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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风雨欲来 ...

  •   当那辆承载着向原和然久的夜骐马车遥遥飞向庄园魔法屏障之外辽阔无垠的天际时,位于三楼办公室前的女孩刚刚敲响那扇大门。

      克洛芬在此前已经让她回去一次,好好考虑一下再来接受所谓的真相。
      然而对塔莉亚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退缩的了。

      当屋内传来熟悉的准予声时,塔莉亚没有多少迟疑地推开了门,一步步接近曾经自己几度想要逃避的真相。
      又或许早在她选择不顾一切地背叛然久和他的父母时,就已经在打算要渐渐走出那人为自己编织的虚假安宁。

      “决定好了么。”
      “嗯,我需要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

      坐在位置上的人沉吟片刻,索性站起并走到长桌对面的塔莉亚身边,这是他鲜少不以坐着的姿态与家人商讨事宜,目的是为了拉近与那个少女的距离,在真相面前以一个赎罪之人的身份讲述那段过往。

      “你的祖母伊蒂亚斯曾诞生于梅勒斯顿家族,当时他们深陷破产之灾,家主便听从了妻子的意见来到索恩斯特庄园,试图把家中的两个女儿嫁出去,换取可供家族起死回生的财富。”

      “而我的妻子贝蕾,也就是你祖母的妹妹,她没能继承巫师血脉,却从小对魔法界的一切深感兴趣...在来到索恩斯特庄园后就缠上了我,说什么都不愿离开。”

      “与之相比,你的祖母伊蒂亚斯却很冷静,她对我和奢华的庄园不感兴趣,也很清醒地明白嫁入这里意味着什么,或许是任人宰割,没人会真心愿意帮助一个落魄的贵族,这必然伴随着某种代价。”

      “但贝蕾不一样...那个有着一头灰发的女孩总是有很多想法,让人捉摸不透,起初我并不想见她,就躲到酒窖里去,可她后面不仅跟上来,还带了瓶自己酿制的葡萄酒...为了追上我,哪怕和伊蒂亚斯分别,也要留在索恩斯特庄园。”

      “面对这个女孩掏空心思讨好自己的做法,我不是很理解...直到那日在草坡上休息又被她抓到,才从她手里看到那个镶嵌了满满一本子水晶的笔记,但里面的内容除却石头以外,还写下了事关索恩斯特家族的秘密。”

      “我当时非常生气,不是因为她窃取了那些机密,而是知道了这些的人绝对离不开庄园,却在愤而离去时被她抓住手,和我说起姐姐心悦于另一名贵族少爷的事情,她需要那些钱,而自己只需要我。”

      “这个理由让我一度怀疑她是爱昏了头,便直接了当地拒绝,不顾一切地跑走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自告奋勇想留下来陪我的,理由也很天真可笑,想和我共同研究解决索恩斯特家族遗留的诅咒。”

      “最后我们便不可避免地被家主要挟着在一起,两个家族的人都皆大欢喜,除了我和伊蒂亚斯...贝蕾没告诉姐姐这一切是为了她的幸福。”

      “可能爱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我在当年没能看透,也不敢主动接受,如果那个时候我积极一点,或许诅咒早就解除了,奇迹也就能落到自己身上...”

      塔莉亚听着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往,看着克洛芬闭眼忏悔的神情,眉眼流露出不舍和遗憾。

      “而伊蒂亚斯始终记恨着我和索恩斯特家族,但她为了妹妹,还是愿意守住诅咒的秘密,直到后来梅勒斯顿家族投资失败再度破产,他们便打起了贩卖信息的主意,企图通过这一途径来威胁和讨要钱财。”

      “在索恩斯特家族看来,这是严重的违约行径,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可惜那个时候我还没能完全掌握家主权力,但凡牵扯到梅勒斯顿家族的血脉都被尽数清除干净,就连伊蒂亚斯也没能幸免。”

      当真相从克洛芬口中一一道出,塔莉亚的瞳孔颤抖起来,隐隐猜到了后续的发展,但她不敢说话,只是麻木地站着继续听下去。

      “当时这件事的处理权不在我手上,按照索恩斯特的家规,通常会把这类肃清工作交给最大的儿子去执行,哪怕我成功继任家主也没能制止悲剧发生...于是我将你带了回来,却遭到索恩斯特家族上下的强烈反对。”

