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去云深处》蘅喜

46、她是我人生中的彩页【番外】

　　和姜云霭分开的第一年，叶时雨有些不甘心，偷偷跑回国去了那座大雪纷飞的北方城市。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所以总害怕自己做的太少不够好，于是分手的时候他不敢问，怕听到一些自己难以接受的话，现在又急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那是他第一次去北方，这里空旷寂寥，凛冽呼啸的北风，冻的他刺骨，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每踩一脚都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他站在校门口的榆树下，有点胆怯，万一他碰见了她呢？

　　要如何解释本该在另一个半球的他会出现在这里。

　　在他心里姜云霭向来是一个洒脱的人，这件事情于她而言肯定很快就过去了，可是他却迟迟过不去，想起来真是让人不痛快。

　　说来可笑，他在学校逛了整整一天，就是没有碰上她。

　　这个鬼城市真是冷，他郁闷的踢着地上的雪。

　　当即决定不再找她，心中嘲笑自己，她肯定都忘记的差不多了，自己还在这里自作多情，只不过会更加让人看不起罢了。

　　于是随即上了一辆公交车，连车牌号都没看，这个鬼地方，他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下去。

　　校门口渐渐远去，他的眼睛沉沉的盯着窗外，他总是在想。

　　要是还能再看看她，就好了。

　　或许是老天看见了他的诚心，得以怜惜。在下一个站台，她竟然真的出现了车站旁，叶时雨有些惊讶，用力擦去车窗上的凝成的冰花，想要看的再清楚一点。

　　是她。

　　姜云霭低着头站在车站边，如同这天气般让人感觉到冷漠，没有什么表情。

　　她好像更瘦了一点，本来骨架就小，在积满白雪的榆树旁更显弱小。下巴尖尖的，脸上看上去毫无血色，连厚厚的淡黄色长棉穿在她的身上看上去都不会显得臃肿，戴着一顶白色的编织帽，浓黑的长发被风吹散。身边没有任何人，就好像下一秒这场风雪就足以掩埋掉她。

　　她还戴着一条棕色的格子围巾，他认得，那是他特意找叶韵学的，花了好几个星期的时间才织好。

　　不是分手了吗？为什么还戴着这条围巾。

　　他心思微动，很想问她。

　　车门打开，叶时雨觉得自己有些贪心的，明明刚才只是说想看她一眼，如今却又想着要是可以和她多待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心中就是忍不住的默念道，上车，上车，上车。

　　姜云霭抬起头朝他的地方看了一眼，他心虚的转过头不敢对视。

　　下一秒，车门关上，他无奈的笑笑，终归还是自己太贪心了。

　　于是想抬头看看车辆路线，毕竟自己现在也不知道到了哪个地方，却看见姜云霭朝他走来。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敢呼吸，害怕让她发现，于是低下头。

　　要是。

　　她发现他，就好了。

　　他不太明白自己现在这复杂的情绪。

　　姜云霭坐在了他前边的位置，就距离了三四个座位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

　　他戴上帽子和口罩，才敢正大光明的抬头看向她。

　　车辆行驶过一个又一个车站，他就那样坐在后面贪婪的看着她。

　　车会往哪里开呢？他不知道，反正现在无论去到哪里，对他来说都并无区别。

　　过了半个小时，姜云霭站起来下了车。

　　她下车，他也下车跟着。

　　他想看看她到底会去哪里，于是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天空又开始下雪，轻盈的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那是他第一次见这么大片的雪花，差一点，他就要叫出她的名字。

　　他想说，姜云霭你快看，每片雪花真的不一样唉。

　　他跟着姜云霭走着，觉得她其实一点也不聪明，自己都跟了她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一点安全防范意识都没有，要是他是坏人怎么办。

　　姜云霭横过马路，凛冽的风吹在叶时雨的脸上，就像刀子一样刮的他生疼。

　　可是她却像毫无反应一般继续向前走去。

　　她要去的地方竟然是车站对面？

　　叶时雨看到她停下来，加快速度过去，站在车牌的后面，有些好奇，没看懂她要干嘛。

　　不一会儿车来了，还是刚刚那辆车的编号，姜云霭走了上去，他也赶忙跑上去。

　　车上很空旷，没有什么乘客，姜云霭又坐在了刚刚的位置看着窗外。

　　叶时雨坐在她的后面想道，刚刚上车离他那么近，甚至她的发丝被风吹起，都触碰到了他的棉衣。

　　他无奈的笑笑，也是，她的眼睛从不乱瞟，怎么会发现他呢。

　　姜云霭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神色淡然，仿佛什么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又坐回到了学校。

　　路上的雪有了一些厚度，她在前面走着，他就踩着雪地上她的脚印一步深一步浅的跟上，直到姜云霭走回了宿舍。

　　他好像不生气了，又或许，他其实一直没有生过的她的气。

　　她那么怕冷，要怎么在这里熬过这漫长的冬天啊。

　　他的鼻头发酸，从小田意就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绝对不能哭，要勇敢。所以他每次打针他都第一个冲到老师面前举起手臂，吃再苦的药从不皱一点眉头，甚至小时候学骑把手肘摔的骨折了，也从来没有流下过一滴眼泪。

　　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经常在想，姜云霭到底喜不喜欢自己，他没有用爱这个词，觉得自己可能还挨不上边。

　　于是面对姜云霭的他，总是多疑的，是敏感的，是患得患失的。

　　他吸吸鼻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

　　天色有了一些昏暗，他反应过来自己该走了。

　　看着漫天的大雪，他蹲下身子拾起，这雪比想象中的还要重，一点也不轻柔。

　　直到衣服裤子沾满了白色的雪花，又在草丛旁边摘了几片落叶，剪了几根树杈子插上，他才终于在楼下堆成了一个大大的雪人。

　　就让它留在这里吧，在这冗长的冬季，代替他最后一次陪着姜云霭。

　　这场大雪要延续多久呢？

　　他无法得知，这是他人生中所有关于雪的记忆，但是雪总会融化的。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姜云霭吧，姜云霭会忘记他吧。

　　而他，也一定会忘记姜云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