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终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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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出来的是周兴，皇帝记得他，曾协助李义府调查韦、裴结党营私案，李治倒想知道他站出来要做什么。
周兴走到前列行礼说：“微臣有人证，倒是可以快速定刘仁轨的罪，眼下人就在安福门。”
李义府一听吆喝要见人证，李治被吵得头疼，右手捏着额头左手招呼内侍带人证上来。
李开昀从早朝开始到现在一直站在安福门前，她就是周兴所说的证人。内侍一路小跑，跟李开昀对上身份后说，郎君跟紧些，不能让陛下等急。于是，她提着衣袍一路狂奔，每过一道门就会换一个内侍接应，等到了殿前李开昀已经喘不来气。
她扶着膝盖多次深呼吸，大殿门口的内侍高喊：“宣证人觐见。”李开昀独自进去，她紧张得咬紧牙关，穿过一道又一道门，仿佛正义的宣判就在眼前。她放松腰背吐出口气，迈进最后一道门。
李开昀低着头步伐变小，这都是裴春来教的礼仪，如此重要的时刻不能因为失礼导致失败。她趋步走到百官后半部分停下，然后跪下行礼：“草民李开昀参见陛下。”
李义府难以置信地扭头，又走到李开昀跟前确认身份：“陛下，此人阴险狡诈多次犯事，还请陛下将他拖出去杖刑以儆效尤。”
李开昀始终伏在地上没抬头，周兴这时说话了：“李尚书，说要见证人时您同意了，怎么证人一来您又赶他走？尚书是在捉弄陛下吗？”他最后朝李治远远行了一礼。
李治不想再跟李义府废话，这人他平时宠溺惯了，越来越不知好歹。
“你如何作证刘仁轨的罪行？”李开昀直起背手臂还端着：“小人可以作证刘仁轨是被陷害的。”
那日齐正与刘仁轨商议出了计策，齐正收买了几个船夫，刘仁轨则去了城外军营。
苏定方屏蔽了所有将士，刘仁轨上来便跪下：“下官恳请苏将军救我一命。”苏定方扶起他坐到椅子上。
“怎么回事，刘刺史请细说。”
“希望将军务必相信我，如果出了事上官一定要静观其变。下官这条命就交给苏将军了。”刘仁轨说完这些就回去了，苏定方没明白他的意思，可按刘仁轨的性子应该是遇到大事了。
齐正、刘仁轨在府上会和，苏定方那边算是搞定了，接下来就是一出大戏。
“船夫找好了，正在码头客栈等着。”
“我不能出面，你先去，我去找伙计。”
齐正把五位船夫约在客栈一间房内，“各位师傅，在下有一事想问，最近几日能否出海？”
他们意见统一都说不能，齐正佯装愤怒拍响桌子：“我得了消息，后日刘仁轨就要下令出海。”
五人傻眼了，这是遇上孬官和良民了。“刘刺史不能吧，他名誉很好的。”
“你们可知他与李义府早就狼狈为奸了。”此话一出，没有人再为刘仁轨说话。
齐正接着说出目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十万大军丧命，所以想请船夫在船行后改变航向，就近停在青州郊外。几人犹豫半晌答应了，他们既然遇上了这事就不能当作不知道，如果那些将士白白死在海上，得有多少人哭断肠。
“几位师傅觉得，停在哪里较好。”齐正拿出青州地图，半刻后他们选好地址，齐正说，会有人在那儿接应他们。
“只是还有一事，得有人行船返回码头。”一位年轻力壮的师傅立马应下，我来！
齐正问了他姓名，姓程家中排行老三，叫程三。众人离开，齐正又回了刘府汇报进度。
“我雇了三百壮丁，晚上行动。”刘仁轨花高价雇了三百人，天黑时所有人必须到城外集合。
到了晚上，三百人分工明确，挖土、装土、搬运每一步都井然有序。连干两个晚上，所有土袋准备完毕，齐正这两天带人在那五个地点打了桩，方便船停靠。
刘仁轨收到了第三封密令，他也放出话明日出海，晚上他又来到军营。
“刘刺史你搞什么？之前说不宜出海现在又行了，这些将士不是你闹着玩的！”苏定方指着他骂。
“请将军信我，我不会让将士有危险，只是迫不得已这么做。”