      “这件事发酵到最后,变成了我和执行者二人之间的妥协,他们允许我公然违背家规,但当家族在下一次需要替罪羊的时候,我必须牺牲掉一个人...那个被摈弃的人就是洛吉塔。”

      这是克洛芬头一次对他人述说本该由自己全盘承担的罪名和代价,但当这份持续了数年之久的误会和因果被悉数拆解开来告知他人时,他莫名觉得真相的重负轻了些许。

      直到他转头看向毫无反应的塔莉亚,望进那双蜂蜜似的眼瞳中渐渐浸染开来的怅惘和绝望,终归还是什么都没说地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发顶,却被后者慢半拍地避开。

      “所以...当年你闯进那场人为制造的杀戮中把我救回,是因为于心有愧,可父亲明明...”
      “逃避赡养和违约责任的人远不止你父亲。”

      那一刻少女猛然抬起头来,再也忍不住的泪水不断自两颊滑落。
      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克洛芬数秒,她连告别都没说,便狠狠抹去泪珠冲出大门,一路直奔二楼所在的卧室。

      期间塔莉亚跑过的楼梯转角处还站着个人影,她默不作声看着女孩竭尽全力地压抑哭声,缓缓叹了口气。

      ......

      回到房间后,塔莉亚刚一打开门便将其死死锁上,终于开始倾泻口中的呜咽声,不堪重负的身体贴在门上一点点滑落跌坐在地上。

      她仰面任由发丝凌乱地布散在两颊,泪水穿行于期间,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神来,隐隐感觉自己坐着的地方似乎压着某种纸制品。

      待无力地挪开身体将其取出后,模糊的视线第一时间便定格在署名处写有“然久”字样的地方,她不得不闭上眼抹开泪水,才好看清纸上熟悉的字迹——

      “我很抱歉,有件事不得不等到你彻底知晓所有真相的那天再告知,希望对你而言这是坠入低谷前的一根救命稻草。
      一年前我没能证实你的清白,但迪伦做到了,虽然他因此离开了霍格沃兹。
      或许在得知真相后,你会选择继续待在索恩斯特庄园,而不是回到那个悲伤的地方,但未来的某一天,你一定会踏出这里,就先从这一步开始吧...”

      信的末尾附上了一行魔法界专用的个人邮件号码,陌生数字组合而成的信息似乎连接着某个特殊的人。

      塔莉亚手执信纸缓缓站起,一步步走向桌旁坐下,开始拿起羽毛笔写信。
      因为不知道会寄给谁,她起初只是在上面写了一句话:“你好,远方的朋友。”

      但很快,她就开始写下自己的生平经历,哪怕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索恩斯特庄园,塔莉亚依然把这里描绘得很好,尽可能让信中的内容丰富起来。

      最后她将其密封好,直至拿着它打开门来到庄园专门寄送邮件的信箱面前时,才恍惚间发觉自己居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待在房间哭上一整天。

      做完这些事情后,塔莉亚回到二楼卧室躺在床上,摆脱悲伤的她莫名开始惦记那人的来信...

      直到第二日中午,少女午饭都还没吃完就奔到外面廊道的信箱里翻找出了那封回信,满怀期待地将其拆开后,右下角“安娜贝斯”几个字让她再度落下泪来。

      *

      在乘坐着夜骐马车回到霍格沃兹之前,我终于从然久口中详细得知了当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除了笃定安德鲁和克洛芬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人之外,我对塔莉亚曾经历的伤痛感到万分惋惜和难过...那个温柔待人的女孩不该承受这些无妄之灾,甚至在年少时期就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换做是我,根本无法保持那样的心态安然活到现在。

      不过就在我为此感到分外难受的时候,转眸间却能瞧见然久的情绪似乎没有那么低落,便没忍住问道:

      “你临走前看到塔莉亚的时候有安慰过她吗?”
      “没,不过在你昏迷的那天我和她交谈过,剩下的便是看塔莉亚自己愿不愿意走出去了。”
      “可迪伦已经无法再回来了...她要怎么回到没有那个人的霍格沃兹。”

      我正蹙眉低声说着,察觉到身旁人没了动静,便不解地抬头,却被然久突然凑近的脸吓到:

      “为什么你觉得他们没了对方就会待不下去?”

