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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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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戳中了华婉宁的心,她立即怒气相怼:“你别胡言乱语!我,我们,那是···那是为了救命···”
她涨红了脸与他辩驳,她堂堂太子妃,高门贵女,流落到这荒山野寨,如今还要被出言他调戏?
若非他将自己掳了来,她哪至如此?
落水的恐惧,劳作的辛酸,还有那些令人作呕的虫子·····
一桩桩一件件涌上心头,华婉宁登时眼眶潮红,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额珠子啪嗒啪嗒直往下坠。
“你!”
桑青野没想到她会哭,他很少见女人哭,尤其是,这么美丽的女人。
“哭什么!”他忍不住低斥一句。
可对面的人却哭得更大声了。
纤细的双肩不住的颤抖,女人的眼泪犹如涓涓溪流,顺着白皙的脸颊一路往下,啪嗒啪嗒,跌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衣襟之上。
桑青野手足无措地望着她。
“若不是你害我,我怎么会流落到这里!”她抽抽噎噎地控诉着,晶莹地泪珠沁润了白皙的脸颊,整张秀丽的脸庞好似露水芙蓉一般,长眉微蹙,委屈十足。
桑青野欲替自己辩驳两句,可张了张嘴,又无声地闭上。
罢了,他不屑同女子争辩。
更何况是,她这种爱哭的女子。
华婉宁见他一句不驳,似是理亏了,索性坐在石头上抽抽搭搭地哭起来,久到天色都渐渐变暗了。
月华流转,夜色初现。
桑青野耐着性子半蹲在她旁边,他觉得腿都麻了:
“姑奶奶,你哭够了没?咱们再不走天就黑了,还怎么上山?”
她一抽一抽的不能自抑,眸光盈满氤氲的水汽,一瞬不瞬地望向他,虽然她不停地埋怨他,可眼下能倚靠的人,似乎也只有这个冷面阎罗,想到此华婉宁只好收声敛气,垂眸不语。
桑青野见她终于不哭了,无奈地摇摇头,心想女人真麻烦。
他尽量和气地说了一句:“上来吧,我背你上山。”
须臾。
一高一矮,一黑一白。
两道重叠的背影从竹林中穿行而过。
日月更替,华光洒落在田野,静谧的深林宛如一道巨大的黑幕。
桑青野想到相处了几日,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便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华婉宁伏在他宽阔厚实的脊背上原本昏昏欲睡了,听见他的话,她默不作声,揣测着他是否别有意图。
半刻之后她才幽幽地说:“我叫阿宁。”
“姓什么?”
在桑青野心里,无论男女都该坦坦荡荡,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所以她这种遮遮掩掩的样子,他很是不喜。
“我一早就同你说过了,眼下与你夫妻相称,实属无奈之举,只要你老实待着,时机成熟了我定会送你离开。”
他的声音浑厚而有力,穿过温热的身躯,令她有些紧张:
“你今日涉险,纯属咎由自取,还望你日后安分些,珍惜小命!”
桑青野就是这样一个人,有话直说不留余地,哪怕他的初衷是善意,也不会和和气气的说来叫人明白。
青城寨靠山傍水,看似平和无虞,但山水有灵,亦有重重险境,哪怕他们生活在这里十几年了,都要小心应对。她一个外乡人,又是一阶女流,不知天高地厚四处乱闯,今日若非自己及时出现,她岂不葬身河底?
华婉宁哑口无言。
心中有万千怒气,却无从发泄。
“你敢不敢发誓?”她忽然开口问他。
桑青野脚步一顿:“有何不敢?”
他扭头看着背上的人,她眉眼肃正,清风拂过鬓边的发丝悄然翩跹,他亦正色以对:
“我桑青野在此对山神启誓,待时机成熟一定会送阿宁女郎离开青城寨,在此期间亦竭力保她平安,绝不食言,若有违背,任凭山神惩戒。”
语落,他平静而坚毅地望着她。
华婉宁心中隆隆作响,她辨不出他究竟几分真假,可今日他确实救了自己,乱世当道,她流落异地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力保平安,从长计议了。
四目相对:“好,桑六郎,我信你。”
华婉宁伏在他的肩头也暗暗发誓:只要你遵守诺言送我离开,我亦承诺不再追究,
山间月色皎皎,见证着二人的誓言。
哪怕身上背着一个人,桑青野的脚步也十分矫健,二人一路向上,眼看再有几里地就到龙门了。
忽然听见不远处的荆棘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他脚步一顿,闪身隐入一丛刺玫的背后。
密密麻麻地刺玫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
“阿妹,好阿妹!□□日思念,终于见到你了。”
“阿哥,你的伤好些了吗?”
