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决定闯荡江湖》远赴山雨楼

36、荒野求生

　　“你觉得你在拖累我们，你觉得你这一条性命无关重要，是么？” 谢无拘的语气越来越急促，“还是说虽然跟着我们来南疆，可你却只觉得余生无趣以至于只是想配合我们这些蠢货的自我感动？”他说到后面甚至不想看到这张可恶的漂亮脸蛋，兀自侧过头去，只留给对方半个刀削斧凿的下巴。

　　……还有紧抿着的嘴唇。

　　简直每根头发丝儿都写着生气。

　　姜璟：“……”

　　她顿时哑然。

　　当然不是！

　　漂亮的道歉话立刻萦绕在嘴边，可等到说出口却变成一声质问：“你为什么要研究幽昙？”

　　谢无拘一怔，瞬间想到某个大嘴巴期期艾艾的模糊汇报。

　　“那什么……门主……哈哈，姜姑娘好像听到我说幽昙了……哈哈，没事吧？”

　　她当时笑得很干巴，满脸小心翼翼，他还心想她当然知道什么是幽昙，因此根本没当一回事……谁能想到她还能把事情藏这么久！

　　他一时气笑了：“就为这一点小事你就能放弃性命，享受死亡么？”

　　“再者你就不能来直接问我么？”

　　姜璟：“？”

　　这哪里是什么小事？

　　……不过问一问也未尝不可

　　她正要发问，哪知一句话只吐出一个“我”字，就听“咔”的声响，那把价值连城的前朝名剑再也撑不住，发出清脆的哀嚎声，从剑柄折断。

　　这一下完全出乎谢无拘的意料，握着手中的剑柄难得有些发愣。

　　姜璟：“……”

　　谢无拘：“……”

　　剩下所有的话被吞进风里，姜璟轻声道：“抱歉。”

　　实在很抱歉，我一个人死也就算了，还连累到你。

　　下坠的速度让谢无拘很快清醒，他面上毫无破绽，低声嘱咐说：“千万抱紧我，闭上眼睛。”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江湖人那些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

　　难怪从来没在话本里见过跳崖而死的江湖人呢。

　　姜璟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闭好眼睛，提醒道：“好，你要注意不能把内力全部用完。”

　　谢无拘轻笑一声，看着对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声音含糊：“现在不是挺乖的么……”

　　怀里的人轻哼一声，气息扑在他的脖子上，谢无拘轻声道：“等我数到三，你再睁开眼睛。”

　　闭上了眼睛，耳边很快只剩下风声，姜璟心中有些不安，谢无拘开始数：“一。”

　　熟悉的声音很快驱散不安感，鼻尖尽是他身上的气息，说不出什么味道，但姜璟觉得那是好闻的。

　　“二。”

　　下坠之势减缓，耳边还传来其他的声音，有树枝砸落声，也有重物落地声，还有……还有谢无拘忍痛闷哼的声音。

　　就是没等到最后那个数字。

　　她倏然睁开眼睛。

　　谢无拘已经晕过去了。

　　他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嘴角染血，气息微弱，嘴角居然还噙着一丝笑意。

　　而她身上从始至终干干净净，毫发无伤。

　　她茫然无措地在那里愣了一会，脑子里生出无数个念头，又逐一退去。一颗泪珠悬在睫毛上要掉不掉。她突然想到谢无拘问的那个问题，心想，不是的，你们为我奔走，我心中其实是高兴的。可我前十八年的人生中，罕有值得高兴的事情。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以至于不愿意去相信，真的有人愿意为我，为我这一条微不足道的性命奔走。

　　最后，她闭上眼睛慢慢脱离他的束缚，眼睛微微一眨，那颗泪珠就消失了。

　　原来我现在真的很难过，姜璟心想，所以一点都哭不出来。

　　她轻声说：“三。”

　　她倏然睁开眼睛，所有的脆弱、无助如落潮一般迅速褪去。

　　她冷静了下来。

　　姜璟迅速观察周围情况，他们掉在一颗树下，离树干很近，身下是厚厚的树叶，周围密林深深，因夜色已深，根本无从辨别方向，这是宿小山的禁林，留在这里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只是……她看着谢无拘，她已经检查过了，对方身上没什么外伤，那就是受了严重的摔伤，恐怕内脏都有移位，不宜移动。再加上她又不是那种力大的人，绝对扛不动他，还不如留在这里稍作休整。

　　要真被宿小山逮到，大不了拿女官令牌出来狐假虎威，到时候就说谢无拘是龙组的人，他们来调查越安州常平仓之事，被奸人所害才误闯。

　　心里打定了主意，她先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包裹。

　　这还是出发前红裳给准备的包裹，她实在是怕了自家小姐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因此包裹里准备的非常齐全，打眼一看什么都有，可谓是出门旅行打家劫舍必备行囊。