      这句奇怪的质询让我口中的话都有些结巴,但为了让自己的想法显得牢靠些,我特地把过去发生的事实一个个搬出来解释:

      “迪伦邀请和等待过塔莉亚不止一次,还自作主张拉她去看流星雨,为了陪她在暑假参与户外课题甚至去求安德鲁讨要留宿机会...怎么看他们都很适合在一起。”

      也不知道自己哪说错了,他突然闭上眼,伸出手抵在唇部笑吟吟的,让我没来由地犯起一阵尴尬。

      “你倒是有当媒人的天赋。”
      “...什么?”

      没等我问清楚,然久又莫名其妙转移了话题,还是让自己不得不集中注意力的那种:

      “想知道当初是谁来要求我挽留你的么。”
      “......”

      坠入爱河后,难以抑制的本能促使我把重心放在了这句话的前半部分,里面的信息让我不由得蜷紧指关节,又为了不被发现而藏在座位右侧。

      “是...布莱登?还是埃尔芒...我也就那几个朋友,难不成会是安娜贝斯或者卡尔文?”

      本以为穷举一堆人名出来能够掩饰自己的窘迫无助,却还是被然久注意到,并率先一步扣住了我的左手,吓得本就僵硬的指尖猛然一颤。

      “奇怪,你慌什么。”
      “我哪有。”

      实话说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万一真是布莱登找的,那我岂不是恩将仇报,把一个大麻烦推给了他...不过那人看上去也不太热衷于社交,多半会无视普兰奈吧。

      “又在走神了。”
      “我只是在认真排除错误答案。”

      回过神来,我意识到还得先解决身旁这个棘手的存在...同时在心下琢磨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主动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心情。

      应该没有哪对恋人在知道自己被对方挽留的真正原因竟是朋友助攻后还能无动于衷吧?!

      我可耻地发觉这件事的严重性居然在自己深陷恋情后被额外放大了...当初在天台植物园的时候还没那么在乎心上人对自己的执着程度,现在却莫名觉得它梗在心头,吞不下吐不出。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没等我思维发僵地想出个所以然,脸颊突然贴上柔软的触感,登时收了思绪怔怔地看向他。
      那人唇角带笑,黑眸里的情绪摆明了就是在看自己的热闹...我绝对不会认错。

      “你看上去很没安全感。”

      话音刚落,我的脸瞬间就红了,收回视线的速度快得像闪电。

      “我说对了?”

      没等我斟酌好措辞,突然感觉自己被两只伸来的手搂住,就这么一并抱起放在那人腿上...

      理智在脑海里疯狂敲响警钟告诉我现在的时机不适宜做这么亲密的举动,而且那家伙正在嘲笑自己,他又在钓我的心里话!

      可感性却让我松懈警惕心,彻底失去反抗的想法...无能为力地坐进那个能让我安下心来的怀抱当中。
      一种在二人平日的接触里几乎不会产生的直觉掠过大脑——他是不是...打算安慰我心里那点别扭的小情绪?

      没等我浑浑噩噩地意识到自己又在自作多情,已经被然久搂住,正坐在他腿上红着脸不知所措。

      “不会是在担心那人说了什么话吧,他可什么都没说哦,只是劝我挽留你。”
      “......”

      为什么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截了当地揭穿我的心思,反倒让人觉得更失落了...这家伙是榆木疙瘩吗?!

      我没忍住在心下腹诽,顿时生出一股不情愿来,开始挣扎着打算逃离那个怀抱。

      “又生气了啊,难道我做错什么了?”

      我正在气头上,便无视了那句话掰开他的手,却发现对方丝毫不做阻拦...就这么任由我轻易挣脱了,连半分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嗯?这不是放你回去吗,不乐意的话...当然不能强迫别人。”
      “......”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瞪着然久好一会儿,那人无辜的神情竟是狠狠刺痛了双目...我咬着下唇默不作声回到原位,动作却比先前几次慢得多,暗暗期待着什么事情能发生,却再度落空了。

      之后的几分钟内,我和他保持着沉默,车厢内也安静下来,唯有外面驾驶着马车的巫师甩动手中缰绳和夜骐翅膀的阵阵拍打声。

      直到寂静蔓延开来的第五分钟,他突然开口了:

      “放心,下次我不会再这样了,你可以...”

