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如梦初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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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原的请求回荡在树屋内，平静得有点不那么真切。
自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声线就不再打着颤了。
至此岚的面容才隐约有了变化，但他克制得很好，在银发与烟雾的遮笼下看不出一丝破绽，仿佛还是如以往那样冷静淡漠得无懈可击。
“给我个理由?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告诉你的事，鸠就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一抹熟悉的森然笑意浮现在唇畔，他微眯起双目上下打量着向原的反应，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权衡自己与鸠在他心里的位置。
这种提到另外一个“人”就莫名不满的强烈念头自打他们滚.过.床.单后，突然比以往成十倍百倍地放大，逐渐成了心头不可忽视的倒刺。
他说不信任自己...难道就更信任鸠?
“也没有别的人可以问了...让我见他。”
向原一再坚持，同时忽视掉那抹刺眼的笑，对他来说失望的事有那么多，再多一个...好像也无妨。
只要能知道真相及时止损，再有效地避开这些东西，就能逃离那个可怕的安德鲁，只要能远离那些混乱的所谓受诅咒的家族和莫名其妙的纷争，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思索之际，他垂下捂着伤口的手，疼痛到麻木的感觉，兴许就是如此了。
“如果我说不呢。”
“我知道真相后...就走。”
这句话中的笨拙掩饰被岚一眼看穿。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向原的意思...这个“走”，究竟是跟着他一同出去，还是在树前就分道扬镳，没人比岚看得更清楚。
可正是因为如此，向来游刃有余的他头回觉得自己的思维跟打了结似的，既给不出解释也拉不住那颗去意已决的心。
刚刚被向原狠狠打开的手此刻还微泛着疼，可这是眼前人如此排斥自己的情况下唯一能触碰到他的机会，岚居然有点意犹未尽。
如果让向原打他一顿就能原谅和了却那些残酷的现实和过往，能不再吵架该多好，如果解释清楚就能相安无事，继续在霍格沃兹生活多好...
岚何尝没想过，可是没人比他，比鸠更清楚这不可能。
最大的威胁还藏在这棵树的背后，要保护的人却躲着自己，他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不如做个交易吧，我现在就解释清楚，但在这之后你必须听我的...并为此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
先把局势稳住，剩下的办法再慢慢想。
......
然而在向原眼中，此刻的岚更像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意图哄骗他接受现状的人。
兴许是看透了未来可预见的一系列危险，他异常地冷静，没有被这表面的利益诱.挟心智。
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意味着...从今往后自己可能不得不跟在他身边，没准还得去和那个安德鲁斗智斗勇，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这一次是囚.禁，上一次是突如其来的致命伤口，下一次会是什么?
他摇摇头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这时候必须得想点什么别的...有用的东西，或者说条件，能让岚不得不答应自己...放过自己。
也就在此刻，思绪杂乱的脑海里飘过方才的一幕幕，那些二人亲.热的画面在此刻想来只能化为嘴边一抹浅淡的苦笑，但向原却从里面找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岚在当时几乎毫不挑食地把全身都享用了个遍，却唯有一个地方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
那就是他的唇部。
走到那个关头，人心的每一面都会像身上的衣服被剥去一般无所遁形，而他眼底的爱意到最后也毫无例外地深深感染到自己，可他却在这样的时候选择回避接吻。
这是为什么呢？
......
“在此之前我要先问几个问题，就当是...试探一下诚意。”
这句话似乎让站在对面的岚陷入了片刻沉默，不过眼下不只是他在打量向原，后者也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
他首先要确定一件事...岚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说吧。”
“可没有吐真剂，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岚微皱起眉，刚想说在这个地方哪来的吐真剂，向原已经伸手指向了一旁柜子上装有青色液体的方形玻璃瓶。
魔药课上的知识点，没想到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用这里的...你确定？”
“刚刚你也用了。”
向原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灰眸中泛着恹恹神色，同时刻意伸出手抚过双.臂和身.体.上的斑驳痕迹，在泪眼婆娑的余光中观察着岚的神情，当触及到他眉间那一丝几不可见的褶皱时，内心的把握就又多一分。
“行。”
岚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初，只不过这次挂上了自嘲的笑意，内心在错愕与意外之余暗自兴奋着。
熟悉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曾经针锋相对的时候，那惧怕嫌恶自己的举动如今看来却莫名地带劲。
他突然觉得榻上的人鲜活了起来。
就和当初在三把扫帚酒吧里见到向原突然使出钻心咒一般，震惊之余暗暗感慨，最后愈发觉得有趣起来。
他好像更爱他了。
......
