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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if线·行至歧路·第5章 水中捞月 ...

  •   昏迷过去的向原未曾料想到,他又再度陷入了那场梦境。
      但这一次看到的景象似乎不太寻常,每当自己看向面带微笑的男子时,人影总会时不时颤动起来...再一眨眼,恍惚中竟能看到银色的发丝夹杂其中,与黑色融为一体。

      向原感到诧异的同时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可越是接近,他就离自己越远...明明只是看着,心脏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般,止不住地生疼。
      他颤声开口希望男子停下脚步,却在下一刻骤然清醒——

      眼皮有些发酸地掀开,能看到头顶是散发着柔和光线的水晶灯,映照出床上少年有些彷徨憔悴的面容。

      还未从梦境中彻底回过神来的向原正半阖着眼,失神地望向陌生的房间,耳边还不时传来有些嘈杂的脚步声,玻璃制品和金属仪器的清脆碰撞声。

      他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紧接着感觉耳中似乎被灌入了什么液体质感的东西,对声音的感知都有些隔阂,便想试着伸出手去触碰,却突地被一旁漫不经心的声音惊到:

      “...别动啊,到时候鸠又要怪我了。”

      听着这熟悉的尾音,向原满脸震惊地转过头,正对上一双浅绿色的眼睛。
      那人此刻垂眸看着他,满脸的无奈和不乐意。

      “我...”
      “别说话,护士刚把药液灌入你的耳道,一旦动嘴就会牵扯到耳内破损的伤口。”

      眼见那人的眉宇皱起,神情越发不耐烦,向原就知道自己又惹了什么祸,很快闭嘴沉默下来。
      但这一期间他还是没少瞅着站在床侧的人,下意识地认为是他把自己送到了医务室,目光里甚至带着隐隐约约的感激之意。

      于是乎,坐在一旁的男子本在百无聊赖地等着鸠,无意间却撞见那小子满脸瞻仰地看着自己,顿时眉心一跳,就差翻白眼了。
      想来也没事干,他勉强忽略那道视自己为救命恩人的目光,不自在地开口解释:

      “可不是我带你来的啊...若不是鸠心地善良,注意到你被曼德拉草吼破了耳膜,估计还在那地里瘫着呢。”

      话说到一半,他又想起鸠的威胁,咬咬牙干脆把剩下的一并说完了事:

      “啧,顺带跟你道个歉...刚刚我装作没看见,任由你倒下,还故意不分给你道具。”

      他不情不愿地说着,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实在是理亏,便刻意眯起眼对床上的人不怀好意地笑着,想着向原这家伙若是刚醒来就亲眼看见陷害自己的罪魁祸首,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每次看鸠与他待在一起时都那么迟钝,这样软弱可欺的人...多半会吓傻吧。

      然而向原的表现却出乎他的意料——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也不顾那人先前的提醒,他兀自开口解释着,话音里满是愧疚和不易察觉的颤意:

      “是我的错,今天总是走神,就忘了拿道具。”

      在得知真相后,向原首个反思的就是自己的问题,一整天下来没个注意力集中的时候。
      再听到眼前人因为他而被自己的朋友责怪,更觉得没道理了...这一看就是自己疏忽,有错在先。
      因此向原第一反应是率先道歉,想从这位同学身上博得些为数不多的好感。

      毕竟他现在看上去比自己还委屈...向原回想起当时鸠收下他给的道具的那一幕,觉得面对不熟悉的人不愿意分享也是很正常的。
      若因此挨了朋友一顿骂,谁都不好受。

      朋友的朋友又不一定认识,这个大道理向原还是懂得的。

      “啧...都说了闭上嘴巴!”
      “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本以为能再暗戳戳欺负一下向原的人只感觉自己一拳砸进了棉花里,他烦躁地揉乱头发,被迫泻了心底的气。

      “埃尔芒。”

      回应他的是床上人乖巧地一点头,又沉默下来继续用忏悔的目光盯着自己,他顿觉火上浇油,就差拔腿跑开了。
      仿佛突然间就明白了鸠的无奈...估计他平日里面对这样一个木头脑袋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

      于是二人间的气氛竟微妙地缓和下来,直到一名护士前来检查向原的伤势,并用魔杖取出那些已经凝固成深蓝色胶状的药物后,他才迫不及待地开口:

      “我能问你些问题吗?”

