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灵与大丽花》十八笳

8、山雨欲来（八）

　　许悠演得不差，也很有灵性，对这个机会她很珍惜，自然也就很努力。康慈也分不出来自己和她究竟谁更好一些。

　　但最终，许悠被换掉了，康慈成为了定下来演芙香的那个人。

　　只因为许悠迟到了好几次。

　　第二天开工的时候许悠就迟到了十分钟，姗姗来迟，当时的许悠不停道歉，泪眼婆娑。樊越是个非常重视时间观念的人，当下就不是很高兴，但还是给了她机会，结果第三天一大早，许悠又迟到了。

　　樊越气得差点摔了麦，当场就换了许悠。康慈换服装的时候听见许悠在哭，一边哭一边小声说：“我明明早早就赶过来了，怎么还是迟到了……”

　　康慈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立场并不适合去安慰许悠，默默换好衣服出去，在许悠的位置上放下了一包纸巾。

　　季良高深莫测地笑了下。

　　“是你做的？”康慈对季良说。

　　季良：“冤枉啊大人……好吧确实是我做的，你不会要对我说些什么不要伤害别人的冠冕堂话的话吧，我可是帮了你！我是在帮你！我给她设置了一些小障眼法而已，一点点……如果你连这都要指责的话……”

　　“多谢。”

　　“诶？诶？？”

　　“怎么，身为既得利益者的我不能谢你吗？”康慈的道谢非常自然，没有一丝扭捏和良心上的自我谴责。

　　季良如沐春风地表示：“不客气，我也得到了好处，你刚才看到她哭泣了没有……哇，简直太爽了，我需要这些情感来滋养我，难过、羞愧、挫败……康慈，让我在你周围吸收这些人的失败感，我会变得更强大的，我越强大，对你的帮助也就越多。这对我们都有好处。别忘了，我们是最好的玩伴、是队友。”

　　康慈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樊越对康慈的演绎总体来说还算是满意的，康慈故意在休息时间让樊越看到自己写的几万字的人物小传，樊越拿起那本厚厚的小本，开玩笑似得说：“今天没有带数学习题册？”

　　康慈的脸涨得发红，白皙的皮肤染上绯红云霞，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好看的一种神态。樊越混迹演艺圈这么些年，自认已经不会为外表的东西所迷惑，看见康慈娇艳欲滴的羞涩腼腆神态，他还是有瞬间的失神，很快，又立刻清醒过来。

　　自嘲地笑了笑，拍了拍康慈的肩膀，叮嘱了康慈几句认真工作，好像用这些举动就能掩饰过自己刚才的失神。

　　收工后康慈照例去了最近的公交车站等车，一辆吉普车在她的眼前停了下来。

　　开车的人是樊越：“康慈，你怎么在这里？”

　　“等车。”

　　樊越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皱了下眉：“先上车再说。”

　　康慈上了车，发现后排坐着樊越的助理，樊越问：“你住嘉园？”

　　康慈：“对。”

　　“怎么自己一个人等公交，我以为你们这种小公主是不会坐公交车的。”

　　盛喻栀那样的小公主是绝对不会坐公交车的，但康慈不是。

　　“导演，你还不了解我。”

　　“确实，”趁着红灯，樊越停了车，侧目看了她一眼：“我不太了解你们现在这一代年轻人。不认识你之前我还以为你会很娇气，是那种我说几句重话就要回去哭哭啼啼找家长的小女孩儿，认识你之后倒觉得，现在的小朋友很有想法，是不是，小柯？”

　　小柯是樊越的助理，在后座坐得好好的，冷不丁被问到，连忙点头：“是啊康慈，我听好几个前辈都在夸你。”

　　康慈但笑不语。

　　樊越又问：“现在在哪里上高中？”

　　康慈报了学校的名字，樊越更惊讶。

　　“成绩好？”

　　“还行。”

　　“年纪轻轻就会谦虚了？”

　　“没有，就是还行，不差。”

