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我》月戊

74、chapter 74

　　赵星窝在椅子里，目光落在自己的死亡倒计时上，炸弹上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

　　时间不多了，还剩下最后十小时，他想，她应该不会来了。

　　房间没有窗户，唯一的光亮就是天花板上悬吊的灯泡，他额前的碎发沾了血，现在血液凝固，发丝一绺绺垂在眼前，掩盖了眸光。

　　陶源又不是傻子，就算知道他被绑架，也一定能猜到这帮人的目的所在，就算她来了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反而还会赔上自己。

　　所以她不会来。

　　他也不希望她来。

　　就到这也挺好的，他想。

　　但他错了，陶源来了，一个人、单枪匹马来救他了。

　　“你竟然真的敢一个人来？”005两手环抱在胸前，斜靠在门边。

　　不远处的铁笼里站着陶源，有些无奈地摊开手：“我要是不来，难保你们还会留他性命啊。”

　　005冷笑一声，垂下手，走到笼子前边：“活着不好吗？非得过来找死？”

　　“活着是挺好的，但一个人活着那就有点无聊了不是吗？”陶源说。

　　005盯着她，低声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陶源顿了顿，笑道：“是啊。”

　　005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诧：“什么时候开始的？”

　　陶源正准备编个时间，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说：“难不成你当时叛逃就是为了他？”

　　陶源笑了笑，懒得解释什么，索性点了头：“嗯。”

　　005瞪大了眼睛，声音拔高一度：“你脑子坏掉了吧？为了个男的，连命都不要了？”

　　又说：“零不会放过你的，连002都奈何不了他，你以为你这次还能像上次一样全身而退？”

　　陶源说：“我可没想过活着离开。之前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我啊，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最后一程有你送我，也算老天眷顾了。”

　　“小五，暗河已经彻底暴露了，警方很快就会找出所有据点，你最好趁他们没抓到你之前，早点离开这里，否则一旦出现意外，相信我，你会是第一个被推出来挡枪的靶子。”

　　小五深吸一口气，心中五味陈杂，良久才说：“不用你来告诉我，我自己知道。”

　　“是吗？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陶源说。

　　这里的铁笼不大，跟她以前见过的考核擂台比不了，陶源站在那里，只需举起手就能碰到笼顶。

　　小五隔着铁护栏看她，忽然说道：“他们要的是陶萤，不是你。”

　　陶源：“我知道。”

　　“你不该来的。”小五声音越来越低。

　　陶源说：“我也知道，但我必须来。”

　　小五忽然看不明白眼前这个人了。

　　以前在暗河，他们曾经做过搭档，一起执行过任务，在考核中也时常碰到。

　　他们曾是对手，在考核中拼尽全力只为打败对方，也曾是队友，在危难之际伸出援手。

　　在得知她叛逃的消息后，他没由来的觉得气愤，他当时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但他现在明白了，他其实是在羡慕。

　　羡慕陶源可以随心而活。

　　她有名字，有家人，有可以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终点，她只要看着终点跑下去就能抵达幸福。

　　但他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
　　就连名字也没有，只有冷冰冰的代号。

　　他一直以为代号005是荣耀，因为这是他费了很多心血和努力才得来的，直到听说陶源盗取机密，叛逃组织，他才发现这种荣耀根本不值一提。

　　后来组织要清理门户，他主动请缨，从阴暗的下水道里来到人间，他想亲眼看看这人是怎么自取灭亡的。

　　一晃眼半年过去了，她依旧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摆出那副他曾经看过千百遍的表情，那种表情还跟以前一样，明明年纪不大，却总是装出一副大人说教的样子。

　　都到这时候了，还拿他当小孩呢？

　　小五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就在这等死吧！”

　　说完这话，他正欲转身离开，陶源叫住他：“等一下，帮我给那位新首领带句话，那个东西现在在我手上，想要的话，趁早带002来见我。”

　　“还有，但凡他少了一根头发，东西就会直接落到警察手里。”

　　小五猛地转身：“什么东西？”

　　“看来他们真的很不信任你啊，居然连这件事都没告诉你。”陶源装作可惜的样子，说完直接原地坐下，闭目养神。

　　“喂！”小五凑上来，抵着护栏冲她喊：“你把话说清楚！”

　　陶源闭着眼睛回答：“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小五气冲冲离开了，走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身后跟着邱凛和009。

　　陶源睁开眼，只是看着他们并不说话，邱凛扬了扬下巴，009便拿出遥控器，在墙上投出了地下室的画面。

　　画面里的人正是赵星，陶源可以清楚看到他脖子上连接了桌上的炸弹，这种定时器她见过，知道项圈里面内置了传感器，如果炸弹设置了定时，项圈摘下的同时，炸弹也会直接引爆。

　　画面视角有限，陶源看不到炸弹到底是不是定了时，但她光是看赵星的样子就知道，他受了重伤，意识不清，一直处在昏昏欲睡的状态。

　　“你们把他怎么了？”陶源站起身。

　　邱凛：“放心，东西没拿到之前，我不会对他怎么样。”

