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chapter 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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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过去的第四天，莫寻见到了张阔。
他的眼睛下面一圈乌青，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带着一股浓浓的烟火气，莫寻不用问就知道，他多半是刚从殡仪馆那边回来。
北城市局大门前，两人四目相对，这样的场景有点熟悉，一年前张辽出事之后他也是这副疲惫的样子。
“陶萤不是自杀。”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这孩子就是个倔脾气，只要是自己认准的事，不管是不是证据确凿都不会信。
她莫名有点羡慕这种感情，无条件的绝对信任，真好啊。
只可惜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莫寻酝酿了一下措辞，耐心解释了一番，随后张阔沉默许久，突然激动地站起来，因为太过激动，起身时将桌上的水也打翻了，他低着头，盯着桌上的水流，眸光闪烁。
他说：“谁都有可能这么做，但陶萤绝对不会。”
说完转身就走，没等莫寻想出个缘由，追出来时，人已经走远了。
她在门边站了会，直到拐角处有人走来，这才回神重新进了房间。
潘波推门进来，一脸疑惑：“莫队，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
莫寻：“我告诉他陶萤是自杀。”
潘波：“难怪。”
“难怪什么？”莫寻问。
潘波在对面坐下：“难怪他看着跟丢了魂似的。”
莫寻叹了口气，正欲起身，潘波忽然叫住她，递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刚才路过，我顺手帮你收了。”
莫寻接过来，信封没地址，也没署名，她手一顿，问潘波：“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信？”
潘波说：“送信的那个人指名给你的，放心吧，机器验过了，应该就是张照片。”
莫寻低头看那封信，潘波催促道：“你快打开看看啊，我好好奇，这年头到底谁还会写信啊？”
莫寻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她觉得这里面的东西可能不仅仅只是一张照片。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她找快递派送员了解情况，结果发现寄信人留下的所有信息都是假的，由于是现金交易，也没法追踪来源，能看出来，这人有点反侦察意识。
莫寻从快递站出来没有马上回局里，在路上就打开了那封信，跟潘波说的一样，信里确实是一张照片。
黑白的，流苏树花开正盛。
莫寻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哪儿。
她赶到银河之家时，院子里没人，所有人都在旁边的食堂里吃午饭，铁门是锁着的，她听着食堂那边的欢声笑语，目光却不自觉被远处的流苏树吸引了目光。
现在已经过了花期，树上的花不如照片里开得茂盛，星星点点的白色点缀枝桠，是另一种孤寂的美。
莫寻踩着铁门的镂空花纹翻进了院子，径直走到树下。
树下有落花，有的烂进了泥里，跟泥土混杂在一起，那大概是前几天下雨被打下来的花，有的花瓣干净，堆积在地面，多半是最近这两天掉下来的。
她蹲下来，仔细查看，确定树下周边的泥土都没有翻动过的迹象。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人嗓音：“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莫寻噌的一下子站起身，转头看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没想到陶雪树竟然会在这。
陶雪树也是见过她的，于是两人在对视的同时都注意到了，对方脸上闪过的惊诧表情。
院子里的动静引起了李文心的注意，她匆匆走到门口，先是叫了声“陶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注意到莫寻，也跟着愣住了。
饭后，孩子们照例回睡房午休，饭堂没了叽叽喳喳的孩子，一下就空荡了。
李文心是个有眼力见的，见两人迟迟没开口，便心领神会，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莫寻刚才已经在李文心那听说了陶雪树在这待了大半年，孩子们都很喜欢他，总是亲切地叫他“桃子叔叔”，久而久之，李文心自己也跟着叫“陶叔”，作为志愿者，陶雪树无疑是待的时间最长的那一个。
莫寻没有明说，旁敲侧击的点了一下，李文心便明白了，告诉她陶雪树的真实身份，她早就查过了，一开始她也怀疑过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但这么长时间观察下来，她也就慢慢打消了怀疑。
