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去云深处》蘅喜

48、我生命中的那些光【番外】

　　我叫苏楠，在这之前其实我还有很多的名字。

　　我的第一个名字叫成得男，如你所见，我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

　　我的第二个名字叫成德楠，这是妈妈取的，因为第一个名字，她死也不肯同意。

　　她真傻，叫什么真的重要吗？反正我本来就是个大家都不想要的孩子，除了她。

　　我时常觉得她的苦难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没有我就好了，又或者我是男孩就好了。

　　奶奶说，我是一个赔钱货，生下来只会糟蹋家里的粮食。我真不懂她，明明她自己也曾经是个女孩，为什么会对我说出这种恶毒的话。

　　每当这个时候，妈妈就会捂住我的耳朵，把我搂在怀里柔声的说，小楠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其实我一次也没信过，如果我是最好的孩子，为什么爸爸也不喜欢我。

　　印象中的他总是和妈妈吵架，每次吵完就会摔东西，然后奶奶就会过来说，摔摔摔，家都要给你摔干净了。

　　他不说话，会坐在一旁冷漠地抽着烟，味道很是难闻。

　　可是我还是期望过，如果他要是喜欢我就好了。隔壁的瑶瑶，她爸爸就很喜欢她，会抱着她举很高，还会用胡子去扎她，逗得她总是咯咯笑。

　　她总是嘲笑我，笑我没见过世面，衣服真难看。

　　我没有否认这点，因为我是真的很羡慕她，可以有好看的裙子，还会漂亮的小皮鞋和大大的粉色蝴蝶发夹。

　　但是我很爱妈妈，怕她难过，所以我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每当这时候，我就以其他的方面会骂回去。

　　我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吵着，奶奶就会拿着扫把过来，我就会偷偷藏到屋顶的平台上去，看她在楼下到处找我。

　　我坐在天台上时常在想，要是有一天我可以带着妈妈离开这里就好了，去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

　　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动不动就咳嗽，有一天晚上竟然还吐出血来，她叫我去打一盆水来。

　　我马上就去拿了一个盆，端着水走过来，她就坐在床边，不停的咳嗽吐血，鲜血染红了那个盆子。

　　我很害怕，在旁边一直哭，可是她安慰我的力气也没有。

　　当时是觉得很害怕，现在却要用力的回想才能记起来，只记得直到天亮她才停止了吐血。

　　后来，爸爸带回了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男孩。

　　那天他给了我一块巧克力，明明很甜，但是我却讨厌上了这个味道。

　　妈妈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

　　她说，希望小楠快快长大，考上好大学，以后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

　　骗人，没有她，我怎么会快乐。

　　我以为自己会熬不过去，可惜年复一年我竟然习惯了这种生活，生活还抹去了一些我对她的记忆。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瑶瑶也不再嘲笑我，她有时候还会和我分享零食，她人真好。

　　高二那年，爸爸不再让我上学，他说我这个人本来就是没有希望的，反正也考不上。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迟早有一天，我会又习惯的。

　　好吧，其实这次我逃跑了，去他的生活，从此以后我要一个浪迹天涯，做一个侠客。

　　可惜我很快就没有了钱，于是在路边物色了很久，选中了叶时雨，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长的还挺好看的，看上去就是有钱人的模样，这不就是我的目标客户。

　　我假装撞上去，故意让他的咖啡洒到我的手上，真烫啊，不过我就要有钱了，这算不得什么，毕竟在那之前的几天，我做梦都是在捡钱。

　　他果然如我所料，带我去了医院还给了我一些钱，我不愿意放过这个好骗的人，故作柔弱的扯住他的衣服，终于要来了地址。

　　那天我得到了第三个名字，这是我自己取的，叫铃铛，灵感来自圣诞节路边放是颂歌。

　　很快，我的钱又花完了，顺着地址找到了那个地方。

　　白水村真好看，和我家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一点也不一样。

　　他不在，但是我看见了她的姑姑，我说他把我的手烫伤了，医药费不够。

　　那个阿姨人真好，怕我回去晚，还留我住了一晚，正好我好几天都没有睡过正经的床了，房间里面都是香香的，还软软的。

　　我想留在这里，于是我很早就爬起来去搞卫生，这是我这些年学会的生存之道，嘴甜多做事少管闲事。

　　她不如叶时雨好骗，其实我也不想骗她，我觉得她有点像我的妈妈，虽然她更年轻漂亮还有钱，但是她身上的气味就是很像，我喜欢待在她身边。

　　我留了下来，以铃铛的名字，这次没有用谎言。

　　在这里我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一个年，曾经只有那个女人的孩子才可以玩的烟花，我也可以碰了。

