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记事》莱辛

11、2024 一个龙年

　　成年以后，常有时光如梭的感觉，然而2023依然是我度过的一年又一年里感觉流逝得最快的一年。站在沙发上往客厅的墙壁上贴“大展宏兔”的光景仿佛仍在昨天，转眼间居然一年又已经过去了。快得措手不及，快得恍然如梦。龙年的春节到来的时候，我带着一颗犹在梦中的迷蒙混沌的脑子，看着喜庆的，红通通的春节装饰又装点在城市的边边角角，在寒冷的冬日里人们又将迎接新一年的春，心里有一种乏力的平静，无波无澜，仿佛沉在温温的烂水塘里，一种极舒适的，缓慢的下沉和被吞噬感。

　　大约2023实在是太快了。这一年很难说做了什么，年初的时候结束了4年的北漂，在上海找到了一份极清闲的工作，每天有大把的时间闲置着，供我发呆，供我在焦虑中和迷茫中蹉跎掉大把的光阴。那工作本身是极琐碎而无聊的，围绕着许多连通顺，清晰的文字表达都做不到的一个个令人绝望的文盲。令你感觉走在一条极粗糙的，廉价的人生路上。我在这一种令人窒息的重复和无趣中生出了懈怠和懒惰，同时又在烦躁中生出暴躁和愤怒。

　　那段时间，我每天上班都有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绝望感。我在每日上班的空闲时间浏览招聘的网站，投递一份又一份的简历，奔赴向一场又一场没有结果的面试。在这个过程中，你能感受到人生的路在逐渐地收窄，从年轻时的仿佛无边无际的可能，面前铺陈了无数的通往未知的前方的路径等待着被选择，逐渐到了一种无路可走的境地，又或者只剩下了那么一两条零星的选择。那么多的工作，那么多的岗位，只面对了刚毕业的年轻的学生。有了三四年的工作经历，那过去的经历就仿佛把你钉死在了当初轻率而无畏地选择了的那条路上。

　　以八十岁的平均寿命来看，你仿佛仍在人生中一个比较靠前的阶段，走出校门也不过短短数年。但一扇扇的门已经对你关上了。青春确实是可以挥霍的，只是当时率性，无知，无畏所选择的那条路，居然会对未来的人生产生那样巨大的影响。不可摆脱，奠定未来。

　　你仍觉得自己是年轻的，新鲜的，空白而可以重新涂画的。但无数刚走出校门的热气腾腾的年轻人将你衬得仿佛一条疲惫而不值钱的老狗。

　　我在这种无路可走中逐渐陷入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懈怠中。对残酷的命运生出一种无可奈何的顺从来。人生八苦，求不得，怨憎会，五阴炽盛苦。我逐渐地认为人生是一场随机的赌博，有人一伸手投掷出了6点，有人不断尝试，只能掷出一个又一个的1点，直到最后丢失了命运的骰子，连尝试的可能都失去了。个人的意愿和努力在机缘和运气的面前不值一提。一种随机的胜负机制，50%的概率掉落鲜花还是屠刀。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北岛《波兰来客》

　　我在念大学的时候，好像一直认为自己以后是要当律师的。并不了解这个行业。只是一种天然的，幼稚的，粗糙的想象。一种带着清澈的愚蠢的学生气的想法。谁料后来阴差阳错，居然一直晃悠在另一个不很相关的行业里，一做就是4年。等恍然突然又有了进入这个行业的入场券的时候，心里早已没有当年的憧憬。梦好像已经破碎过了。曾经的理想像天上的月亮，从天上掉下来，变成一地的碎片。她仍然有着光，包裹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我蹲在她的残骸前，带着一颗沉底后不起波澜的心，仍试图拼一拼她的碎片。

　　大概2023是太空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做。所以它显得格外的匆匆。年末的时候，回顾过去的一年，只剩下一片的茫然和空洞。年头和年尾以一种让人手足无措的方式粗暴地连在一起，中间本应有的长达一年的时光仿佛轻轻地一晃，毫无重量感地划过生命，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又觉得人生不应当是这样的。不应当在这一种温吞的缓慢的被吞噬感和无能为力中虚无地度过。

　　按照中国传统的八字命理，2024年是我上一个充满坎坷和颠簸的十年大运的最后一年。待到2025，我将转入新一轮的丙坤大运，命运的齿轮将开始逐渐向上转动。2024年，是新旧大运交接的一年，一个属于转折的年份。

　　我在农历新的一年要到来的时候又突然地生出许多的憧憬和期待来。余华说算命也是一种上进，想着命运里边是不是还有一种美好的东西在前面等着我。大概我也是的，总想着窥探一眼命运的一角，揭开神秘的面纱，望一眼未来的路。也许呢，还是有点变数和美好在前面等着我的。

　　我的朋友圈里又是迎接新一年的热腾腾的欢喜。满目都是象征着新年的红色。一种属于中国人的全民的狂欢。我家里的鸟在呱呱的叫，楼下开始飘出来准备中的年夜饭的香味。一种在寒冷的冬日里孕育的新生和喜庆的欢腾。

　　而我也在等待着新的一年。等待新一年的春天的到来，春天里花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