当岚伸手拿起那瓶底端带有气泡的青色药水，视线下意识扫过那片残缺的标签字样时眉目微动，指尖捏住玻璃瓶的动作有一瞬的犹豫。
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取下并打开，当着向原的面尽数喝下。
在经历了方才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后，兴奋褪尽的肌.肉不可避免地隐隐抽.搐着...一个不慎，几滴冷色调的液体沿唇角滑落，衬着曲线完美的下颌一路滴至喉.结。
向原本着监视的意图看着这一幕，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这颗逃离的液珠擒住，等反应过来收回视线时，正对上一双弯起的黑眸。
“......”
他果断看向别处，逃逸的速度引得始作俑者发出一阵闷笑。
“既然喝完了就过来，磨磨蹭蹭的。”
“好好，都听你的，你也不遑多让...”
岚将玻璃瓶放归原位，刻意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慵懒而玩味的语气开口:
“现在可以了吧，请便。”
闻言，向原收回脸上的恼意，以严肃而认真的神情凝视着他。
那人依然无所谓地笑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迷情剂那次事件，昏迷之际救了我的人...是鸠吗。”
“嗯?他不是和你说过么...还是说你连他也开始怀疑了。”
岚微耸着肩，显露出一丝无奈。
从这点可以看出他确实没说谎...那就继续。
“是，我怀疑他说谎了。”
“哦?”
“告诉我，他是不是拿药剂糊弄了真相，他是不是那几夜每晚都在...”
口中的话欲言又止，向原垂下的眸子盛满了惆怅，尽管是有意表演，却也在那双哭过的泪眼下难辨真假。
他神色恍惚地抬起手轻点在唇畔，又缓缓放下，这才以一副伤感至极的模样看向岚:
“...都在用自己的吻来救我。”
......
一时的沉默。
但这短短的时间足矣让向原察觉到岚的眸中所展露出的片刻深沉，却又销纵即逝，很快变得稀疏平常。
“是，他说谎了。”
“我猜对了?”
“继续吧...就一个问题?”
这不置可否的态度...果然很符合这个人的劣根性，向原微蹙了蹙眉，看来还是得更进一步才行。
......
然而唯有这时，双方之间气氛得以短暂地缓冲，岚才感觉那双带有敌意的目光移开了自己的脸，那种如芒在背的刺探令他感到新奇又有点意外。
猎物也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猎人吗？
不知不觉竟有点上头。
“最后一个问题。”
向原少有地用郑重其事的声音开口，唤回了岚的思绪，后者依然好整以暇想看看眼前的少年会问什么...莫名的期待暴露了心底的思绪。
可深缚于中心的人感受不到蛛网的颤动。
“你喜欢我吗？”
“......”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突如其来的追问打乱了某人的节奏，那张完美无暇的脸又生出一丝裂隙。
这是有预谋的故意作祟?
奈何当事人这次却摆出了略显天真的神情，那满满的好奇心似要溢出双眸，让岚的眉心几不可见地一拧。
若不是他们的谈判事关重大，他几乎要怀疑这人又在扯些有的没有的...在岚眼里向原依然还是那个向原，时不时就要犯点蠢，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带来永无止境的麻烦...
“喜欢了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他痞笑着，刻意加重了语气中的嘲弄和答非所问。
不过是拿糊弄的方式令人难堪...跟他比，向原还是太嫩了。
“还是说你想掂量掂量这份喜欢，能不能让你如愿以偿?”
从来没吃过瘪的岚，即使在这时胜负欲也丝毫不减，反正答案可以晚点给，但报复向原的事必须马上付诸实践。
在他肆意开口的同时却忽视了向来空荡的心壳下莫名有些沉甸甸的感觉。
终于在这件事上...他注意到自己了吗?
然而表面上岚还是分毫不露，甚至带着隐隐的期待，想看向原的反应会是如何。
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欺负他，他应该会很生气吧...是会难过?还是会哭泣?
蛛丝颤动的时候，是猎物在挣扎还是猎人在逼近?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如果我说...不是呢？”
他为什么对自己的挑衅无动于衷?