苏定方冷着脸不去看他，“我怎么信你？”
刘仁轨郑重地承诺：“我用自己的命保证，所有将士都不会有危险。”苏定方扭过身子看着他，到底什么事逼得刘仁轨不能说还必须做？
“能否向将军借身装备？”苏定方没问他要做什么，属下拿来一身步兵装备。
“请将军吩咐下去，明日看见什么都不要管。”
苏定方摆手送客，刘仁轨这么多要求还不告诉自己要干什么，他心里不得劲，不过还是吩咐下去了。
出海这日，士兵和丁夫把运来的土袋搬上船，这就是军粮。齐正换了步兵装扮混在其中，登上了程三的头船。
船行了半刻改变了航向，所有士兵都皱着眉不明所以，但因将军提前吩咐过“什么事都别管”他们也只能站得笔直皱皱眉。五艘船停在对应位置，没有人说话。两个时辰过去了，齐正找到程三让他返航。出行、返航的时间对的上才不惹人猜疑。
程三将船停在码头，刘仁轨还站在那儿。齐正立马冲下去惊慌地喊：“行船没多久海上起了风暴，其余人都被卷走了。”围观的群众大呼小叫着，苏定方这么走一遭大致清楚了刘仁轨的用意。
他下船路过刘仁轨时破口大骂：“刘仁轨！数万将士的命你如何还！我立马向陛下禀明情况，是你害死了这么多人！”苏定方八百里加急将军情送到长安，李治派了人审讯刘仁轨。
另外四艘船的将士绕道悄悄回了营地，刘仁轨遣走周围的人，看见远处的船驶来他走了，齐正在这里接应船夫们。
刘仁轨把事情经过都写下寄信给李开昀，于是才有李开昀进宫作证。
朝堂上鸦雀无声，李义府隐隐觉得今日会很棘手，他没有打断李开昀的话。
“刘刺史失船一事另有隐情，”李开昀掏出刘仁轨的书信双手呈着，内侍接走了。
李治面无表情地看完把信扔给内侍，李开昀虽然跪着但一直用余光观察皇帝的动作，李治动作一结束，她紧接着说：“李义府数次逼迫刘刺史不顾天气下令出海，刘刺史为了应付他先假意答应，又让船夫停船返航，实际并无一人伤亡。”
朝臣们左顾右盼小声讨论起来，李义府见形势不利说：“你说我逼迫刘仁轨，有证据吗？陛下，李开昀信口雌黄诬陷朝廷命官，应该杖刑六十。”
李治没说话,李义府开始心慌：“没人伤亡，可军粮呢？船呢？你敢说没有损失？”
李开昀手端的酸疼遂双手放在腿上撑着身子：“刘刺史用土代替粮食搬上了船，船行半刻便停了，所以不存在你说的有损失。”
眼见刘仁轨都有对策，李义府脸不红地说：“既然这样，那刘仁轨便无罪。陛下，请不要治罪于他。”
“草民有话说！”李开昀又磕了一个头，说：“刘刺史无罪，但李义府有罪。”
李义府愤愤地走到李开昀旁边，对着她的背踹了一脚。李开昀憋着没骂他忍痛跪好，众人指责李义府行为粗鲁，他们不知道两人间的纠葛，只知道不该在陛下面前动粗。周兴拉走李义府隔开两人：“李尚书与百姓动粗，难不成狗急跳墙了？”李义府的手指着周兴抖动，现在结束这场戏才是关键。
“陛下，既然此人说我有罪，不如交给大理寺审理，岂能在这儿让他胡言乱语。臣自身清白，不怕麻烦愿意走一遭。”
李治允了，李开昀又磕头：“陛下，李义府有同伙。”
“不论是谁都要配合大理寺审查。”李治站起来想走了，李开昀喊道：“那人不会配合！”
李治又坐下，他不能没由头的赶走李开昀，要是传出去臣子、百姓还会信服这个帝王吗？
“你说是谁，朕下令让大理寺拿人。”
“是皇后。”
朝臣愣住都看向李治，谁知后者也没反应过来，坐在高处像是在思索。
“你可有证据？如果没有就是大不敬，按律当斩。”众人的目光转向李开昀，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宫婢溜出去了。
“草民就是人证也是受害者。”
李治严肃地让她说下去，李开昀将状告李义府却被皇后罚板子的事说了，末了说：“武氏身为皇后干涉政务包庇真凶，身为一国之母罪大滔天。”
李义府现在只觉得她狠，竟敢连皇后一起告，若再不阻止李开昀恐怕自己真要走到头了。
“哼，陛下看见了吗，此人还想定皇后的罪。如果陛下不依你，是不是还要治陛下的罪！”
李开昀掏出本册子，李义府认出来了，就是记录他过往罪行的册子。他伸手一把夺过想撕毁，周兴推了他一下顺手抢回册子。