莫寻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犹豫片刻，还是拿出了那张照片。
“这是今天有人匿名寄给我的，我想……你或许知道那个人是谁。”
陶雪树接过照片看了许久，莫寻从他看照片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点不易让人察觉的温柔。
莫寻没有出言打断他，而是耐心的等着他回神。
许久之后，陶雪树放下照片，从回忆里收神，抬头看向莫寻：“不好意思，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让你久等了。”
莫寻只是看着他，并未说话。
顿了顿，他又说：“我不会告诉你寄信的人是谁，但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莫寻微微颔首，陶雪树便慢条斯理开始了讲述。
“很多年以前，暗河就开始了基因实验，每一代首领都遵循着天赋的法则，穷尽一生都在寻找天生的杀手，这种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犯罪基因。”
“拥有这种基因的人，可能智力超群、也可能四肢发达，相较于普通人，这些人的各方面能力会更为突出，几岁大的时候就能展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
“基因实验延续了很多年，暗河靠着基因技术找到了不少独具天赋的好苗子，但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偏偏感情是杀手最不需要的东西，于是历代首领尝试了很多方法，威胁、处决、催眠都只是暂时性遏制了感情的发展，唯独提取基因进行克隆制造出来的克隆人完美符合标准，那就是他们一直想要的最好的杀手。”
陶雪树语气平淡，话音里没有起伏，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错了，那些克隆出来的杀手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们的器官衰弱速度非常快，离开了隔离舱，最多维持几小时就会因为器官衰竭而死。”
听到这，莫寻脑海里闪过了那具面目全非的焦尸。
“多做一些克隆人，当成一次性武器使用不就行了？”莫寻说。
陶雪树摇了摇头，神情冷静：“即使是暗河最顶尖的克隆技术，到目前为止，制造一个克隆人至少也要花费半年时间，也因为这样，最后一个暗河首领放弃了这项技术。”
莫寻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他们的事？”
陶雪树不答反问：“你知道有一种技术，可以把百年间发生的所有事塞进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芯片里吗？”
莫寻耳边响起陶源曾说过的话，如果暗河当真有上百年的历史，那么最有可能存放的地方就是陶源所说的“高层机密库”，北城高中后山的那次塌陷来得很突然，后来她听说现场勘查的人在里面挖到了奇怪的尸体，现在看来，那些尸体估计就是试验品。
见陶雪树没有再说下去，她蹙眉问道：“芯片在哪儿？”
陶雪树无奈地笑了一下：“要是我连这个都知道，你们警方早就把暗河一网打尽了。”
莫寻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不再多问，两人默契的陷入了沉默。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吹落的花瓣，阳光打在树上，斑驳的光影落在树下，随风摇晃。
不知为何，莫寻忽然松了口气。
陶雪树似乎感受到了对面的轻松，紧张的心也跟着松懈下来。
话，他都已经传达到位了。
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大圈说出真相，但既然是女儿的请求，他这个做父亲的总是要尽力而为一次。即便他心里很清楚，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深知女儿这一走，既是生离，也是死别。
他们父女俩啊，往后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再见了。
不过他想，不回来也好。
大火里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那个叫邱凛的男人被烈火焚烧时，凄厉惨叫到如今都还在他耳边回荡，莫寻问芯片在哪儿，他确实不知道，但他大概能猜到。
当时女儿就在他身旁，看着大火中扭曲的人影，慢慢露出了微笑，他隐约听见她说了一句话，没头没脑却又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句话。
“你就这点儿本事啊？”
他想，芯片应该连同那个男人一起焚毁了。
因为他们运走尸体的时候，焦尸的指缝里就有一点微弱的亮光。
就这么沉默的坐了一会，莫寻起身走出了饭堂，李文心见她要走，非要过来送她到大门口才罢休，到了门口拉住莫寻的手，一个劲的说着感谢的话，她感谢莫寻没有放弃寻找当年的真相，感谢警方一直以来所付出的所有努力，说着说着眼里有了泪光，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