岚目不转睛地盯着向原，却没能从那张脸上看出点什么，他只是蹙着眉，似乎是因为心口深处的疼痛，那双哭过的眼睛微红着，让人怜惜，但他的执拗让人喜欢不起来，却也讨厌不起来。
再怎么说，怀里的温存还在，可他却急着离开。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谎的岚逐渐有了反应，可吐真剂带来的效力告诉他为时已晚——
哪怕在霍格沃兹舞会上过度饮用黄油啤酒都不曾显现出阑珊醉意的他顿时感到一股微醺的热流直涌上.身.体，那张冰封的脸开始浮起一抹薄红。
但他嘴边的笑意未减，好像这样做就显得不那么勉强。
向原头回见这样的场面，一时也有些愣怔。
若放在以往那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这样的神情即使在方才意.乱.情.迷之际都未曾显露过。
如今看着那张向素来白净漠然的脸突兀地染上绯色，心里大抵是有结果了。
走出情网的人再看向陷阱中的猎物，总是带着些许怜悯。
“你说谎了。”
“...所以呢?”
看着向原只是有些讶异，很快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对视的目光，岚突然感觉心底一空，有种抓不住东西的失落感，那好不容易填满的地方又凹陷下去。
“所以我对你的诚意很失望，但...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这句话牵动着岚的思绪，他抬起眼眸，暗流涌动的双目下是瑰丽的红晕，狼狈却又极具韵味，令人望之生念。
如果真有更好的办法...他们也不会受困于此。
他暗自嘲笑着向原的天真，可后者的话却将岚整个人钉在原地——
“不如你放过我吧，有望担任索恩斯特家族未来家主的人...怎么可能看上我。”
“如此想来应该是吐真剂年久失效了...你应该没说谎，是我判断错了。”
“或者还有别的好办法，比如...一忘皆空?”
向原越说越快，声调不断拔高的同时又带着濒临崩溃边缘的颤音，绞痛使原先委屈隐忍的神情变得诡异而扭曲。
他用癫狂的目光望向岚，等待着回应，见他木头一般不理自己，终于是失落地垂下头，任由黑发覆住了整张脸，最后低低开口道:
“像对安娜贝斯那样，对我使用一忘皆空吧。”
......
不知过了多久，某人空白的大脑才略微有了点反应。
周围的场景和声音正以疯了一般的速度灌入脑中，在吐真剂的效力下，视线和思维都是朦胧而迟缓的，唯有心痛带来的怒意是如此真切。
岚头一回露出满是狰狞的神情，甚至盖过了药效，一切在他面沉如水的压迫下仿佛都能冻结成冰。
“...向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才插的是你下.面.的.洞，而不是脑袋上的！还是说你的脑袋长在屁.股上?！”
很好...熟悉的感觉，又回到以前了。
不过很快就要忘掉了。
如果换在以前，向原可能真会被吓哭。
但现在他只是听着那句刺耳伤人的话，无动于衷地站起，抬起双眸一瞬不移地看着岚，直面他的怒意。
原来只要心底的泪流干了，外面就不会掉泪。
“我不会空手求你。”
这句话中的淡然和从容令岚感到有些发晕，四肢木着，手脚冰凉。
他承认自己又使了什么伎俩，如果能用那句毫不留情的狠话抨击向原的想法，哪怕他因此被吓到也好，对自己的无情感到痛恨失望也罢，就算从此离他远远的，只要能制止那个可怕的想法...
可向原的脸平静得令他感到可怕。
“你不会拒绝的...”
少年起身，赤着脚一步步走来，越来越近。
那张脸从远处的朦胧逐渐变得清晰，甚至看清了那对蝶翼般轻颤的眼睫，和缓缓闭上的黯淡无光的双目。
岚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可脑海中那个寂然了许久的声音却在这时犹如纯粹的杂音般尖锐地响起，耳鸣声扩大到彻底充斥这个身体所占据意识的每一寸。
......
直到最后一刻，他突然想起向原闭眼前没有半分泪光的灰眸，那空洞的目光令他骤然惊醒。
可现实中，岚却只是如往常般轻易地错开了向原仰起的脸...和近在咫尺的唇。
“我帮你。”
他开口，用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如梦初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