      后半句话被我突如其来的肢体动作打断——
      在听到然久口中决定的瞬间,心下不断计量的时间戛然而止,我再也忍不住地手脚并用扑上那个距离自己半米远位置上的身影...就这么死死搂住他的腰埋头在胸前啜泣,忍得分外辛苦的泪水一并湛湿了他垂落下来的浅灰色发丝。

      没等我哽咽着开口抱怨和哭诉他不近人情,突觉腰上落下一只手来,缓缓下移把自己的臀部略微往上托了些许,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搂紧...落于额前的另一只手摩挲着发丝,温柔的力道令我心下空洞的地方瞬间溢满了暖意,再度闭上眼感受着那人怀抱里的气息。

      “忍不住的话,可以直说的。”

      他含笑的话语带着熟悉的得逞之意,让我意识到自己又落入心上人的陷阱之中,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沦陷下去...

      可我不想也不敢逃离...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其实迫切希望他能一直这样温柔。

      那个不解人意的然久,让人分外抓狂。

      “哎,体会到我当初的感受了吧。”
      “...所以你就打算报复我?!”

      我自知理亏,气急败坏地昂起头,也不顾那双泪眼在他看来想必很是丢人。

      “只是让你坦诚一点...笨蛋。”

      他收回那只抚摸发丝的右手,再度掐了掐我的脸颊,眼底的笑意和宠溺能把人淹死。

      “隐瞒心思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下次被我抓住把柄的话...你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挽留或是求安慰?”

      这句话被他特地压低了声音凑近耳畔道出,尾音却上翘着,透出令人难堪的揶揄。

      “好,我坦诚点还不行。”

      我无可奈何闭上眼再度靠入他怀中,彼此纵容着对方索取爱意,那种被在乎的感觉...实在令人上头。

      但刚迷醉其中不久,我还是回想起先前经历的某些不太愉快的事情,索性就着正事和他道明:

      “等毕业之后,我再带你去家里见父母。”
      “要等这么晚啊。”

      他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可这事说来话长,我只能把家中情况尽可能地讲清楚:

      “你也知道我住在美国...开学前母亲寄信说今年夏天会搬来这里陪我,而上学期寒假前我就抵达霍格沃兹了,他们大概不太可能让我留在校内过暑假。”
      “那带我去看一眼总可以吧?”
      “嗯...怎么说呢。”

      一想到自己的家境,挤在一层楼的客厅阳台厨房餐桌...还有小得可怜的卧室,我突然开始自卑起来。

      之前根本没想到会遇上然久这么...富有的心上人?
      虽然索恩斯特家大业大是有原因的,但他们那些早早搬出去住的亲戚里面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自己好上无数倍。

      可能如果我从没和他打交道的话,依然会满足于现状吧,记忆中只有在路途开销上我抱怨过自己的穷酸。

      “我怕你去了只能和老鼠睡在一起...家里没有太多的床。”
      “那就挤一块,不都睡习惯了。”

      他说着,又开始把玩我的发丝,看它顺着骨节分明的指间滑落,目带柔色。
      可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埋在他怀里闷闷道:

      “我会不会埋汰到你了...”

      其实我真的很希望他表现出哪怕一分在意,至少让我觉得自己占便宜占得不是那么理所应当。

      “是么,我怎么没觉得自己被埋汰了,无非是睡觉多了个抱枕,吃饭多带个饭桶罢了,你没亏欠我什么。”
      “你...”

      他那毫无情调的形容词让我一时语塞,刚想反驳却又被下一句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都不说才是最麻烦的,怎么有人被爱着还要暗自委屈?”
      “还不是你故意装的!”

      我实在气不过他,干脆不说话了...同时心下疑惑那人的怀抱为何这么容易激发困意,让人上去就不想下来了。

      反复抬了抬昏沉的眼皮后,我趴在然久身上沉沉睡去,梦里依旧是他。

      *

      当日夜晚,位于英国魔法部更深处的地下室内,幽深的甬道通向某处执行处罚的全封闭房间。

      如果自门口走入可以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甚至在右侧上方还开辟出一块用高密度材料隔离开来的观察室,能用俯瞰视角观摩整个房间的构造。

      占据屋内绝大部分面积的是凹陷下去的池子,里面填满了某种不断沸腾的液体,仅仅站在门口都可以借助内壁颜色看清那些蒸汽模样的东西凝聚成团飘荡其上。
      这种带有腐蚀性的酸味气体正围绕着池子上方某个站在踏板上的男子。