　　樊越笑着打着方向盘，车往去嘉园的道路上行驶。到了门口，樊越停了车，也从车上下来：“我也应该拜访拜访罗校长。”

　　康慈：“外婆见到你肯定很高兴。”
　　罗嘉宜不管是真的高兴还是假的高兴，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见到樊越，脸上立刻挂上了笑脸。

　　“没打招呼贸然前来，没带什么东西，实在唐突。只是刚好送康慈回家到了这里，心想着来拜访拜访您，不来倒是不礼貌了。”

　　罗嘉宜热情招呼他：“不唐突，今天必须留下来用个便饭，我叫人准备。”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盛家的便饭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姑父姑妈在这里连久留一会儿都没有资格，樊越却受到了截然不同的热情对待。

　　“你父亲近来怎么样？”

　　“父亲很好，最近退休过上了以前一直想过的清闲日子，总念叨着您，说以前在制片厂的时候多亏您提拔。”

　　罗嘉宜笑得合不拢嘴，态度亲和有加：“你父亲是个有才华的人，如今你这一代也算是子承父业，对了，两年前你那榕城奖的那部电影我看了，很有意思，光影运用出神入化，是值得纳入教科书的。现在你回国发展，国内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找罗姨。”

　　“今天得到您的表扬，比我拿奖那天都高兴。”樊越举起酒杯：“我敬罗姨一杯。”
　　樊越口头上的功夫很厉害，罗嘉宜被哄得心花怒放。

　　“是自己开车来的还是司机开的？要是自己开的车，喝了酒今晚就留在这里，我让庸人收拾收拾客房。”

　　“不巧，今天是自己开得车。”

　　“那就在这里住一晚，家里房间多，不要觉得会打扰。”

　　樊越有意无意地瞥过康慈，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康慈在表演上有悟性，大概多多少少受到了您的言传身教，日后加以雕琢，又会是荧幕上的一颗新星。”
　　谈到康慈，罗嘉宜的表情出现了一丝不自然。康慈擦擦嘴巴站起来：“我吃好了，你们聊，我先上楼了。”

　　罗嘉宜叫住了她，和蔼可亲地：“如果累的话就先好好休息，过一会儿我让芳姐把水果送到你的房间，小慈。”

　　听到这样的亲昵称呼，康慈怔了怔，然后乖巧地点头说好。

　　在三楼的电梯门口，她看见了坐着轮椅的盛喻凌。冲着盛喻凌，康慈甜甜地笑了笑：“在等我吗？”

　　“那个人就是樊越？”

　　“是。”

　　“看起来年纪挺大的。”

　　“也还好吧，二十九岁。两年前二十七岁的时候就拿了榕城奖，很有实力，听说当时还轰动了一阵。”

　　“他什么时候走？”

　　康慈耸了下肩：“老师盛情邀请，他今晚应该会住在这里，不知道被安排在哪个房间。”

　　正说着，电梯在他们的眼前开始下行，到了一楼，指示灯的数字又开始上跳，刚好停在这一楼层。

　　电梯门打开，电梯里的樊越一眼就看见站在电梯门口的两个人，康慈，还有一个坐轮椅的少年。

　　少年眼神清冷地看着他，眼里的情绪掺杂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古怪。

　　“罗校长让我住三楼的客房，康慈，这位是？”

　　康慈自然地把手放在轮椅的椅背上，她有的时候会推盛喻凌去花园里散散心，这个动作被她做的毫无违和感，好似他们生来就是这样的熟稔。

　　“是哥哥。”她轻轻说。

　　盛喻凌抓起自己的衣服下摆，随后意识到这个举动会泄露出他的情绪，又立刻松开手，直视着樊越线条凌厉的脸。

　　“盛喻凌，康慈的，哥哥。”

　　他像个成熟的商人一样伸出手。樊越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还有什么其他的含义，笑眯眯地弯下腰，象征性地和盛喻凌握了一下手。

　　“康慈，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