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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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章
“不必急，我求死的决心不是灵机一动的想法，它是成熟的，能够久存的果实，它慢慢地长大，慢慢地变得沉重，命运之风把它轻轻摇晃，然后猛地一击把它吹落。”
——赫尔曼·黑塞《荒原狼》
哈利又一次踉跄着踩在校长办公室的地毯上，他总也掌握不好邓布利多那种优雅地从壁炉走出来的方式。办公室里空无一人，锃亮的银器们安静排列着，钟表滴滴答答，只有一扇窗突兀地大敞着，面朝禁林的方向，先来的斯莱特林显然选了一条捷径。
哈利朝窗外看了看，远近处都没了先行者的踪迹。在没有扫帚的情况下，八楼并不是一个常人能承受的坠落高度，于是他退回了室内，开始搜寻另一件重要的东西。
他拉开那个熟悉的抽屉——上学期初他在这里拔出了宝剑，又在最后一天还了回去——抽屉里并没有剑，依旧只有皱巴巴的分院帽躺在里面，抱怨哈利打搅了它的好觉。
“它在吗？”哈利问，不等分院帽回答就伸手进去掏，帽子哼哼着指责他的不礼貌行为，而哈利如愿以偿——或许不能这么形容——且有些心情沉重地发现自己真的在帽子中摸到了剑柄。
“把它给我。”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说。哈利回头，发现斯内普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背后，悄无声息的，像一只收拢翅膀的大蝙蝠，他似乎觉得哈利还没听懂这个指令，又重复了一遍：“把剑给我。然后马上从这里离开。”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先生。”哈利回答，不知为什么，他遇见斯内普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我没时间浪费在你身上，把帽子里的剑给我，然后滚回你教父身边。”
哈利直视着他的眼睛，并没有照做。按理说他应该相信斯内普的，对方也是凤凰社的一员，前几天还刚救了小天狼星的命（虽然很不乐意），但哈利心底就是有个声音一直说着：不要相信他。
斯内普眯起了眼睛，似乎十分厌恶和哈利对视，他又一次开口催促道：“我警告你……”
“你拿到了吗？”第三个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快点，主人要等不及……”
这个熟悉的声音像警铃一般在哈利脑海中炸响。卢修斯·马尔福。他瞪大眼睛看着斯内普，而斯内普也僵硬地看着他，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他们两个呆滞了几秒，哈利猛然跳起来，一把抓走分院帽，拔出魔杖：“除你武器！”
斯内普躲过了这个咒语，它击中了陈列架上的一只金色奖杯，奖杯掉到地上，开始大声宣读1927年荣誉学生名单。
“发生了什么事？”卢修斯·马尔福在门外大声质问，但出于某种原因并不敢踏入办公室半步。
哈利趁机撤离到离斯内普二十英尺远的窗边，斯内普缓缓举起来魔杖：“你还有机会，波特，把它给我，你就可以走。”
“哦？我还以为你的主子更想全都要呢？”哈利把“主子”二字咬的很重，他心里飞速估算着自己和室内物品的距离：柜子都靠墙放，桌子太远，没有其他掩体，斯内普封锁住了壁炉方向，哈利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梅林保佑我，或者随便其他什么神，哈利摸了摸胸口，那里装着小天狼星给的双面镜。在斯内普喊出“速速禁锢”的那一瞬间，哈利一翻身跳出了窗口。
八楼看着很高，掉下去不过几秒而已，分院帽全程尖叫。哈利从不知道大脑可以转得那么快，他脑子里划过了“用变形术把自己变成气垫”，“从扫帚间召唤一把学校扫帚”，和“对自己使用漂浮咒”等种种方案，最终也不知哪种奏效了，因为哈利还来不及执行其中任何一项。他在离地不到一米的时候被一股力量柔和地托住了，不知怎么做到的，就好像他小时候凭空让玻璃消失一样。来不及多想，哈利看见窗口斯内普宽大的袖口一闪，他赶紧跑了起来。
