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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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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已经与她爹达成共识,诛杀武陵王的计划已经暗中展开。颜家老贼联合了一些已经退居二线的旧臣们,威逼利诱想让御史大夫陈乾草拟一份遗诏,陈乾原本不肯,那帮老贼又搬出皇后来向他施压,陈乾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之下,只好写了伪遗诏。
我看着他一笔一划地写着,连连摇头叹息。陈乾的书法,在我朝乃是出了名的好,可这遗诏写的字抖得不像样子,我都看不下去了!
遗诏出炉后,那帮老杂草又以陈乾家人为要挟,命他与之配合,一口咬定遗诏是真的。于是,在我死后的第三天,皇后命张德全在朝堂上念了诏书。
诏书内容无非是宣布我临死将皇位传大皇子,念新皇帝年幼,故由皇后垂帘辅佐之,颜家那老不死的以及他那一帮老年兵团为顾命大臣等等……
我躺在龙椅上,微眯着眼,听张德全不急不缓的尖细嗓子念遗书,朝堂下跪着的大臣们听到我驾崩的消息瞬间就炸开了锅,等遗诏念完,已经有愤青开始叫嚷了说不信我死了,要亲自瞻仰我的遗容。
这个时候,坐在我座位边上的皇后终于开了腔:“哀家亲见陛下命御史大夫拟下遗诏,也亲见陛下弥留托孤!就算尔等不信,那遗诏上的玉玺印难道还有假么?!”
“皇后言重了……”宰相李睿松缓缓地走出来。他前几日还称病不上朝的,今天倒是精神不错。只见他双目直视皇后,正色道:“陛下前日刚过寿诞,今日却突然暴毙,臣等只觉此事蹊跷,难免对遗诏产生怀疑。更何况,陛下崩殂之因尚未明了,此事若不查明,陛下九泉之下,焉能安哉?”
“阁老所言极是。”皇后回道,“其实陛下寿宴当日,便觉不适,崩殂之因乃是心疾,何来蹊跷可言?再则国不可一日无君,立下新皇,是让诸位大臣安心,也好为皇上定下谥号,让他早日入宗庙为安啊。”
“皇后娘娘!”兵部侍郎曹晋走出来,大声说道,“陛下一向身体康健,突然暴毙,岂是区区‘心疾’作祟?娘娘如此急着立新皇行丧礼,却又是何居心!?”
这个曹晋,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说话还是这么直通通的。我摇头叹息。
“放肆!”颜家老贼的一个同伙——前刑部尚书赫廉正怒斥道,“竖子怎敢如此同皇后说话!”
曹晋不屑得瞥了他一眼,道:“赫大人,您年事已高,若想对我用刑,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要不要在下找几个人搀着您老啊?”
我扑哧一声,乐了。曹晋这小子挖苦人的功夫也还是有的嘛。再看那赫廉正,已经气得瑟瑟发抖:“竖子!用不着他人帮忙,老夫现在就要将你拿下。”
赫廉正,老实说,他当吏部尚书那会就是又瘦又小的个子,不过对犯人倒是心狠手辣,常常亲自去狱中审问囚犯。他有个绰号叫“活阎王”。犯人们对他是又恨又怕,当时的朝臣们也对他是敬畏三分,可惜,现在他早就不在吏部了,他在这里大放厥词,无非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想,这帮老臣子敢对武陵王动手,谋划的时间恐怕不短哪。
正在赫廉正要去抓曹晋的时候,却突然被一个人拦住。此人正是现任吏部尚书王敬业,只见他笑眯眯地对赫廉正说:
“赫老,何必跟后辈生气呢!其实曹大人也是出于对您的一片关心哪,您看您早就不在吏部干了,自然也不用对曹大人用刑啦——曹大人说的挺对的不是吗?”
我笑得差点从龙椅上跌下来,好你个吏部尚书王敬业,你还真是会火上浇油啊!这句话摆明就是说,吏部现在是我管,该怎么办由我说了算,您老哪凉快呆哪去,别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就在这里板着张长辈脸教训后辈。
王敬业同曹晋一向水火不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拔刀相助了。
“你!!你!!你……”赫廉正已经气得只会指着王敬业说“你”,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了。
气氛正剑拔弩张这会儿,皇后一声怒叱:
“够了!尔等还有没有将哀家放在眼里!?陛下尸骨未寒,尔等就在此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哈哈哈哈哈!”皇后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大笑声。
“好一个尸骨未寒,好一个成何体统啊!”