　　陶源手指一动，藏在袖间的小黑块落进手中，落下的一瞬间她就抬手甩了出去。

　　一道黑影直冲面门，邱凛目光微动，抬手稳稳接住了黑影。

　　那是个优盘。

　　他勾了勾唇角，将东西给了身旁的009，009走到旁边打开电脑，插入优盘，简单看过里面的文件之后，转身对邱凛点头示意。

　　邱凛笑了：“原来你们姐妹俩感情这么好啊，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出来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你，我还以为她会第一时间把东西交给警方才对。”

　　陶源蹙眉，克制住想要杀人的冲动，平静道：“刚才给你的只是备份而已，警方随时都有可能收到匿名邮件。”

　　邱凛：“是么，那我怎么听说警方刚抓了一个嫌疑人，名字好像就叫陶萤来着，哦对，就是你的好妹妹，你说……一个嫌疑人突然交给警方那么重要的证据，那些警察是会让她将功赎罪，还是罪上加罪啊？”

　　陶源咬紧牙关。

　　邱凛又说：“这要是被警察知道她在暗河待过，就算杀的是组织成员，那也是杀人，何况现在又涉嫌杀普通人，数罪并罚，怕是要奔死刑去了……”

　　话音未落，陶源便拔出匕首大步上前，对准了邱凛的脖子，手起刀落，邱凛鬼魅一般退开，躲开了锋利的刀刃。

　　他冷笑一声，语气里带了点儿嘲讽：“之前是生离，之后就是死别了，我会让你的好妹妹也切身体会一下我的痛苦，你就等着看吧。”

　　“阿嚏！”陶萤打了个喷嚏，抬头看向玻璃上的倒影。

　　门打开了，进来的是莫寻。

　　“我现在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听着。”

　　不久前陶萤对着摄像头大喊，说有重要线索要提供，叫莫寻赶紧过来，半小时后人来了，看起来貌似对她说的“重要线索”不抱什么希望，就是过来走个形式。

　　陶萤说：“莫警官，剩下的玩家现在应该都在警方的保护范围内吧？”

　　莫寻不明所以：“你问这个干什么？”

　　陶萤说：“因为给你们提供照片的人，为了嫁祸我杀人，接下来可能还会对其他玩家动手。”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莫寻问。

　　“嗯，我知道，”陶萤表情严肃，“他就是当时在楼道里打算杀我的那个人。”

　　“你怎么确定是他？”

　　陶萤叹了口气，解释说：“是照片里的那个人告诉我的，他说玩家们不是集体失忆了，而是被暗河的人威胁了，不敢说出真相，按照那些人一贯的手段，他们迟早会把所有玩家清理干净。”

　　“那他们这次为什么没有逼迫玩家自杀？”

　　陶萤眨了眨眼，说：“为了让我变成杀人凶手啊。”

　　莫寻从她脸上看不出撒谎的迹象，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眼前的人心理素质过于强大，说谎也跟真的一样，二是她说的都是实话。

　　莫寻：“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陶萤说：“莫警官，我也是玩家，他们也一样威胁了我啊。”

　　莫寻想到房间里验出的血液反应，问她这又是怎么回事，她说：“我到那里的时候，没看到血，会不会是他们走之前已经清理过了？”

　　有这个可能。
　　但这么一来，那个男人估计就凶多吉少了。

　　陶萤抠了抠手指，说：“莫警官，其实还有件事我之前没来得及跟你说。”

　　莫寻：“什么事？”

　　“我在后山捡到了一个优盘，里面全是暗河历代成员的信息，我怀疑当时爬上来的人不止我和张阔，还有暗河的人，塌陷的位置说不定就是暗河的老巢。”

　　莫寻心中一动，倒是没料想她会猜到这一层，张口便问：“那个优盘在哪儿？”

　　陶萤从衣兜里摸出优盘，放到桌上：“原本我是打算买点露营装备去找找看的，不过现在想想，靠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确实太单薄了，还是交给你比较好，我相信莫警官肯定能帮我找回来的。”

　　莫寻愣了一下，想到了几个月前见过的陶源，她微微颔首，抓起优盘大步走了出去，临走前又折回来，解开了陶萤的手铐，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墙上的摄像头，低声道：“你跟我走。”

　　陶萤眸光一动，任由莫寻拽着她走出审讯室，走出去时，她刚好背对摄像头，因此她在莫寻身后露出的一抹笑，没被任何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