我真该多练练长跑的。哈利心想。不听老人言的报应来了。但好在霍格沃茨的防幻影移行措施也带来一丝优势，如果斯内普和马尔福想追上哈利的话，他们也只能用跑的，这多少给了哈利一点时间优势。他一面朝着禁林狂奔，一面从口袋里掏出双面镜，对面小天狼星果然焦急地朝这边张望着。
“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了鼻涕精在吵吵嚷嚷……”
“他是食死徒！他叛变了！”哈利叫到，快速穿越过齐踝高的草坪，“我正在被食死徒追赶！回不来！”
“你等着！”小天狼星说，他那边的双面镜立刻变暗了，哈利忽然开始后悔，他祈祷着教父不要心急如焚下亲自跑过来。
身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哈利回头一看，斯内普带着四五名蒙面的食死徒朝他追来，一前一后狂奔的场面其实相当好笑，但哈利此刻只能暗骂一声，抓紧分院帽，鞭策着自己已经有些麻木的双腿继续提速奔跑。
中间这一小段场面发生在哈利看不到的地方。他与小天狼星通讯后不到两分钟，古灵阁里值班的妖精们都看见了唐克斯先生抱着一条病怏怏的巨大黑狗冲进大堂，直扑向正在和柜台后妖精争执的布莱克先生。后者坚持要去往“正在紧急维护”的地下金库，而唐克斯先生怀里的黑狗看到他后，仿佛回光返照般，跳出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与此同时，哈利的状况相当不好。他跑出一段距离后就意识到这绝不是一次心血来潮的佯攻，伏地魔真正的目标就是学校，食死徒从树林中不断出现，仿佛是早就埋伏在那里，他们四面八方地围了过来，逐渐封住哈利每一条去路，而身后逼近的斯内普已经露出了一抹狞笑，仿佛在笑哈利悔之晚矣。
“生擒他！”斯内普叫道，指挥着食死徒攻击哈利，“黑魔王要活的！”
哈利低头躲过一道咒语，又赶紧狼狈地侧身，咒语划破了他的袖口，可能流血了，但哈利此刻感觉不到疼痛，耳边全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他喉咙里泛出血腥味，不得不再次侧身的时候差点失去平衡。他想跑去树林里，好歹可以在树木间躲一躲，但食死徒们像是约好的，刻意把他围困在开阔的草坪上，让他无处可藏。
就在哈利觉得自己要摔倒时，一道蓝色的火墙骤然平地升起，不由分说地切开了包围圈。哈利听到小天狼星的声音朝他大喊：“到这儿来。”
这很可能是个圈套，小天狼星不可能那么快出现在这里，但哈利还是冒险朝那边跑去，他冲出火焰后才意识到天降救兵在很远处，恐怕堪堪触及霍格沃茨防幻影显形的屏障边缘。远处小天狼星的小小身影也在向他跑来，身后缀着几个气急败坏的食死徒，小天狼星转身拉起一道火墙，把他们隔开了。
直到跑近了一定距离，哈利才意识到面前这位绝不是小天狼星，不过比那更好，小天狼星-格林德沃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责问哈利为什么要鲁莽行事，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掏出一团东西扔给哈利，立刻转身对付起苍蝇一样涌来的食死徒。
“穿上它，”格林德沃说，哈利意识到那是他的隐形斗篷，“抄条小路赶紧回家。”
哈利赶紧披上斗篷，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把现状告知格林德沃一声：“我……斯莱特林牠……”
格林德沃不耐烦地摆手，看着一个鲁莽的食死徒被烧成灰烬：“让牠去，让牠去。”他既不关心哈利为什么抓着一顶旧帽子和食死徒玩你追我赶，也不关心哈利要说什么。哈利只好趁着被轰开的包围圈还没恢复脱身而去，跑近了旁边幽暗的树林里。
夏季白天的禁林实际上是个不错的地方，如果你有闲心欣赏风景，或者热爱自然，独具慧根的话，显然哈利现在两者都没有。他咒骂着幽暗的光斑，浓密的枝叶，冰凉的水雾和湿滑的地面，一面往自己也不清楚的方向走。格林德沃大概高估了他的野外生存能力，不出几分钟哈利就发现自己迷路了，他从未来过禁林那么深的地方，而伏地魔仿佛潜伏在每一道阴影里，每一层浓雾后。
我该往哪儿去？哈利扪心自问，想象着邓布利多一定会回答“向前”，问题是他现在并不清楚哪里是前，而唯一能求助的对象就在他手上。
“嘿，往哪儿是霍格沃茨？”哈利摇了摇分院帽。
“我不知道！”分院帽用破锣嗓子叫道，“我一千年没出城堡了，而且你跑得太晃，搞得我晕车了！”