　　她在一堆东西里面翻找，很快找到两个小药瓶，逐一拔开瓶塞嗅闻，总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她日常吃的养生丸，有补血益气的功效，她身体不太好，府中请过两次大夫看过，只说精细养着，常吃一种丸药就好，只是侯府中馈被侯夫人一手掌握，最后药没配成。还是后来澹姐姐送了她一些产业，她手里才有了钱，有钱后就找老大夫配了一些。

　　等确诊中毒后，红裳担心和行舟开的药有冲突，于是收起来再也没有吃过。这药丸里的成分就是一些人参当归等补气药物，这个时候喂给谢无拘也算是聊胜于无。

　　只是谢无拘现在昏迷中，根本无法吞咽，姜璟只能费大劲掰开他的嘴，将两颗药丸垫在他的舌根下面慢慢吸收。

　　另外一瓶药就是行舟给的驱虫药粉，姜璟在谢无拘身上撒了一圈，南疆多毒物，这样的山林中毒虫毒蛇有很多。倘若昏迷中的谢无拘被咬一口……恐怕二人就当真要在地底下重逢了。

　　做完这两件事，姜璟也不闲着，从小包裹里取出匕首，小心翼翼在周围收集树枝和树皮。大概这样倒霉地摔下来一次已将二人的霉运消耗干净，她这一路居然异常顺利，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南疆毒物，她也总算松了口气，赶紧跑回来准备生个火堆。

　　……哪里料到南疆这段时间正值雨季，树叶多水，火没多少，烟熏得不行，偏偏这林子里的风吹得邪乎，她不论换哪个方向都能吸到烟，被呛得不停流泪。

　　等火堆火大于烟了，她赶紧在上面搭了个木架子，将湿树枝和树叶放在架子上慢慢烘烤，等干了后又赶紧换一批。

　　就这样躺在这里绝对不行，南疆这个时候多雨，要是雨砸下来好不容易生的火堆就要灭了，而谢无拘伤的是内脏，泡在雨里也不利于他恢复。她想了想，趁着天色已亮，出去收集一些粗一些的树枝，又用匕首剥了不少树皮。然后用树枝和树皮编的绳子在谢无拘上方搭建了一个简易营地。

　　姜璟看着成型的营地总算松了一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些，她在江州时看过不少杂书，这种简单的三角营地的结构图她也只在书上见过，做的时候心中还有些忐忑，好在书上学的东西还是有用的。

　　最后，她没有半点犹豫，把身上狐裘脱下，盖在三角营地的顶上，然后才在狐裘上铺一层树叶，这是为了防雨，她手上没有雨布，只能拿狐裘代替。

　　勉强做完这些天已经彻底亮了，一场雨倏忽而至，雨滴不大，正好检验了一番火堆和三角营地的防雨功能，她见二者均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

　　等谢无拘勉强睁开眼睛时，发现环境昏暗，舌根下一片苦意，谢无拘细细分析，发现人参、当归等等药材，心想恐怕是对方身上养气的药丸子。

　　难怪他醒来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了一点。

　　几缕天光透进来，再看周围，居然已经换了样子。

　　原来他竟置身于由树枝搭建的三角平台内，姜璟居然用树枝和树叶做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庇护所！

　　身侧一丈远的地方火光哔啵，几块石头堆出一方平台，平台上有还在燃烧的火堆，削好的树枝燃了一夜的样子，堆了厚厚的灰烬，如今只剩了最后几根树枝。好在火堆上搭了个挺大的架子，架子上放了不少树枝树叶，时不时有熏干了的树叶掉进火堆，维持火堆的燃烧。

　　火光带来温度和热量，小小的营地里维持着一定的热度，谢无拘身上还盖了大氅，热意蒸腾，他右手微动，想要扯下来，突然发现臂弯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凝神看去，这才发现姜璟整个人蜷缩成了小小一团，猫咪一样躺在他臂弯里，睡得人事不知。

　　火光勉强在她脸上映出一分血色，睡着了也皱着眉，姣好的脸上好几道黑灰，这时，她好像感受到脸上落下一份轻柔的目光，翻动着眼皮就要醒过来。

　　谢无拘不想打扰到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又努力让自己的关注落在其他事物上……然后愕然发现头顶居然是一条纯白狐裘。

　　他心想，难怪姜璟要睡在自己臂弯下……因为她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供取暖的东西了。她睡得这么沉，也是因为太累了。

　　她居然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谢无拘轻轻笑了一声，他其实并不意外，姜璟一直觉得自己拖累了他们……其实根本没有，她身上有一种很多江湖人都没有的淡然和平静，而在这样的绝境之地，她又绝不会放弃，主动站出来成为一束微光。

　　哪怕看着光也会觉得开心。

　　既然感应不到周围有什么危险，其实感应到危险也没用……这鬼地方是宿小山的地盘，谢无拘于是将全部注意力转回自己身体。

　　高处摔伤，内脏移位，经脉也受到震荡……换到普通人身上恐怕当场就得没气，下面要是效率高一点，这个时候都投胎了。

　　不过对他来说，只要活下来，就能慢慢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