      察觉到向原怯懦讨好的语气,埃尔芒挑了挑眉,语气不善地回拒:

      “如果是关于鸠的,我无可奉告。”
      “可是...”
      “我能怎么办,你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

      果不其然,这一番冷嘲热讽到位了。
      向原蔫下脑袋没敢再开口恳求,单凭那无所适从的脸色就可以看出他此刻的窘迫,埃尔芒觉得莫名解气,同时又回忆起不久前鸠对自己的冷言冷语——

      他当时垂头丧气地都想要先回教室了,却又突然收到教授拜托同学转交给他的话,说是希望自己能帮向原带回教室里落下的东西,顺带给他请个假。

      然而埃尔芒苦着脸正要去跑腿,却被身后的鸠打断怨怼的思绪:

      “你留在这,等他醒来就说清楚。”

      随后就撇下他率先离开了,但埃尔芒怎么可能不知道鸠的心思,无非是忌惮他又去搞什么小动作针对向原...一想到这就来气,什么时候自己成了他印象中的那种恶毒的家伙了?!

      于是埃尔芒只能欲哭无泪地回到病房,老老实实等着床上的人醒来,并开始后悔最初选择管这档子事了。
      如果不是自己刻意在旁胡言乱语,让向原手足无措,或许他也不会做出失误的操作...进而落得这般下场。

      埃尔芒越是这么想,越有些毛骨悚然。
      难道鸠已经能看穿一切到这种程度了...?

      他蹙着眉兀自思索,默然看向病床上情绪低落的人,觉得这件事干脆就此作罢,那家伙都道过歉了,再追究就显得自己异常小气,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行了行了...我就以旁观者视角跟你说吧。”
      “真的可以吗?”

      向原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看向埃尔芒的眼神亮晶晶的,让后者不得已逃避那道承受不起的视线,却刚好瞥见正站在门口处的人——

      鸠,确切是岚,正面无表情抱臂站在那,二者目光相撞的瞬间,埃尔芒默默闭上了嘴。

      “怎么了吗?”
      “没...我先走了。”

      向原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似乎有些冒冷汗地直起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离开了病床,又与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擦肩而过。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鸠居然来了...听埃尔芒说,刚刚是他把自己带来的?

      然而二人仅仅对视了一眼,向原就垂下头不敢再看,一方面是因为愧疚自责,另一方面...他又回想起那个梦。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亲口告诉鸠,就当是倾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好,要是他愿意走过来的话...就好了。

      正当向原咬着唇胡思乱想之际,意料之外的事真的发生了。
      鸠居然没有跟着埃尔芒离开,而是径直来到床前,甚至直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向原莫名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如同上课走神突然被老师点名那般,处在一种不知如何开口的境地,也不敢抬眼看身边的人,就这么紧张地低着头。

      “好些了吗?”

      岚误以为他耳内的伤口还未恢复,没听到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向原这才抬起眼,面部有些赦然地泛着红:

      “我没事...是我疏忽大意了,你别怪罪埃尔芒。”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小子难堪的模样,但眼瞅着这张分外服软的脸,岚还是觉得心底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又想起了那些过往。
      他本能地想像先前二人相处那般调侃眼眶泛红的少年,却发现如今的身份不允许自己这么做,便只能强自镇定,学着鸠露出平和温润的目光。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今天老是走神。”
      “如果我说这和梦有关...你愿意听吗?”