这条路封死了。那还有一个选项，哈利喘着气，犹豫着要不要把剑拔出来。他不太想再见到宝剑，你要如何相信一个事事对你隐瞒一半的家伙？它从没有告诉过哈利它就是能够杀死斯莱特林的武器，还让一无所知的哈利带着它，或许甚至盘算着哪天控制哈利去杀死斯莱特林……他不愿相信格兰芬多的遗物会这样待人，可是为什么它明明知道，却不告诉他呢？
就在他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做着心理斗争时，帽子忽然低声叫起来：“他来了！”
哈利刚想问谁来了，就看见一个高大苍白的人影出现在不远处，行走姿势僵硬而怪异，那人影并不穿着长袍，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片刻后笃定地朝哈利所在的方向走来。这让哈利心头一紧，但他身处隐形衣的保护下，对方应该发现不了他，贸然行动反而可能被地上的落叶暴露行迹。待那个人影穿过浓雾，完完整整出现在哈利面前时，他才真正感到揪心的痛苦。
那是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遗体，显然被伏地魔改造成了阴尸。他还穿着下葬时的皮质护甲，白发蓬乱，像一只衰老的狮子，两只眼睛已经被厚厚的白翳覆盖，露出的皮肤上青黑瘀血斑驳，显出一种死者的腐败气息。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哈利走来，隐形斗篷似乎毫无作用，格兰芬多准确地用那根雪松木魔杖挑开了哈利身上的斗篷，用他此生听过最恐怖的嘶哑声音说：“找到了。”
格兰芬多的阴尸——一想到创始人的遗体被这种黑魔法玷污，哈利就感到一阵恶心——像扛麻袋一样把他扛在肩上，皮甲上的扣带正抵着他的胃，让恶心感愈发强烈了。他被扛着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被粗暴地扔在密林深处一片暗无天日的空地上。哈利感觉自己的脊椎撞到了石块，但他咬紧牙关没有痛呼出声，待到尖锐的疼痛逐渐褪去，哈利慢慢爬了起来，立刻又被阴尸摁住了脖子，强迫他跪在地上，他听到一阵笑声。
“看啊，多么忠心的仆人，带来了我们莽撞的男孩。”这是伏地魔的声音，如湿滑黏腻的藤蔓一样令人作呕，哈利抬头瞪着他，心想如果自己真的吐出来，一定要全吐在伏地魔的袍子上。
但这个愿望很快就落空了，哈利下一刻就注意到伏地魔没有实体，就像他在意识里看到的那样，现在的伏地魔不比一个幽灵更凝实，他没有双脚，虚虚地垂在地面上半尺高的地方，依旧骇人的红瞳并没有看向哈利，而是紧盯着站在对面的斯莱特林。
他们互相都没有攻击对方，哈利大概猜了出来，双方都没有置对方于死地的能力。伏地魔并没有可以被攻击的□□，而斯莱特林也无法被其他手段伤到——除了格兰芬多的剑——哈利赶紧握了握拳，欣喜地发现分院帽依旧在自己手里。
“我把这称之为效率，”伏地魔得意洋洋地说，“是啊，是啊，谁想到我能那么快地反击呢？还如此迅速，即使没有了□□。哦？你以为我一定需要□□来打败你吗！太无知了，我——我已击败死亡，我是不朽的！”
“那你真是愚不可及。”斯莱特林说，低头把玩着短剑，有一刻牠的视线触到了站在一旁的格兰芬多，立刻被烫到般挪开，转而认真地注视着哈利，似乎在思考对策。
伏地魔望着牠的模样，似乎十分满意，又低声笑了起来。
哈利听到背后又传来一个脚步声，有人正在快步赶来，踩得落叶簌簌作响。接着斯内普出现在哈利的视野里，他形容略有些狼狈，长袍上撕扯出不少裂口，头发乱七八糟地黏在脸上。在经过哈利时他脚步顿了一下，接着扑倒在伏地魔身旁，亲吻着他并不存在的袍角，狂喜地说：“恭喜您！恭喜您！主人！”
“西弗勒斯，我忠诚的仆人，”伏地魔懒洋洋地说，“近来给了我不少帮助，只是做事时有些犹豫不决。”
“是我的错，我太疏忽了，主人，我的技艺从不如您那般高超。”斯内普恭顺地低着头，盯着地面，仿佛在躲避旁人的视线。
斯莱特林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嘴唇颤动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而这让伏地魔更加高兴了。
“最初发现你的存在时，我必须承认，我很震惊，”伏地魔张开双臂，虚幻的宽袖像黑色帷幔一般垂下来，“但后来我想明白了，你的存在，只证明你是失败的那个，而我，被挑选中的血脉，最为成功的造物，千年后的奇迹，我才是那个注定超脱死亡，统领巫师的人。”
