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我》月戊

57、chapter 57

　　“你的意思是……可能不是他杀了我，而是我杀了他？”

　　“没错。”

　　女人说完这话，起身离开了座位，走到墙边的一堆仪器前戳戳点点，没一会，房间里又响起了熟悉的机械运转声，伴随着这些细微的声音，四面八方的摄像头全都缩回了墙壁。

　　陶萤疑惑地看着她，忽然问了一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好奇的问题：“你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女人手指一顿，转头盯着她，并未回答。

　　陶萤之所以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女人极有可能跟十三年前的纵火案有关。

　　但对方显然不想提起这件事，她便转念一想，那场大火当年闹得沸沸扬扬，要是真有幸存者，又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再说，她也没证据证明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女人淡淡开口，“但很抱歉，我不是。”

　　陶萤点点头，转移了话题：“还有多久，我才能恢复全部记忆？”

　　女人说：“你应该问你自己才对。”

　　助眠的药效已经完全褪去了，陶萤站起身，动了动胳膊，“我觉得快了。”

　　“你不是说今天是我接受治疗的第四天么？”她说，“既然我从梦里醒过来了，这应该就是我记忆复苏的征兆吧？”

　　女人淡淡一笑。

　　陶萤看向门口，“那我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女人说：“什么都不用做，今天的治疗已经结束了，待会就会有人来接你回去。”

　　陶萤转了转脖子：“回去？回那个漂亮小盒子？”

　　女人说：“是的。漂亮小盒子，我很久没听人说过这种话了。”

　　陶萤又伸了个懒腰，忽然问：“这里应该没有洗手间吧？”

　　“有啊。”

　　陶萤跟在女人身后走进了墙面缩退后，凭空出现的小房间，她没想到这暗河竟然这么高级，连个洗手间都是全自动隐藏式的，而且里面没有该有的气味，只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上洗手间应该不需要我陪同吧？”女人问。

　　“我又不是孩子。”

　　女人打开门走回房间，墙面又自动伸缩，变回了原本的普通墙面，一点痕迹都看不出。

　　房间没窗户，窗帘只是营造氛围的摆设，女人随手拉开窗帘，取出手机，点开通讯录里唯一的号码拨了出去。

　　那边迟迟没人接，她只好改为发短信。

　　-002，你没事吧？怎么最近都联系不上你？

　　输入完，退格删除，重新输入。

　　-她的记忆恢复得很快，再过几天应该就会完全恢复，你打算怎么做？

　　发送成功，女人把手机重新关机。

　　洗手间里，水声哗哗，陶萤靠着洗手台旁站在原地，手撑着下巴，正思考着什么。

　　另一边，关锋盯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下，随后掏出另一部手机拍了张照，给陶源发去，附送消息：看来人没事，你可以放心了。

　　陶源收到短信照片时，人在医院。

　　走廊上人来人往，她靠着墙，也在低头沉思。

　　旁边的门里走出一个护士，戴着口罩，目光往门外排队的长龙一扫，皱眉喊道：“陶萤是谁？可以进来换药了。”

　　陶源随手把手机揣进兜里，走上前去：“是我。我是陶萤。”

　　护士看了她一眼，匆匆进到房间，陶源紧随其后，轻车熟路地坐到凳子上，把缠满纱布的手递了出去。

　　护士给她换药的时候小心翼翼，陶源见此，不觉好笑。

　　拆开纱布，露出掌心的伤口，护士一边消毒一边问道：“你这个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陶源认出了这个护士，昨天她来清创，医生用镊子处理她身上那些玻璃渣的时候，站在旁边眉头紧皱的那个护士就是她。

　　相似的问题医生也问过。

　　“摔的。”这次也还是一样的答案。

　　护士不信，手脚麻利地敷药，又说：“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有句话送你‘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有些事现在看来觉得天都要塌了，等过几年再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陶源知道她多半是误会了，但她张了张嘴，索性也懒得解释。

　　换好手上的药，护士又开始处理她之前扎过玻璃的伤处，那些伤口不算太深，连纱布也不需要，护士的手法就没有刚才那么谨慎了。

　　陶源对这种轻微的疼痛早已习惯，面无表情，像没事人一样坐在那，一动不动。

　　护士时不时去盯她的表情，最后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不怕疼的女生。”

　　陶源笑了一下，依旧没回答。

　　这次护士不再说话了，埋头处理伤口。

　　从医院出来，陶源就注意到了远处有人一直在盯着她。

　　按照她以往的作风，肯定会想办法尽快把暗中盯梢的人处理掉，但现在不同，盯她梢的人是莫寻。

　　从她决定伪装陶萤回家开始，莫寻就一直跟着她，即便她半夜醒来，站在窗边往下看，也会看到那辆熟悉的面包车停在小区里，昨晚她站在窗边看了许久，看到莫寻靠在车旁站着，眼睛始终盯着她房间的方向。