　　她还告诉我，叶时雨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叫姜云霭。

　　我记了下来，知道这是一个关键人物，我要讨好她，日后总会对我有益的，这是坐火车的路上一个姐姐告诉我的，多个朋友多条路，虽然她骗了我500块钱。

　　姜云霭长的很漂亮，人也很好，怪不得叶时雨会喜欢她，只是他们还没和好，我就当每天追剧一样看着他们，现成的不磕白不磕，时韵也很喜欢，我们还经常交流讨论。

　　叶时雨送了她一盆没有种子的花，我有点鄙夷他，假花都舍不得送，直接送个空花盆，真有意思。

　　我也种了一盆花，是飞燕草，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完全就是因为花语，自由。

　　时韵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明白我选这个花的意思。

　　我们一起做了好多的事情，还一起去逛了集市，就好像一家人一样。这里我夸大了说辞，因为我想美化一下这段记忆，其实也不用美化，确实很快乐，但是我想用家人这个词概括一下这次出游。

　　云霭姐的弟弟来到了这个，他们的关系真好，不像我和那个弟弟，见到了就想打对方。

　　姜云清也是一个好人，他最先发现我在记单词的，明明我已经很隐秘的在做这件事了。

　　是的，其实我没有放弃，因为妈妈说过，希望我考上大学。

　　他走的时候送了我一支翻译笔，我很感激他。

　　要我说，来白水村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就是跑去看了一个女明星的现场活动，现在想想，仍然是觉得很后悔。

　　我不小心被拍了进去，让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看到了，爸爸来到了这里。

　　我就像是被扯下了遮羞布，往事不堪回首，在这一刻展现了出来给所有人观看，让我无地自容。

　　我住进了云霭姐的家里，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告诉别人关于我的事情，但是没敢告诉她，我骗了时雨哥，其实我感觉她好像知道了。

　　后来，爸爸带着那个女人和孩子在南韵小屋门口打了起来，我不再逃避这件事情，事实证明逃避也并没有用处。

　　我同意了他向我要钱，电视剧的经验告诉我，一个人成功之前要先蛰伏起来，这是我的蛰伏。

　　时韵说让我去读书，其实她早就发现了我这个秘密，只是当作没有看见而已。

　　我重新去了久违的学校，这大概就是我人生中的最重要的一次机会。

　　我决定不在说谎，于是我告诉了时雨哥，我欺骗了他，他没有责怪我。

　　我当时只是单纯的觉得他人好，直到长大后，碰见和那时的我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才知道自己的演技有多么的拙劣。

　　高考成绩不算太好，但是我也成功上岸了，虽然为了这次考试几乎用掉了我半条命。

　　时韵愿意出钱让我去读书，我拒绝了，她已经帮了我足够多了，于是选择了助学贷款。

　　我也停掉了继续给父亲汇款，告诉他以后不会给了，永远也别想。

　　他又来找我，但是这次白水村的村民都可以给我作证，我离开了这里。

　　我去了一个很大的城市，因为我知道对于父亲他们来说，只有混入了茫茫人海和更加广阔的地方才能永远让他们找不到我。

　　勤工俭学用去了我在学校所有的空闲时间，我拼了命的学习和赚钱。

　　半夜的时候我最想他们，因为白天是真的没有时间。我握着红围巾默默的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那是我唯一从白水村带走的东西，时韵给我织的。

　　路途遥远，我没有太多多余的钱去坐车。暑假我要去打工，但是寒假我回到白水村，因为那是我一年最害怕的时候，孤独寂寥没有人疼爱，只有她们愿意把温暖分享给我。

　　云霭姐和时雨哥在我上大学那年的夏天举办了一场很盛大的婚礼，叶时雨还哭了。后来云霭姐参加了一个著名电影节的海报评选活动，获得第二名，成了网络上知名的插画师。

　　上大学的第二年，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小名叫小满，未满将满才最值得期待，我想他是个幸运的孩子，有那么多爱他的人。

　　大三那年我获得了出国交流的机会，时韵说的对，人只有走出去，才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而我想要的，还是回到那个白水村，回到那个南韵小院。

　　毕业后我成功的去了一家大公司开始做策划工作，算是积累了两年经验，省吃俭用也成功的还完了所有欠下的债。

　　兜兜转转，我还是选择了回到白水村，虽然我现在身上剩下的钱实在不多，但是还足够我订下南韵小屋的房间。

　　这次我们大家会重新认识，会伸出说，你好，我叫苏楠。

　　这是我的第四个名字，用了母亲的姓氏，和她的期盼。

　　亲爱的妈妈，我还是会以一棵楠树的形象去成长，葱蔚洇润，年年繁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