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谁眼睛里的风景 ...
-
静夜沉沉，寸寸微云。
月光星空，如手心握着烟的火星，明灭难消。
蒋远拉着长椅躺在那里，眼睛里是这一副光景。崔妍躺在身边的椅子，手垂到地上都能摸到细碎的草木。
小羊蹲在地上吃草，偶尔温热的舌头会碰到人类的手指，还有它自己的圆蛋蛋或者马的杯子蛋糕，草原看着好看，但也藏着这样的秘密。小羊知道了这个秘密，然后它想告诉人类。
它舔了舔崔妍，它又舔了舔蒋远。
它叫可可，是一只奶白色的小羊。
崔妍知道它，刚来的第一天就看到蒋延趴在地上跟小羊聊天，手机拿在那一直拍一直拍小羊吃草。蒋远和蒋延都是生活在这边的汉族，基本上不会放牧，只会养只小羊当宠物。
“ 呀！可可它又舔我手指。” 崔妍虽然吐槽着，但是她的手却拍了拍小羊，基本没怎么用力就是说摸了摸它也行。
“ 没事的，可可就是在跟你玩，它喜欢你。” 蒋延把可可揽在怀里，他走过来单手捏了捏可可的头顶。掌心的汗就要把可可的毛发沾湿，打卷的毛发有种皱皱巴巴的纸张感，好在可可自己不在意这些。
桌上是他拿来的饮料。
人抱着可可就离开了。
崔妍坐起身想要拧开饮料，而递给在面前的是蒋远帮她拧开的饮料。她借着这个转过去看着他，夜色里像是用蜡笔给他绘制曲线，他像是在那又像是不在。
她接过那瓶饮料，把自己的给了他。
“ 你这次，是来取材采风的吗？”
“ 算是吧。”
“ 那你要我给你介绍一下每一个地方吗？再后面几天的徒步里。”
“ 其实，我这一次的旅行更想体验自然。就像星星，我知道每一颗星星都有自己的意思，但是我不想知道，我只想这样一直看着它，我看着它，它就在。一切人类赋予的解释都可以延后再看。”
“我看那小羊，我感受着它的毛发，还有它的味道，甚至是踩到了它的羊粪蛋蛋都无所谓，我只想感受它身上的温度，而它是什么品种的羊，它能长到多大能度过几年我都不想知道。”
“ 我只想先感受能让人直接感受到的东西，感受风，感受雨，感受阳光，但我不想知道树是什么树，我也不想知道水里是石头还是宝石，石英还是任何。”
“ 我只想让自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泥土，我就和泥土在一起，我像是叶子，那就在树木上或者土地里都可以。”
崔妍说了很多，但她一直没有说出来最关键的东西。
“ 我明白的，你想先熟悉环境，再看社会人文，这样你才能把作品里的背景掌握的更熟悉些。” 蒋远很认真的听她说完这些，还很贴心的帮她做了完整的总结。
他不写作品，但他已经熟悉了崔妍创作的风格。
而且她写的作品不少，但她还没有给任何一个杂志或者报刊投递自己的作品，她总觉得还不到时候，又或者她还没有想要这样去做。
“ 我明白。”
蒋远明白她的情绪，他什么都明白，唯独不明白她当初为什么提分手。又或者她说的耽误，是觉得他耽误她的创作了？
但这个问题显然没有必要再提起，蒋远不是对什么事情都要刨根问底的。就像他曾经也不理解大雨天英国人也不打伞就走在路上。可是这也没什么问题，有人喜欢打伞就打伞，有人不喜欢打伞就淋雨。还有苏格兰男人冬天也是短裤配羽绒服。
英国长年下雨，天气预报基本没用。前一秒太阳后一秒瓢泼大雨。小雨滋润皮肤，大雨免费洗澡，这样的精神状态挺好的。而他和崔妍一定是蒙蒙细雨也要把伞打开。虽然一把伞的寿命不是很长。
“ 你把鞋脱了，我给你拿着，你跟我去个地方。”
蒋远很快起身，蹲下去拿走她的鞋子，拉着她就要走。崔妍给自己拿了瓶饮料，离开位子她跟着往前走。
天空中能看到缓慢移动的星空因为她的行走仿佛就自己静止了。她的眼睛看着一切，一步一步感受着脚踩在泥土上的感觉。