　　从陶家夫妇对她的态度来看，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换了另一个人，所以陶源也并不觉得自己的伪装有那么拙劣，再怎么说，她莫寻身边的人不是也没认出来么。

　　那天她利用莫寻拿到发信器，到头来只是抓了两条看门狗，至于暗河的根据地，她连边都没能摸到，还因此中了埋伏，害得陶萤被抓。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很快得到了陶萤的消息。

　　消息是关锋从赵星手机里翻出来的，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赵星一次也没有回复过对面的消息，不过对面并未察觉异常，消息总是准时送达。

　　陶源怀疑传递消息的人就是医疗部的那个女人，进而想到这三天给陶萤进行治疗的人应该也是她。

　　陶源知道这个女人跟赵星关系不错，两人性格也很合，都是那种看谁都不顺眼，对谁都冷淡到极点的态度，如果不是赵星经常在她面前出现，她都想不到自己有天会和这么个偏执的人做朋友。

　　她很早以前就觉得，赵星看起来就像那种怎么也喂不熟的狼，后来接触多了又觉得他更像一条怎么也赶不走的小狗。

　　她不知不觉想到了昨天捅伤他的事，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像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怎么都挥散不去。

　　她从未打算杀了他，她只是想阻止他继续偏执下去，但这一点，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因为她很清楚，让赵星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的人，就是她。

　　她收回心绪，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转身离开。

　　回到家，她照例走到窗边看到莫寻的车又停在同样的地方，无奈叹了口气，拉上窗帘，打开房间的灯，在衣柜里翻找起来。

　　她今晚就要再去一趟，她要赶在赵星醒来之前把陶萤救出来，换上陶萤的衣服，关键时刻也能更好的伪装，她决不允许自己再像上次一样失误。

　　衣柜里各式各样的衣服，她只要随便换上一件就能瞒天过海，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陶萤，因为她们两个这张脸，现在连受伤的位置都是一致的。

　　伤是她亲手伪造的，对应了陶萤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她很庆幸让关锋一直在暗中跟着陶萤，否则她也不可能对她身上的伤那么了如指掌。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即响起了林香的声音：“这孩子，怎么又锁门了？”

　　叩叩叩。

　　“小萤啊，出来拿水果，我刚切好的，有你最爱吃的火龙果哟。”

　　陶源直起身，走到门边，拧开锁扣，把门打开。

　　林香往房间里扫了一眼，疑惑道：“大白天的你怎么把窗帘拉上了？”

　　陶源：“有点困。”

　　林香又问：“昨晚没睡好？”

　　“嗯。”陶源接过果盘，“谢谢。”

　　林香皱了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陶源微微一笑，把门重新关上，林香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像是认命了似的，走到客厅，对上陶坤的视线，严肃地摇了摇头，那意思很明显：不正常，很不正常。

　　“我就说吧？”陶坤刻意压低声音说，“咱闺女真的都想起来了。”

　　几天前，他以为店里监控坏了，结果回到店里一看，小赵好好坐在收银台里，监控也好好的，只是不知道哪条设置错了，所以手机才收不到实时画面，也因为这样，他特意调取监控看了一遍，竟然在里面看到了失踪的闺女。

　　但监控里闺女的状态看起来跟平时完全不同。

　　他问赵星，她当时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赵星摇头，说不知道。

　　又问是不是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赵星仍是摇头，说不太像。

　　他不知道，监控早被赵星替换过了，他看到的，是跟陶萤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

　　陶坤心里冒出个不好的念头，他觉得莫警官说的那些话似乎确实有别的意思，看着监控画面中的陶萤，他不禁想到了十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闺女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状态。

　　虽然那时候的她年仅五岁，看起来小小一个，但气质是相同的。

　　陶坤把这些想法告诉了老婆，老婆觉得他想多了。

　　三天后，赵星忽然联系不上了，接着陶萤自己回家了，陶坤看到闺女的第一眼，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林香也这么觉得了。

　　“是啊，”她坐到沙发上，长长叹了口气，说，“她肯定是想起来了，以前她从来不锁门的，现在连妈都不叫了。”

　　陶家夫妇唉声叹气时，陶源这边也有了新的发现。

　　她在衣柜角落发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暗格，里面是空的，她把手伸进去摸了一下再拿出来，手指上便沾了一层薄薄的灰。

　　她倒是没想到妹妹原来这么谨慎，竟然在这种地方做了个暗格，里面没东西却有灰，说明东西已经被人拿走有段时间了，她正准备把手拿出来，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里面或许还有东西。

　　正如陶源所想，暗格里面果真还有一个暗格。

　　机关设置得有点难度，却难不住一个常年受训的专业杀手，她很快打开了第二层暗格，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本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