“不让陛下过目就想摧毁，李尚书未免太肆意了。”李治听了这话很认同，他忍不了一个臣子对自己无礼，但他势力薄弱只能纵容李义府。
李治翻开册子，科场构陷案、斗殴案、毕正义案、残害官员案、强抢民女案、霸田案······还有今天的滥权案，每一个案件都有受害者签字画押。他合上册子，李开昀掏出一块白布：“陛下请看。”
她伸开双臂，白布上的红色印记显露完毕，“这是受害者的血书，足有百人。”
李治捏着册子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内侍高喊：“皇后驾到。”所有人跪下行礼：“参见皇后殿下。”李治站起来带着些质问：“皇后怎么来了？”他的身边何时出了内鬼，朝堂上还敢通风报信。
“见过陛下，”武后走到李开昀身边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提起来：“都起来吧。”李开昀跪久了借着武后的力气才勉强站起来，她的膝盖估计已经红肿了。
“是你要陛下治我的罪？”武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李开昀弯腰行礼，说，殿下包庇罪人该治罪。
武后爽朗的笑声吸引李开昀抬头，两人对视，李开昀没像年前道观那次躲开而是无所畏惧地直视。“我记得当时你并无证据佐证李义府的罪行，难道不是诬告吗？按律罚你六十大板有何不妥？”
“草民还要告皇后干政，勾结官员，祸乱朝纲。”武后阵营的官员站出来说话，陛下有风疾偶尔让皇后帮忙处理政务，皇后所办之事上到官员下到百姓无不称赞叫好。
武后笑着看向李开昀，李义府见风向转了跳出来说：“李开昀你诬陷我就算了，还敢诬陷皇后，陛下这是大不敬应当斩首。”
“滚。”皇后面向朝臣说：“先前没有证据无法定罪，现在证据确凿，李义府你还敢说话！？”
李治怎么也没想到，武后竟会自断臂膀，不过这对自己没好处，李义府也是他的支持者。
“将李义府押入天牢，门下省、大理寺、刑部一同审查，所有冤假错案都要查明！”李开昀心里松气了，终是没辜负那么多人的信任。
李义府被侍卫架走，李开昀扭头用口型对他说，我赢了。他扑腾身子像疯了一样喊：“我要杀了你！”
“李开昀你检举有功，想要什么？”问话的是武后，李治知道她是想拉拢李开昀。
“万年县令裴重晖失职，青州刺史刘仁轨有冤，尚书郎中周兴有功。”
“朕知道了，你想要什么？”
李开昀说，她想做官。李治让她先退下，武后先一步走了。她们一前一后，等走远了李开昀直起腰不装了。
“跪那么久也没让你起来——裴春来的赐婚都取消了，你还想做什么？”
李开昀听见武后颇似埋怨的前半句愣住了，又快走跟在她身后：“我想的太远，不如皇后给我个官职，我好为您效力。”
武后笑着说：“你利用我拉下李义府，还想让我给你官位？”
“小人比他有用。”
“好啊，且看看你都有什么能耐。”李开昀走出殿门，内侍带她出宫与武后背向而行。来时她没注意皇宫长什么样，这会儿可以观察令人神往的富贵宫殿。
李开昀终于走出重重阻拦的皇城，远处裴春来在等自己。她笑着走过去：“成了！”
裴春来也笑了，两人并排走着。“你真厉害，我照你说的做皇后果然来了，神机妙算啊！”裴春来扶着她伸来的手臂上了马车。
李开昀双腿不能弯曲，就这么绷直腿上了车还滔滔不绝道：“李义府被押走的时候，我对他说‘我赢了’，那种感觉太爽了！”
裴春来注意到她略显僵硬的动作：“你的腿？”李开昀撩起衣袍裤腿一直提到大腿，膝盖红肿比原先大了一倍。
“皇帝一直让我跪着，还是皇后拉我起来的。”李开昀凑近戳了两下膝盖：“还挺疼的。”她拉下裤脚放好衣摆看向裴春来，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她装作不自觉的往裴春来那儿挪了挪，贪婪地闻了闻空气中少许裴春来身上的香味，然后抱臂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终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