“你已经不是人了，”斯莱特林说，“至于你的计划，我对它们毫无兴趣，把我的朋友和学生还给我。”
“嘘，我们不谈条件，因为你没有筹码，你没有资格来谈，”伏地魔没有嘴唇的那条缝扭曲出一个笑容，“或者你可以求我，我并非不开恩典之人……”
“我很抱歉，”斯莱特林冷淡地说，伏地魔嘴角的裂缝随着这句话咧开得更大了，但牠接着说，“我早该结束这一切的——当时我都杀到你祖先门前了——我很抱歉我当时心软了一下。”
伏地魔但笑容骤然落下去，但立刻被带着怒意的冷笑取代。“很好，”他笑道，“很好，我想是时候了，来吧，西弗勒斯，把剑给我。”
斯内普的头伏得更低了，鼻尖几乎要埋进落叶里：“我们还没拿到剑，主人，我以为……”
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哈利身边的格兰芬多忽然举起魔杖，杖尖发射出一道红光，没入了斯内普体内，他缩成一团抽搐起来。
“那你祝贺我是为了什么呢？西弗勒斯？”伏地魔缓缓弯下腰，凝视着痛苦蜷缩着的斯内普。
“你们拿不到那把剑的！”哈利叫起来，“你们都拿不到！你们不配！”
伏地魔向他看来：“是我忘了，我冷落了这位愚蠢的小客人。看看，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关注。你拿着什么呢？我曾经听过一个传说——宝剑只在真正具有格兰芬多品质的人身边出现——虽然我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但我们不放试一试，就在格兰芬多本人面前。”他恶劣地看了看那具成为阴尸的遗体，哈利胃里又绞了一下。
“我手里没有宝剑！我没有！我放弃了它！我没资格了！”哈利大叫道，在分院帽被从他手里拽出来时拼命挣扎起来，忽然，他明白了，就是现在，他本来就是魂器，他原本就必须要死，那现在不是正好吗，“杀了我吧！你们得不到它的！杀了我！我没用了！”
伏地魔的红瞳忽然凑到他眼前，里面酝酿着滔天怒意，甚至还有——哈利怀疑自己看错了——但是伏地魔的眼神中有恐惧，仿佛哈利坦然召唤死亡的声音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地方。哈利毫不犹豫地迎上了他的目光，他要让伏地魔看到他什么都不怕，死亡通过他的双眼凝视着伏地魔。
“很好！很好！你也想死！”伏地魔狂怒道，“那我就赐予你死亡！西弗勒斯——”
斯内普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绕到哈利身后，代替格兰芬多摁住他的脖子，杖尖抵着他的后脑。而格兰芬多走到他的身前，僵硬地举起魔杖。
“永别了，大难不死的男孩——”伏地魔嘲讽的声音传来，一点绿光在雪松木杖尖凝结。
哈利感到斯内普摁着他的手在颤抖，冰凉的五指上满是冷汗。他抬头看着格兰芬多，看着伏地魔，还有低垂着头的斯莱特林，深知这将是他此生目睹的最后一副景象——
——接着剧变陡生。
斯内普大叫一声，突然松开了他，哈利滚倒在地，余光看见一把黑色短剑插在斯内普肩胛处，而本在最远处的斯莱特林不知什么时候扑过来，正握着雪松木杖尖，把它掰偏了一点，打偏的索命咒激起满地泥土和腐烂的落叶。哈利赶紧往四周地面摸去，没找到分院帽，他正想往远处再找，忽然被一个无声的石化咒击中，接着有一层轻盈又温暖的东西盖住了他的身体，那是隐形斗篷……
“哈利波特呢！”他透过隐形斗篷看到伏地魔疯狂地大叫着，“哈利波特！又一次从我眼前溜走——”
“主人，主人，我看到了，”斯内普抽着气说，在剧痛中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他往那边跑了！原谅我的疏忽，主人……”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西弗勒斯，”伏地魔冷冰冰地说，余怒未消的双眼看向斯莱特林，“你很幸运，哈利波特不是我们今天的首要目标，不然让你偿命都不足够……好了，让我们继续原本的任务吧，把剑拿给我。”
斯内普爬起来，从地上抓起分院帽，在里面掏了掏，摇头道：“没有，主人，我很抱歉，但我拿不出来……”
“很好，非常好，”伏地魔一字一句地说，哈利知道这是他在压抑着怒火，“意料之中，看来你和那些愚民终究还是有点差别。不过既然走到这一步，我们自然还有一位人选，对不对？他一定拿得出来。”