莫寻等她平复了一下才说：“这些都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
李文心笑了几声，忽然目光一动，落在远处，无奈道：“还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啊。”
莫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陶雪树拿着扫帚，动作很轻地扫着树下的落花，他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她们在看，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莫寻看到他一边扫，一边低声说着什么，由于距离太远，声音太轻，她什么也没听清。
唯独看清了他说话时，脸上多了几分温柔笑意。
……
当晚，莫寻接到了张阔的电话，电话那头，他激动地说着自己今天亲眼看到了陶萤，虽然追出去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人，但他确定自己没看错。
“你怎么就不信我说的话？我不都说了我看到了吗？我眼睛又没瞎，怎么可能看错啊！我不管，你要不去找，我就自己去找，我肯定能找到！你等着看吧！”
张阔语速快，话又密，莫寻每次只来得及说一两个字就被打断，索性安静听着他噼里啪啦的说，最后又自顾自挂断电话，一点儿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莫寻放下手机，颇有些无奈。
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屏幕里的地图显示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她慢慢放大，红点也会跟着移动，位置也越来越精确。
这是她刚收到没多久的匿名文件，还有另一个文件，里面全是暗河的相关资料，研究记录，历史记载，机密成员信息，其中大部分都是具有研究价值的数据。
除此之外，这个文件里还包含了武器库的位置，精密仪器的制造技术，所有的资料完整得好像把这个存在上百年的杀手组织的底子都翻了个遍。
对照资料莫寻才明白第一个看起来像定位程序的东西，其实就是暗河剩下的据点，以及武器库、研究所等位置的所在地。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长呼出去，久久不能平静。
……
呼吸声由重到轻，吹熄了黑暗里唯一的烛光。
砰地一声，灯光亮起，彩带洒落，一群人围坐桌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林香和陶坤笑眯眯地放下小礼炮，旁边的赵星递过来透明餐刀，低声道：“切蛋糕吧。”
陶源接过来，拉上陶萤的手跟餐刀握在一起，切下了第一刀。
切下来的第一块蛋糕，她给了陶萤：“虽然迟了几天，但我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萤萤。”
陶萤笑着应了声：“生日快乐，姐姐。”
林香不知怎么，看着两姐妹互相说生日快乐的画面突然心头一酸，又想到几天前才听说的那些事，关于两个孩子的悲惨身世，关于暗河所做的一切。
她没有经历过，却还是觉得感同身受，忍不住要哭。
陶坤余光撇见老婆默默落泪，不禁也跟着红了眼眶。
决定一起当同谋的那天晚上，他和老婆抱头痛哭，毕竟是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马上要烧了，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但舍不得也要舍。家没了人还在，人在，家就永远在。
为了两个女儿，他和老婆都决定豁出去了。
这几天办葬礼时不时就要在人前装一下难过，林香倒是聪明，直接装悲伤过度进屋躺着打手机麻将去了，留他一个坐在灵堂里接待宾客，最难的是面对张阔那孩子，每次看到他顶着个鸡窝头，挂着黑眼圈，衣服不换不洗的邋遢样子就觉得过意不去。
现在好了，借着家被烧光，女儿意外遇难的由头，转让了便利店之后，顺理成章离开了北城。
但……
你小子跟到这儿来做什么？
陶坤扭头看赵星，忽然咳了两声：“小赵啊，别看了，眼珠子都要掉了，你还是快吃你的蛋糕吧。”
赵星默不作声拿起蛋糕，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全然无视陶坤嫌弃的表情。
林香瞪了陶坤一眼：“啧！你眼珠子才要掉了。”
陶坤：“……”
陶萤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陶源无奈摇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们的笑声遥遥飘向远方，夜空繁星点点，月光倾洒，悄悄替大地笼罩上一层轻柔的薄纱。
镇上家家户户都亮着橙黄的灯，整片大地灯火通明，一路灿烂，仿佛落在地上的另一个银河。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chapter 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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