有点刺有点硌还有点温暖，最后还有点风吹草在她脚底晃悠的感觉，她反复感受着脚下的世界，很快她的脚指甲都沾满了泥土。
很快两人走到了溪水边。
夜晚的溪水潺潺，水波荡漾还有月亮扔下来的钻石，脚踩在泥土里，脚踩进溪水里，就是走了过来，站在溪水里，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能知道的信息寥寥无几，但蒋远拉着她走过来一路，她都没有一点想要挣开的想法。
蒋远走过来，问她：“ 你走过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什么？”
“嗯？”崔妍视线看着溪水里的脚，抬起眼皮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
水是清澈的，她看得见自己的脚。
她的思绪也应该是清澈的，她应该看到自己的心。
蒋远拉着她坐在石头边，夜色里他脱下来上衣，月光里，黑夜也能视物，他半蹲下来
拿起她的脚帮她擦拭干净，捡起放置在岸边的鞋子，帮她穿上凉鞋。
崔妍可能是没想到这个状态，她呆愣的看着蒋远做完一切，她的手撑在石头上，因为他的靠近而不知道继续后退还是向前。
“ 那个… 我自己也能穿。” 崔妍等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接过对方手里的鞋子，自己穿好望岸上走去。
耳边的溪水声越来越清晰，分不清是心跳还是呼吸。
蒋远跟在她身后，还没等蒋远说什么，崔妍又自顾自地道：“ 我… 就是… 那个… 我先回去了。”
崔妍又想起刚才的一幕，忍不住抿嘴屏住呼吸，似乎这样就能藏住她的情绪。
………
“ 他在做什么？” 崔妍喝了口咖啡，喝完才看着是咖啡，心里暗悔，今晚可能又要失眠了。
她捂着脸躺在床上，手机里确实朋友给她发的消息，大概是想要问问朋友，她现在也看不清自己的思绪。
【你们俩分手都分的特别莫名其妙，你那时候不就是忙了点没理他？你就这样理解就好了，反正实在不行你离开前在表白一次，你俩一人说一次就扯平了。】
朋友的信息里还有一一列举细数对方的优势。
【他喜欢你，财务自由，时间自由，长得好，对你好，性格不错，你一来就一直陪着你。这不是还喜欢你是什么。就这还要我给你分析？】
崔妍拿着手机有点心不在焉，她看不到蒋远的时候还能说服自己迅速完成作品，但看到他的时候，他好像逐渐身影清晰和那些作品站在一起。
崔妍性格很奇怪，她只有更重视什么，才会更放精力在什么事情上面。比如她喜欢蒋远的时候，还是她刚去英国第一次见到他。
……
咖啡店，崔妍和朋友正在聊等会去哪里逛。
李诗情拿着手机正在跟谁聊天，喝了两口咖啡才抬头看着她继续说：“ 周末有活动，你要来吗？都是来留学的同学，有人开了个麻将馆，我们去耍一耍，你会打麻将吗？”
崔妍其实不会打麻将，但是那天莫名其妙她就想去了，大概是麻将也是海外游子的家乡代名词，像麻辣烫，像火锅一样。每个人对家的感觉不一样，就像有的人只是单纯想去打麻将而已。
那天，她去的时候，就在门口的楼梯上看到趴在栏杆上抽烟的蒋远。他很瘦但看起来也很健康，刘海有点长，看得出来有段时间没去理发店了。他的胳膊闲闲地搭在栏杆处，看着有人来了，急忙掐了烟。最后一口吐出的烟里是高挺的鼻梁，还有像是雪山山峰一般的侧脸，光影重重。
李诗晴看着他笑起来：“ 又不是在首尔，路上不能抽烟，你在室外吸烟没事的，咋还看到人就吓的把烟扔了。”
“ 这是蒋远，早你一学期读硕士，这是我朋友，崔妍。”
“ 你什么的时候飞机，不是要去读博了？” 蒋远看着李诗情问起来，早前就听说要去美国读博，她也是厉害，靠着雅思8，申请了每一个学校都能拿到不少奖学金。