“见着你,全好了。”
年轻男女炙热的情话伴随着悉悉索索布料摩擦的声响,在黑暗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
华婉宁和桑青野半蹲在荆棘丛背后,尴尬地对视一眼。
他方才带她走山路,完全是因为这条路便捷,可万万没料到会撞见旁人幽会的一幕。
如今二人困在荆棘丛里进退两难。
桑青野听着那男子的声音有些熟悉,他本来不太确定,但那人又说了一句,他才辨认出,此人是桑奎,是他的同族堂哥,玄城寨的当家人。
“好阿妹,哥哥疼你。”
“慢,些,哥哥别急。”
二人忘乎所以地行径令桑青野十分尴尬,华婉宁亦低着头不语。
正在他犹豫干脆退回去走大路时,却忽然听见那两人的交谈:“你究竟何时去找我阿木提亲?”
阿木?桑青野听见这句话,才确认这女子并非汉人,也许是苗寨里的姑娘。
果然,桑奎的声音立即响起:
“好阿妹,哥哥也想娶你,可是老伯父立下规矩不许与苗寨通婚。”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无奈。
“哼,好你个桑奎,你不是说你大哥愿意帮你吗?”女子的声音又急又气,夹着些许难耐地低吟。
“我那大哥犯了事被囚在角楼上,自身难保,他此刻帮不了我·····”
“那你不是还六弟吗?听说老寨主最喜欢他,你为何不托他做说客?”
华婉宁万分窘迫,本想催促桑青野赶紧背着自己离开,可是忽然听见那二人言谈间提起六哥?想必就是桑青野吧,她抬眸看向他。
果然,桑青野亦是一脸意外。
“我的好阿妹,大哥是亲儿子,六哥只是侄子,任凭他如何英勇多谋,寨主之位也不会传给他的······”
“那怎么办,咱们还得苟且到何时?”
“好阿妹,你再等等,伯父病重只怕命不久矣,大哥大嫂向我亲口承诺过,只要我助他继承寨主之位,他就去寻你阿木提亲。届时,我定以汉人的大红花轿,风风光光地娶你进门。大哥承诺过我,他继位之后会打压六哥,让我做二当家。”
“当真?”
“我向山神起誓,绝无半句虚言······我的好妹子,你就别拒绝了,让哥哥亲····”
二人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某种暧昧的声动。
华婉宁惊讶地看着桑青野,月色下他的神情并不明朗。
突如其来的插曲阻断了二人的上山之路,桑青野默默地收紧手臂,转身背着华婉宁往山下走。
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山涧之中的晚风略有一丝凉意。
华婉宁本来想装作不知道,毕竟是他自己的事,可是方才他才发誓要护自己周全,若是他都出事了,唇亡齿寒,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你伯父病重了?”
桑青野神色专注,似乎在想什么,听见她的问题顿了顿才答:“嗯。”
“我在家时曾经跟随名医学过些诊脉之术,若是需要······”华婉宁年幼时确实拜过一位杏林圣手为师,学过几本药理医书。
“你懂医?”
“当然!”她可是要入主东宫,未来母仪天下的,所以父母从她启蒙开始,便寻来数十位名师相伴。经、史、之、集,药、理、农、桑、都有所增益。
桑青野原本还沉浸在方才的愁闷之中,听见华婉宁说自己懂医术,他立即眸光一亮。
“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他当即决定带她去主寨,伯父的病由来已久,寨子里的黄医士本就是赤脚大夫,医术有限,若是她能解伯父病困,岂不正好。
他背着她径直往主寨里的方向走。
桑寨主的宅院坐落在主寨的东北方向,是一座宽敞宏大的三层木质吊脚楼,门头上挂着两盏明亮的灯笼,平整的院落中寂寂无声。
桑青野走到门口,委身将背上的华婉宁放了下来。
“待会儿进去,先不急着号脉。”他看她一眼,谨慎的叮嘱。
华婉宁立即点点头:“我明白。”一上来就给人号脉,任谁都会不悦的,这个道理她明白。
二人并肩进了院子,青砖小院内整齐有序的摆放着一排兵器架,刀、枪、剑、戟,十分齐备。
“咦,六郎怎么这时候来了?”刘玉茹从里头迎面而来,看见桑六郎的第一眼,明显闪过一丝狠戾,仅仅一瞬,就换上了笑脸:“哎呦,还是带着媳妇来的!”
不知怎么,刘玉茹看见他旁边的华婉宁,气势不由得暗淡了几分。
“嫂子好,我们是来探望伯父的。”
桑六郎脸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受到方才桑奎那番话的影响。
刘玉茹表现出些许为难之意,她才不想桑六郎见到公爹呢,以往他来,五次里三次都能让自己给挡回去,今日她也想故技重施:
“哎呦,难得你们新婚燕尔也不忘尊敬长辈,只是,这个时候阿爹早都歇了,不如你们先回去吧。”
刘玉茹冲二人摆摆手,笑容十分和气:“待明日阿爸醒来,我转告他······”
“嫂子!”
刘玉茹话还没说完,只见六娘子眸光定定地望着自己,樱唇轻启,一声清脆的嫂子,却令她心头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