竟何人。”了真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此事牵涉七国国君,我们所派门人自然也是个中好手,我们先行东进往燕国方向去,从燕国方向可以绕过冥海直达极北处的万山之国。”
      “可弗一跨过万山之国与燕国交界处,山雾立时弥漫开来,莽苍四野皆看不见,他们一行便踏进雾中寻找玄天洞之所在。刚开始还可以凭借探查法器或者拉手一类的方法,彼此能确定方位,越走时间的概念越丢失,甚至连体感,神识都一并变得模糊,渐渐的,就被分割成了一个个人。”
      “而我们三圣地的人被分割后,不知道走了多久,又重新出现在了万山之国与燕国的交汇处。听赵国国主说,七国国君从不同的地方同到了一个黝黑巨大的浑圆山洞之中,当中只有一个草蒲团,蒲团上坐了一个须发洁白的老人,瘦骨嶙峋,一只眼睛瞪着,一只眼睛半睁。他突然双手一挥,山雾又在国君们的眼前显现,再之后也出现在了万山之国与燕国交界处,等赵国国君回到中牟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留下了所谓的太上法旨,其中记载着洗髓易经的法门。”
      凌风一直望着门外的雨势,没作反应。了真见此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二人无言坐着,良久,凌风问道:“有别的说法吗?”
      了真笑着说:“阁下什么意思?”
      凌风却不回他,仍旧看着门外雨势,“似乎有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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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琅嬛楼包罗宇宙,紫极殿横生祸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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