      闻言,岚有些意外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梦到了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我们在开学舞会上相遇,然后...”

      一想到自己要当面说出梦中那些尴尬的经历和故事,向原突然犹豫了,复而垂下头神色茫然地盯着盖在身上的衾被,他在想到底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估计鸠也会觉得自己的理由很荒谬吧...

      然而一旁的岚表面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底却掀起了滔天骇浪。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向原的过往记忆绝对出了问题,不仅莫名其妙被失忆了两次...第三次消除的记忆还正以不可抗的状态回溯着,估摸着不需要一周的时间,他就能彻底想起所有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安德鲁,还是...
      他突然想起那个弹奏古筝的诡异女子,她不仅毁掉了鸠的另一半意识体,还能操纵通往记忆之境的大门。

      如果说她没有什么猫腻的话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岚竭尽全力遏住内心的焦虑,不让向原有所察觉地问道:

      “所以,你才会对我那么好奇?”
      “不仅如此,我好像还忘了你的名字...”

      这是个意料之中的困惑,毕竟记忆回溯的过程无法控制,会梦到什么几乎全凭个体差异。
      岚斟酌着如何让向原不再怀疑自己,同时还能了解更多的细节,便引导他的注意力到别的地方:

      “你能把梦的全过程都告诉我么?”
      “诶,可以吗。”

      岚下意识点点头,于晨光熹微中淡然一笑,双眸带着令向原欣喜不已的信任感,就连先前的担忧与踌躇都在瞬间一扫而空。
      他目光懵懂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要把这一幕深深刻进脑海里,那种被在乎的感觉...好久违,好怀念。

      原来梦的礁岸浮上海面的那一刻,依然保持着它色彩斑斓的模样。

      ......

      随着时间流逝,窗台漫布的日光缓缓下斜。
      自从鸠愿意倾听自己那幼稚荒唐的梦,向原内心的倾诉欲终于得到了满足,他极具耐心地解释着一切,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说完了。
      包括梦里最后那两个重重叠叠的身影。

      因为他下意识觉得,如果说出自己的顾虑,面前的人也会理解,会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抚平那些焦虑与担忧。
      这种以往从未敢有过的大胆而新颖的直觉,自打确认了梦中人的面容后,就未曾停歇过,反倒愈渐强烈起来。

      因此到最后,当他眉间逐渐散去对先前梦境的感慨与怀恋,亲口说出梦境结尾的银发男子时,下意识便看向鸠的反应——

      那双长睫覆盖下的黑眸似乎有些迟虑,但在对上自己的目光后很快恢复了往日里的温润,如羽毛般轻盈落到向原身上的时候,心尖止不住地泛起一阵痒意...

      他不觉微着张嘴,雾色的眸子缓缓下移,定格在那张唇上,失了焦距。

      为什么...会很想亲上去。

      梦里的人走进了现实,却好像比先前更难触手可及了。
      向原突然有些懊悔,没在梦里说出那句心里话,却又在回过神来的瞬间庆幸万分。

      如果对眼前的人说,自己喜欢上了梦里的他,会不会被笑话啊?

      或许是二人间的气氛酝酿得太过了,向原兀自沉浸在遐想当中,不知不觉竟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鸠...你说我们曾经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这句话如瓢泼冷水,顷刻间惊醒一旁沉思的人,令岚察觉到一丝危险。
      他们或许...走得太近了些。

      没想到只是给了向原一个倾诉的豁口,他却自顾自地栽进了温柔乡,毫不顾忌地将那些想法脱口而出...
      看着那双期盼得到回应的眼睛,岚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唇角的笑意也一并敛了回去,恍若未闻般注视着墙头处摸上窗沿的爬山虎藤蔓,翠绿色的枝条昭示着眼下春暖花开的季节。
      仿佛映衬着某人的心境。

      眼见鸠毫无反应地无视了自己,向原也很快有些怔忪地回过神来,在终于意识到方才说了什么鬼话后,刹那间缩紧了瞳孔。
      追悔莫及的他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只是慌乱地望向面前的人...却没能得到熟悉的眼神回应。
      那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有了距离感。

      像是荡漾在水面的清冷月盘被自己亵玩似地一捞,碎作满手的辉光,狠狠地刺痛掌心。

      他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梦里的鸠永远注视着自己,一刻不停地...让向原捉摸不透,以至于迫切地想看清摸透彼此之间的距离,是否足够亲密无间。

      是否足以让他说出那句心里话,而不至于...让自己难堪。

      ......

