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我》月戊

44、chapter 44

　　潘波去了哪，陶萤真的不知道，不过一小时后，她就会知道答案。

　　午饭后，李文心把她带到了宿舍。

　　“你真的决定要留下来做义工吗？”

　　陶萤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听到她这么问了，她点了点头，再次给出确定答案：“嗯。”

　　“好吧，你也看到了，虽然包吃包住，但这里条件不是很好，这个房间以前是放杂物的，住起来可能没有家里方便，你先待两天适应一下吧，要是觉得没办法适应的话，跟我说一声就好，没关系的。”

　　陶萤又“嗯”了一声，随手把背包放在桌上。

　　李文心立马抓起她的包，另一只手用抹布在桌面迅速抹了一把：“书包会弄脏的，要不你先出去等我一会，我把这里打扫一下。”

　　陶萤伸手拿走了抹布，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李文心还想去抢，但陶萤动作利落，没一会就擦完了，她只好站到一旁。

　　李文心想，这孩子做起家务这么利索，在家里一定是个很勤快的人，还会主动到福利院来帮忙，又勤快又善良的孩子被她碰上了，她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然而李文心却想错了，陶萤就算是个勤快人，做家务再怎么利索也没用，因为在家里但凡跟家务沾边的事情，陶家两口子都坚决不让她碰，认为她只需要做好一件事就行，那就是把书读好。

　　为了贯彻始终，就算陶萤已经上了高中，两口子也还是主动提出让她走读，一致认为住校的话，他们每个月能见到女儿的时间就太少了，这样不利于家庭和睦，也不知陶萤妥协提出走读，最后究竟是为了手机自由还是家庭和睦，总之高中这两年就这么过来了。

　　但现在回过头仔细想想，这两年她爸妈开店进货忙生意，每天早出晚归，大多数时候还是她一个人在家，家务这种事，慢慢摸索也就信手拈来了。

　　陶萤收拾好宿舍，跟李文心说想到处转转，李文心说好，准备带她去，但她拒绝了，说想自己一个人转转。

　　这个时间点，孩子们都在睡房午睡，李文心跟她简单交代了一下路线，便到楼下去招呼孩子们睡觉了，陶萤则一个人走到了院子里。

　　这里就是她日记里提过的地方。

　　几年前的一天，她偶然间听到了爸妈私下谈话，之后就把这件事记在了日记里，后来不知怎么又忘掉了这事，直到再次看到日记内容才知道，原来她是被领养的，十三年前，她爸妈在一家名叫“银河福利院”的地方把她带了回来，那时她生了病，反复高烧，醒来后就忘了从前的事，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叫陶萤。

　　陶萤走到院墙边的那棵大树下，仰头看着高耸的树枝，回想着梦里的场景。

　　她见过这棵树，不止一次。

　　只可惜现在树下没有土坑，房子外墙上的名字也换了，跟她在梦里见到的，多少还是有一些差别。

　　但她刚才从楼上下来时多看了几眼，看到睡房和走廊就跟她梦里见到的十分相似，只不过墙面的卡通画还是不太一样，加上是白天，也没有那种阴沉的氛围，所以她站在原地停留一会，忽然又觉得这里跟她梦中见过的并不相像。

　　陶萤转头看向院子外的大铁门，莫寻的车已经不在那了，她走了。

　　约莫是一小时前，她们在办公室谈话，之后莫寻到外面打了几通电话，一回来就变了脸，质问她把潘波弄到哪儿去了，她说不知道。

　　这话把莫寻气得不轻，又差点把她强制带走，要不是李文心及时上来劝阻，她现在恐怕已经在去警局的路上了。

　　她望着那扇铁门，正欲收回目光时，忽然注意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就站在远处。

　　另一边，小萤便利店。

　　赵星推开门进来，门上立刻发出一声“欢迎光临”，店里的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来，两人都有点惊讶。

　　坐在收银台里的陶坤：“小赵？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叫你不用着急回来吗？”陶坤说，“你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没什么事吧？”

　　赵星一眼就看到了货架那边的张阔，冷冽的视线停留一瞬，随即收回，点头道：“没事，都处理好了。”

　　赵星走近了陶坤才注意到他脸上的伤，惊讶道：“你跟人打架了？”

　　张阔收拾好货架上的东西，提着篮子走过来，礼貌性的冲赵星点了一下头。

　　赵星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扭头回答陶坤的问题：“前两天在路上踩到井盖，不小心摔的。”

