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浜》鱼老大

5、花与皇子

　　现在的情况是被人戳穿身份的假公主，真皇子彻底陷入了癫狂状态。而那个戳穿自己弟弟的兄长此时正一脸平静无波地喝着茶，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弟弟和站在一旁莫名其妙卷入漩涡中的桃姬。
　　“凭什么我是男子就不可以拜桃姬为师？你这是歧视！”完完全全甩开公主的伪装，十皇子一脸悲愤地望着他九哥。
　　“你不相信，那你就问桃姬。如果她愿意我也就没话好说了。”苏景然四两拨千斤，轻松地把难题推给了桃姬。
　　“桃姬，就因为我是男子，所以你不肯收我为徒？”你就算不是男的，我也不会收你为土啊。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可不能这么说。桃姬整理了一下语言，悄悄将自己的身子移开了一些许后开口道，“不是我不收你，只是我的道行不够深，成仙的资历也不高。今天来了许多资历老的仙人，你若真有心，我不妨将你介绍给他们？”一番话说得再诚恳不过了，果然那十皇子消停了下来，朝着桃姬上上下下一阵猛瞧，点点头。
　　“你看起来法力好像是不怎么高啊。那我还是找别人吧！”
　　虽然终于摆脱了这条牛皮糖，但是这句话说得桃姬恨不得给他两拳。

　　苏景然听到这一番话，嘴角一扬，眼中露出促狭的意味。
　　“好了，十弟你现在可以放桃姬走，然后好好梳理一下去参加父皇的宴席了吧。”他放下茶杯，“还有，我答应要送你的那枚翡翠白玉珍珠杯已经差人送来了。”说到这里，满意地看到自己的十弟露出欣喜的模样，语调陡然一变，“不过介于你今天打扰到我睡午觉，所以被子现在已经送回我那里了。你就别想了。”
　　“九哥！你出尔反尔！”这句话对一向珍爱古董的苏景修来说就是宣布了死刑。不能接受这重大打击，他嘴巴一张，原北秀美的脸上立马垮成了一滩泥。
　　“不要啊，为了这个我替你做了多少事啊！连父王那里我也得罪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嘛！”他声嘶力竭，一双美目中带着泪花，看得人于心不忍。不过对此，桃姬和苏景然都免疫了。苏景然站起身，朝着自己的弟弟微笑。这笑由桃姬看来，包含着种种复杂的情感，有报复得逞的舒畅，有玩弄他人的愉悦，还有一种桃姬看不出来。
　　凡人还真是不慈爱不友善很矛盾的物种啊！她感叹。
　　“你以为大好时光我凭什么过来陪你胡闹？”苏景然的声音温和可亲，听的人却毛骨悚然。他撸了撸额前的发丝，一双深邃的黑眸看向哭天喊地的老十，“要不是被你吵得没觉睡，我怎么会来呢？恩？”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苏景修发出一阵嘹亮的哭声。
　　“九哥，原来我在你心中还不如睡午觉来得重要？！”
　　“知道就好。下次不用我教你了。”苏景然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身对桃姬说，“不用管他，一会就好。我送你回去。”

　　偌大的宫廷之中，此时竟不见一两个宫侍。桃姬跟在苏景然背后慢慢踱着步子，思考着该怎么样开口问他的病。走着走着，苏景然却停了下来，而跟在后面浑然不知的桃姬一头撞在了他后背上。
　　“你怎么停下来了？”桃姬捂着额头看向他，却发现他的眼神胶着于一个方向。
　　不明所以的桃姬顺着苏景然的眼神望去。看到走道外的庭院里种植着一棵樱花树，粉白色的八重樱一层层绕满枝头，远看就像是一片绯红的轻云。时有微风拂过，风过之处，花枝轻摇，落下一片片粉红色的樱花雨，花瓣飞舞盘旋于半空中，最后缓缓落在地上铺成了一袭厚厚的花毯。桃姬深吸一口带着樱花芬芳的空气，现在正是樱花大好的时节呢。
　　“这棵樱花树已经很多年没有开花了。”耳畔传来苏景然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
　　桃姬回头，“你喜欢樱花？”
　　“不喜欢。”听到桃姬的话，苏景然像是如梦初醒般回过神。他转过头，拂掉了落在肩头的一片花瓣之后不带任何额外感情地回答。
　　桃姬摇头，”我不信。”
　　“随你信不信，走吧。”他迈开脚步，没有再看一眼。
　　桃姬凝望着他的背影，像是在黑暗里独自缠绕丛生的荆棘一般，悲凉而冷漠。