仿佛为了印证哈利最黑暗的噩梦，随着伏地魔缓慢的话语，格兰芬多的遗体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来，将那双布满皱褶和尸斑的手伸进帽子里。
他拿不出来的，拿不出来。那里面不是格兰芬多本人，那是被伏地魔控制的黑魔法傀儡，不不不，他拿不出来的……哈利心想着，然而事情发展又一次朝着相反方向而去：雕饰精美的剑柄逐渐从帽檐露出，接着是锐利而闪耀的剑身，锋利的、象征着格兰芬多荣耀的剑尖……
仿佛感受到共鸣一般，原本灰暗又僵硬的格兰芬多遗体在握住剑后发出了两声含糊的喉音，毫无血色的嘴唇开合着，显然已不能视物的白色双目呆滞地朝向宝剑……伏地魔咧嘴笑起来，像是在欣赏一只掉光牙齿的老狮子笨拙地进行动物表演，而哈利多想转开目光，他不能再看那些时隔千年再度握住宝剑的青黑指节……他注意到斯莱特林闭上了眼睛。
“杀了牠。”伏地魔命令道，随意地朝斯莱特林抬抬下巴。
被操控的格兰芬多向所指方向转身，却没有迈开脚步，他的腿细微颤抖着，就像有两股力量不停在抗衡，伏地魔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问题。“杀了那家伙。”他又一次命令道。
阴尸终于拖动脚步，却像背着千斤铁砧一般，踉跄着，几乎挪不开步子。他抬头向斯莱特林所站的地方看去，而对方终于睁眼，完成了他们到此为止的第一次对视。斯莱特林朝这位面目全非的昔日旧友（或许不该这么定义）点了点头，而哈利完全琢磨不出这个动作在当下情景是什么意思。
“快点。”伏地魔懒洋洋地说，哈利打赌他根本不在乎不远处他手下的食死徒有多少死在格林德沃手里了。或许只要再拖延得久一点，凤凰社的后援就能赶到……食死徒不剩多少力量了，他们能赶到的……
蓦然，伏地魔脸上出现了一抹喜色，仿佛刚刚取得了一场完美的胜利，就在同时，阴尸体内与命令对抗的力量消失了，败下阵来。阴尸大步走到斯莱特林面前，一路掀起落叶，一只胳膊像损坏的机械设备一样僵硬地弹起来，卡住了对方的脖子，将牠举离地面，另一只手举起了剑，只是不停颤抖着，那一股余力还在不断垂死挣扎，而斯莱特林毫无反抗的迹象。
“来吧，”斯莱特林说，因为被扼住喉咙而只能用气音，“你早该在一千年前就这么做了。”
那只手颤抖地更厉害了，于是另一只手握住了剑身，帮助他将剑尖抵上自己的胸口。
“你以为你是最聪明的，”斯莱特林轻声对伏地魔说，“那你在执行那个繁琐又恶心的复生仪式时，有没有想过是哪个无聊的巫师创造了它，现在，亲人的骨（太好了，我们甚至有本人的），仇人的血，仆人的肉……”
哈利无比想闭上眼睛，但他不得不眼睁睁看着，那其实是很寂静的一个过程，伏地魔似乎都忘记了发出声音，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狂喜。斯莱特林像一只被串在木刺上的野兔，牠看着没入胸口的长剑，仿佛刚回忆起受伤的感觉，抬手摸了摸伤口，如同问候一个久违的老友，接着那只手逐渐无聊地垂落下去。格兰芬多松开那只扼喉的手，牠的身躯也随之滑落在地，血逐渐从牠身下洇了出来，在落叶里聚出小小一洼——竟然也是鲜红的。
伏地魔对阴尸——也不能这样称呼他了——的控制权彻底消失，格兰芬多眼中的白翳已经消失，只是暂时还看不清瞳色，布满尸斑的皮肤也变成了常人那般的苍白，他像是被抽空所有力气一样跪在牠身边。哈利感到热浪拍打着后背，接着他意识到林间不知何时已燃起大火，火舌疯狂舔舐着树木和土地，泥泞的地面仿佛要被烤到龟裂。伏地魔大笑起来，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跪在地上的戈德里克猛然转身挥出一剑，但沾染了血污的剑刃只是穿过伏地魔的虚像，他毫发无伤，笑着化作一团黑烟而去。斯内普踉跄着站起来，佝偻着回过头，与盛怒的戈德里克对视一眼，也幻影移形离开了。戈德里克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着，四周的火焰随着他的呼吸逐渐萎靡，化为眼底燃烧不息的愤怒与悲伤。他最后深吸一口气，将剑和帽子挂回腰上，转身解除了哈利身上的石化咒，不等哈利说什么，就抱起他和斯莱特林毫无声息的躯体，冲出苟延残喘的火焰，向禁林外跑去。
Tbc.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第 2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