　　张阔立刻脑补出当时情景，一个高冷型男不小心踩了井盖，结果掉进下水道臭烘烘被捞上来的画面，没忍住笑了两声，笑声刚好落进赵星耳中，

　　他再次将视线投过去，这次就不止是高冷了，简直可以说是厌恶，有那么一秒，张阔甚至从那种眼神里读出了想杀人的意思。

　　可他们分明是第一次见，怎么说也不该有这么大的敌意才对。

　　张阔以为连自己都能听出是借口，陶坤应该也能听出来才对，但下一秒，陶坤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摔下去了？”

　　又说：“难怪这么严重。”

　　赵星低声道：“没什么大碍，不影响上班。”

　　虽然赵星这么说，但陶坤还是有点犹豫：“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赵星：“不用。”

　　陶坤脸上难掩担忧。

　　赵星：“你们招新的暑假工了吗？”

　　陶坤看向张阔，笑道：“哦不是，他是小萤的朋友，不是暑假工，昨晚在这借宿，我让他回去，他非要留下来帮忙，这不……到现在还不想回去呢。”

　　张阔讪讪一笑：“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待在这，再说了陶叔，多个人多个帮手啊，你看我做事多麻溜，那边一整个架子都是我上的货，瞧瞧，整不整齐？”

　　陶坤笑了一声，“整齐整齐。”

　　赵星看着陶坤，语气严肃：“他留下，我住哪儿？”

　　说来也是，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陶坤想了想，把张阔拉到门外说话。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小萤现在不在家，你留在这也见不到她，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这话陶坤早上出来开店就已经跟他说过，说是陶萤招呼没打就走了，走的时候带了一些换洗衣服，估计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

　　张阔一听就急，扭头就要冲出去找人，但陶坤接着又说：“之前跟我们报平安的那位警察联系过我们，小萤是去给他们帮忙了，但具体的没说，让我们放心就好，你就别去添乱了，快回家吧。”

　　那个电话是潘波打的，为了避免陶家两口子真冲出去找人，到时候暴露了他们私自放走嫌疑人的事就完了。

　　出于对警察的信任，陶家夫妇还是暂时吃下了这颗定心丸。

　　张阔让陶坤再打一个电话，陶坤打过去，但没人接，想到最近出了这么多事，附近到处都是巡逻的警车，于是他自己宽慰自己：“可能是在忙吧。”

　　张阔却想到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什么裁判清洁工，实在是坐不住，问陶坤打听陶萤的去向又是一问三不知，见他如此信任警察，心里头忍不住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亲父女，一个傻白甜老爹怎么能生出个变态闺女来？

　　想了半天，张阔想起了陶萤躲在休息室里一直在看的本子，他猜那个本子或许现在就在陶萤房间里的某个角落，说不定他找到那个本子之后就能知道她现在人在何处。

　　这么想着，张阔随便应付几句，离开便利店往陶萤家去了。

　　摁响门铃，很快有人开门。

　　开门的是林香。

　　张阔笑着打了声招呼：“阿姨好，那个……我有个东西忘在这了。”

　　林香正在做饭，手里举着铲子，冲屋里示意：“那你自己进来找呗，阿姨锅里还有菜，不跟你说了啊。”

　　张阔匆匆进门，到陶萤房间里翻找了一遍，连衣柜也不放过，依旧没找到那个可疑的本子，他正想着陶萤可能会把东西藏在哪，却听门外传来脚步声，一抬头，林香就站在门口看着他。

　　“找到没？”

　　张阔摇摇头，不好在人眼皮子底下继续翻找，急冲冲起了身就要告辞，然而在经过客厅时，他余光中忽然注意到阳台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扭头一看，发觉那好像是一张纸条，被风吹得打了卷，半边都被压在花盆下面。

　　林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张阔忽然尖叫一声，指着厨房门口大喊：“蟑螂！”

　　林香生平最恨蟑螂，觉得这东西看着就让人恶心，每次看到必然不会留下活口，张阔刚喊完，她就冲进了厨房，嘴里念叨着：“哪呢？在哪呢？”

　　趁此机会，张阔飞奔到阳台，拽出纸条拔腿就跑，关门时，冲屋里喊道：“阿姨我有事先走了啊！”

　　“哎？”林香从厨房跑出来，“着什么急，吃个便饭再走啊！”

　　话音未落，门已经关上了。

　　林香蹙眉，嘀咕一句：“这孩子……怎么风风火火的。”

　　张阔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自打经历了这些天各种事之后，他就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的，看到墙上的监控就会想到所谓的“观众”，经过无人的小巷也会想到“裁判”是不是正在暗中观察自己，像现在，他连打开纸条都要先看看四周有没有人。

　　为了避开监控，他选择走楼梯，一边往下走，一边看纸条上的字。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陶萤的字迹。

　　但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他忽然定住了脚步。

　　——爸，妈，对不起，我必须去一趟银河福利院，我很想知道十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我找到答案，我就会回来，到那时，希望我们还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