      二人间陷入了沉寂,耳边又依稀传来护士的走动声,装有药剂的玻璃瓶碰撞发出的轻响...反反复复地回荡在耳边。
      向原明明刻意地放纵思绪,出神地听着背景音,却还是无法忽略旁侧人默不作声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起身了。

      而就在岚即将离开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抓住了袖口。

      岚本想不动声色地回过身抽离,拂去那道明显带着颤抖的挽留之意,却在视线触及那张脸时停下了动作——

      仿佛周遭的温度已经坠至令人不适的程度,以至于向原穿着病号服的身子不断战栗着,不时有抽噎的声音溢出。
      一头微卷的黑发压盖住那张脸,只露出紧咬而泛白的下唇,仔细看能发现一滴泪正慌不择路地逃过额前阻挠的发丝滑落脸颊。

      他哽咽着开口:

      “别走...好吗,是我说错话了,我不会再说了,原谅我...对不起。”

      向原抬起头更用力地捏紧了袖口,指尖发着颤,绝望无助的双眸仿佛根本哭不完一般止不住地滑下泪珠,跌落在不知何时起就被紧紧攥着的被单上。
      这次没有人会为他捧住泪水,只能任由咸涩的液体湛湿那张脸。

      岚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满脸无动于衷。
      唯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全身仿佛都在叫嚣着要逃离,就像之前做过无数次的举动那样,告诉自己抛弃掉那个少年。

      可唯独那只手麻木而僵直。

      他眼眸眯起,开始责怪是自己反应太慢了,便用尽全力忽略掉那股死死缠着自己的力道上暗含的执拗,手臂下意识使了狠劲,却在床上人突然扑上来的举动下彻底怔住——

      仿佛疯了般,向原不顾一切地用另一只手攀上岚的袖口,趁其不备硬生生把已经转过去的那半边身子扯了回来。

      二人间的距离猛然拉近,最终凝固在即将触碰的鼻尖...双双对视着陷入死寂。

      岚在先前几次冲击下都修饰得完美无缺的面部表情开始有了裂隙,微微绷紧的下颌显示出此时此刻的难以置信。

      他看着那人明明没多大力气的双臂正强行透支体力限制住了他的行动,满脸泪痕地死死瞪着自己。
      如此下来,被迫直视那双眼睛的岚也有些失控,一个想法伴随着怀疑横冲直撞而来:

      难道平日里在鸠面前,向原也是这样死缠烂打的吗?

      但或许只要表现出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气息...

      他这么想着,便照做了。
      没有再硬碰硬地彼此对抗,而是松懈下力道,任由向原拘束着,目光淡漠地与其对视,一点点凝淬起双眸里的冰冷。

      而正如他所料,当触及鸠眼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时,向原才仿佛如梦初醒般愣怔了一瞬。
      随后脱力般松开双手,张着嘴吐不出一个字地傻傻坐在床头,颤抖的眼里满是悚然。

      他刚刚做了什么...

      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来,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了。

      ......

      或许是因为醒来后太久没喝水,向原摸向唇畔的触感有些干裂。

      他双目空洞地缓缓扯出一抹笑意,用手臂包拢住膝盖,埋下头独自坐在满室春光明媚的床上一动不动,静静地感受身体的每一寸变得冰冷,麻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if线·行至歧路·第5章 水中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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