　　两人沉默着来到举办筵席的荣光殿。
　　“到了，你进去吧。下次景修再来找你，别理他就行了。”
　　“那个，我给你的药，你吃了没？”桃姬一把拉住正准备离开的苏景然，看着他黝黑的眼睛问。
　　“嗯。”他不留痕迹地将衣袖抽离桃姬的手，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奇怪的情绪。
　　“一定吃好了吧！我看你脸色好了许多！”得到他的答复，桃姬这才如释重负般地笑了。苏景然看着她的笑容不语，转过身。
　　“喂！你待会筵席来么？”背后传来桃姬清脆的声音。苏景然抬头看了看天，远方的天边已晕染了一丝青黑，头顶的那片天却还笼罩于霞光之中。
　　桃姬等着他的回答，却听到一句，“再说吧。”他摆了摆手，渐渐走远。
　　站在原地许久的桃姬怅然若失，一只手猛地朝她头上一拍。
　　“哇！棠梨你干什么？吓死人了！”桃姬摸着脑袋回头，看到一脸贼笑的棠梨站在背后。
　　“哟，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
　　“我不是帮你说过嘛，我上次有送药给西国的九皇子。你刚刚看到的就是他啊！”桃姬被棠梨一拍脑袋感觉分外不爽，连忙急着要拍回来。怎料棠梨早就看穿她的动机，一个转身先一步离开了。
　　“筵席马上要开始了。你快点入席吧，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轻松迈着步子跨进大殿，桃姬哼哼两下后磨磨蹭蹭地跟在他后面。

　　入席不久，身着一身明皇色龙袍的西国皇帝陛下架势很足地莅临了筵席，跟随他的还有盛装出席的众皇子。桃姬如愿地在众人中搜寻到了苏景然的身影，他身着一袭深紫色的朝服，长发一丝不苟地梳进玉冠之中，谈笑间，容形气度远非众人所及。
　　“今日多谢众位神仙赏脸驾临朕的筵席……”桃姬没仔细听西国皇帝在说什么，她跟旁边的棠梨用密音聊得正欢，只等筵席正式开始好享受这一席美食。
　　“那个九皇子长得还真是好，连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是挺好的。”桃姬看着苏景然线条优美的侧面心不在焉地回道。长得好是好可惜脾气坏得滴油。
　　“其他皇子就差远了。不过那个穿绿衣的小子倒有一丝我的风范。”棠梨说的那家伙不就是苏景修麽？远看过去，确实是唇红齿白，玉人儿一般。桃姬抿了口酒，摇摇头。这位皇子她已经彻底领教够了，还真是跟棠梨一样奇怪，不如让他拜棠梨为师算了。
　　“喂，别发呆了。宴会都开始了，你再不吃来不及了。”棠梨打断了桃姬的浮想，率先吃起来。

　　宴会进行到高潮时，西国皇帝兴致大起，提议说要带众神仙去御花园赏花喝酒。虽说神仙在天庭什么珍贵的花没见过，不过大家也趁着行头一拥而去了。于是宴会被移到御花园中的凉亭。
　　说到奇花，想不到这里还真有那么几株。桃姬平日里是识花高手，但当她看见角落里那一株浅浅绽放着，花瓣是黑色而边缘却是金色的牡丹花时，还是惊讶了一下。
　　“那不是？”她不确定地问道。
　　“不愧是桃花仙，你想得没错。那一株就是世上唯一的一株黑金牡丹。”苏景然淡定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果然是，她依稀记得百年前见过这么一株黑金牡丹，和这一株还稍有不同，那一株盛放的样子让人感觉黑夜都被夺去了光彩，那边缘的金边简直就像是黑夜中闪烁的明星一般耀眼夺目。
　　“你们怎么会有？我记得世上早已没有黑金牡丹了。”最后那株，百年前就随它的主人离开了。
　　“这是百年前那一株的嫁接品。”
　　桃姬看向苏景然，他的眼睛在夜风中闪烁着，竟被自己模糊成了另一双眼睛。
　　“最后一株已经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看着他的眼睛，桃姬一字一句地说道。
　　“能被众人欣赏的黑金早就不是黑金了。”它应该是孤傲的，比黑夜还要神秘，比繁星还要璀璨。
　　“是黑金又如何，不是黑金又如何？对于别人来说这些根本无关痛痒。”桃姬对视的那双黑眸是云淡风轻的，是随意的，这是苏景然的眼睛。她突然之间领悟，慌忙错开眼神，看向别处。耳边偏又传来他的声音。
　　“可惜花依旧，人难在。不是吗？”
　　这一句话就像一块石头落进心湖，惊起片片涟漪。桃姬猛地转头，她真的很想看清楚苏景然，看他到底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
　　谁知这一回头却和刚好低下头的苏景然撞倒了一块，嘴巴好象贴着什么而过。接着她就看到苏景然瞪着眼，嘴唇微张。
　　“干什么表情这么奇怪？刚才怎么了？”月光下，他的嘴巴看起来润泽细腻，看得她红鸾心一阵蹦跶。
　　“没事。”
　　苏景然眼神有些古怪，看了她一眼后向前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桃姬顿时有一种男人心海底针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