李诗情听了回答，“ 后天飞机，我的房子就转租给崔妍了，反正都是来留学，一起玩玩认识一下。”
崔妍点头：“你好。”
蒋远看着她：“ 你好，那… 进去吧，我等会在去。”
屋里有烟雾警报器，一个两个都是出来抽烟，他也知道有的人不喜欢烟味，看有人来才掐了烟，看着两人进去，才又点了根烟，又是一口烟覆盖了眉眼，他还记得刚才那个女生的名字。
崔妍。他心里细细记下这个名字。
走进去的时候，李诗情注意到崔妍的表情，看她几次回头，忍不住露出八卦的笑容：“ 单身！那家伙单身！你要是喜欢，就直球出击吧。”
闻言崔妍心一沉，意识到自己的心思被发现，她咳嗽一声缓解个情绪，说：“我就是看着有点眼熟。”
“ 啊，眼熟？那也行。” 李诗情一脸恍然大悟，继续道：“ 这个店就是他亲戚家的，这会让他开店做个生意。”
“ 可… ” 崔妍本身想说，学生签证不是不能开店吗？但是这个疑问还是被她咽了回去，她没必要插手这些事情，不管其中如何。
蒋远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他把东西分给大家，说着这家店明天开始就休息了。
李诗情舀了一勺蛋糕吃的开心，问他：“为什么不开了？”
蒋远摇头：“不是不开，要装修了。”
“ 啊！是这家店租给别人要开奶茶店吗？”
李诗情又说，“ 那挺好的，开奶茶店，你还能在奶茶店兼职，一个月1千五英镑左右，也挺不错的。”
崔妍还在和其他人一起打麻将，她也没打算打很久，她还有没写完的作业，只是很久没见到李诗情才跟着一起来这里。
蒋远聊完天，手里最后一瓶饮料递给她，崔妍接了放在一边，手里牌也没有停下。直到这把打完，她才起身问蒋远要不要来这把…
“ 我要先回去了，这把你来啊？”
崔妍扭头看着他的时候，提起一口气，竟然有些紧张。
他比刚才看的更清晰，也比刚才看的更好看，浓眉大眼，明明是单眼皮但是却很明亮，比她的双眼皮眉眼看着还要明亮，有光，他的眼睛里有光。
就这样一瞬，崔妍收紧呼吸，眼睛紧盯着他身后的东西，假装她并不在意。
“ 我不打，有人替我。” 说完，蒋远把别人拉过来坐在新的位子，准备回家的崔妍就离开了。
蒋远跟在身后，他送的崔妍回家，顺便两人还互加了微信。直到回家，崔妍才通过他的好友，她想发点什么。
比如：你好。
可是你好之后呢？
然后她要聊什么？
崔妍躺在床上，只是看着手机屏幕，但不知道能打什么。如果一个话题的开始都这样的麻烦，是不是不开始会比较好，崔妍把手机放回床上，想不出还可以和对方说些什么。索性她就拿出电脑，在继续完成今天没有写完的作品。
她打算参加一些文学奖，虽然她明白文学奖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获得的，但是目前时间里，这个文学奖截止投递前她能写完作品。而国内其他文学奖，大部分都是出版社进行推荐出版作品来进行的评选，她没有出版过作品，很多都参加不了。
崔妍写作的时候有个特点，不拘泥用手机还是电脑，是在出门路上还是车上也没关系，她都可以写作，只是一旦开始某件事就会全身心投入其中，很快她便被作品侵占了所有注意力，经常出现坐车过站的情况。
今天也是如此，等她敲下最后一个字，视线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两个小时过去了，她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才看到蒋远发的很多消息，最后一条是——
认识你很高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