朝堂中顿时鸦雀无声。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大殿门口,逆光之下,我竟也无从分辨此人的样貌。
我不禁暗暗称奇,想我执政十五载,怎不知朝中,竟还有此等人物?
那人并未再多话,慢慢走了进来,他身上,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仪,伴随着强大的无形的压迫感。那种压迫感让朝中众臣都噤若寒蝉,纷纷向两边退去,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颜家老贼与他的那帮同伙,似乎也被此人的气势吓到了,呆站着半天都没反应。
真乃神人也!我从龙椅上蹦起来,想凑上前去看个究竟,谁知李睿松上前朝来者行礼,大声道:“臣恭迎武陵王千岁!”
……他这句话差点没让我从台阶上滚下去。
啥?武陵王?我堂兄?赵瑞?
他不是还在边疆么?就算张德全派人及时通知他回来,快的话也要大半个月啊!我才死了三天,他就回来了,难道他也是用飞的不成?
我赶紧飘上前去,绕着他转了好几个圈,将他仔细打量。
没错,五官没怎么变,还是迷死千万少女的那张俊脸。不过小白脸晒黑了,十五年的岁月在他的眼角爬上了细纹,可那眸子依然灼灼生辉,亮如寒星。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的鬓角已经斑白,但头发却梳理得整整齐齐。今天,他穿的是朝服,就是他离开京城时脱下的那套朝服!顶戴也是十五年前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对他冠帽上的那颗夜明珠垂涎三尺,死缠着找他要了来,空出来的地方是我让工匠用珍珠给他补上的。
说起来,我寿宴那天,容妃还找我要那颗夜明珠来着,我没舍得给。我只应承她说给她寻个更大更好的。
我绕着赵瑞转圈儿,把他看了又看。
啧啧,十五年,英俊少年郎变成了老帅哥。
唉,赵瑞啊,总算是见到了!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我感叹道。
……只可惜,我死了……
想到这里我又有点泄气,但转念一想,却又高兴起来。
我高兴的是,还好我死了,要是我活着,都不知道哪天才能看到他呢。
……真是矛盾的心理。
堂兄没有理会李睿松,只冷冷地看着大殿之上的皇后,说道:“颜惠兰,十五年不见,皇后风范见长啊!”
“皇兄……”皇后之前的气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差点就要站不住。
“武陵王,你怎可……”颜老头见气氛不对,马上就要给女儿撑腰。
“老匹夫!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赵瑞狠狠地瞪了颜老头一眼,吓得那老家伙再也不敢吭声。
“颜惠兰,你想立新皇我不问,你想摄政我不管!我只问你,我兄弟——少延,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哎呀呀,别生气嘛。我眼见着武陵王额角青筋凸出,两眼发红,都快冒出火来了。于是就用我那半透明的袖子给他扇扇风。
不过,似乎我的动作没起到什么效果,堂兄依然是一副强忍着怒火的样子,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他生这么大的气。他这个人很少生气,对着我基本上都是微笑的脸,如春风拂面的微笑还是要比夜叉般的怒颜好看很多。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皇后恐怕对我是怎么死的根本不知情,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我都没来得及考虑我的死亡问题。我只是跟着人瞎晃悠,看着他们一个个地因为我的死而心怀鬼胎,勾心斗角,最后丑态毕露。
“陛下,是突然得心疼病死的!”皇后战战兢兢地回答,“陛下前日做寿,对臣妾说:‘朕一人在此享乐,武陵王却在边疆风餐露宿,每每想到此事,便坐立难安,心痛不已。’那日陛下强颜欢笑,臣妾看得分明,结果就……”
喂!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样的话?我那天连看都没看你一眼啊!我被皇后的撒谎演技弄得目瞪口呆,亏我还对她心怀愧疚,她居然还会无中生有这招!
我看着武陵王的脸色有些缓和,明显听信了她那些假话。堂兄,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过了十五年就变笨了呢?我已经无语了。
“陛下现在何处?”武陵王的声音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我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馨云宫。”皇后面不改色地继续撒谎。
等等!馨云宫?那不是皇后囚禁太子的地方么?我隐约觉得不对,再看颜老贼正向皇后使眼色,嘴角是一抹狡黠阴险的笑容。
不好!馨云宫有诈!
可是这个时候武陵王已经离开了朝堂,大踏步朝着馨云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