      洛吉塔浑身捆绑着链条,满脸无动于衷,视线自然平视正前方的白色房间内壁,丝毫不曾倾斜过,哪怕很清楚脚下等待着他的究竟是什么。

      而位于他右上角的观察室内,伊瑟希正手执一份文件袋,在将其拆开之前,她反复翻看着背面印有霍格沃兹四大学院徽章的封皮,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继而自身侧口袋里拿出那张旧照片。

      在与文件袋里取出的学生个人信息进行比对后,她的脸上少有地浮现出满意的神情,并将其通通收好放入个人包裹中,这才抬眸看向不远处坐在椅子上嵌套着束缚魔法的安德鲁。

      他正绷紧下颌,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台上站得四平八稳的人。
      得益于极好的视力,他甚至能感受到洛吉塔身上的从容自在,哪怕下一秒就会在痛苦中融化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一点。

      当下距离那份魔法卷轴彻底生效只剩下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而位于安德鲁不远处的桌面上凌乱地散放着几封被撕扯开来弄得破破烂烂的信纸,上面均压盖了索恩斯特家族的徽章,来信者也都是克洛芬本人。

      至于里面的内容,安德鲁早已翻看了无数遍,从早上到现在,一刻不停地读完了...可他依然觉得这些试图说服自己放下仇恨的人很可笑。

      尤其是当他看到那句写在真相末尾处的话语时,几乎彻底陷入癫狂——

      “不只是洛吉塔,索恩斯特家族的所有人都愿意接纳你的过去,扶持你担任家主。”

      与上面那些血淋淋的真相相比,这句坦诚的话语显得太过可笑...如若不是他有被利用的可能性,成为贝蕾无意间捏造出来的答案,会从替罪羊的身份一跃成为家主么?

      如果不是向原和然久没有诞生下后代的可能性,他会侥幸摆脱所有罪名死里逃生么?

      他们是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的...仅仅凭借满腔造福后代的正义凛然么。

      安德鲁伏案狂笑,墙上时钟的分针尖端渐渐濒近了行刑倒计时截止前最后一分钟。
      他在想,自己一定得拉个下水的人。

      凭什么只有他的家庭破灭,为什么非得是洛吉塔?

      他绷紧双臂的肌肉死死嵌入座椅两侧,深陷的指节隐隐泛白,克制住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一丝荒谬的念头,任由倒计时走入最后的三十秒。

      那个站在高台上依然默不作声的人似乎抬起头来了...真不错,他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

      安德鲁曾经只要一想到他亲口说愿意在今后的日子里当自己的父亲,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地恶心着...直到知晓所有的真相后,它却渐渐成了另一种压垮自尊的奢念。

      如果洛吉塔死了,那就没人能理解自己了。
      包括那些曾经有过的,疯狂的复仇想法和行径...他会成为索恩斯特家族的一个笑话。

      想毁灭它的人最后拯救了它。

      太荒谬了...还是不能原谅,这一切如果不是洛吉塔一意孤行地坚持下去,自己早就成功了。

      于是他放肆地笑着,在手边计时器瞬间归零的刹那间定睛看向那个于踏板上坠落的身影。
      他是呈自由落体运动掉入那些水银状的,不断包裹翻动着侵入物的液体里。

      那些东西啃噬着他最先进入里面的下肢,一点点蔓延,缠上他的全身,烧灼着那人的头盖骨,只数秒便将一只眼睛挖空了,半点血迹都没溅出,就这么干干净净地吃掉那个部位。

      之后的一分钟在安德鲁的反复咀嚼下,似乎额外漫长...魔法界的多数行刑过程没有那么残忍血腥的景象或场面,就这一幕流的血远远比不上用弓箭虐杀向原致死的那一日见到的要多。

      但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令人作呕。

      直到那滩液体彻底将洛吉塔吞没,恢复成没有任何人在周围时的那种平静的表面后,他才没忍住俯下身子呕出一部分胃中的液体,感受着喉间蔓延而上的辛辣感,硬生生忍住生理反应导致的泪水,好一会才直起身来,用空洞的目光看向那张不断发光的卷轴。

      围绕其上的深紫色已经沿着自己和那人写下的字迹边缘泛滥至浸透羊皮纸的表面,又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意味着魔法契约生效了,他将苟活于世,和一个正常人诞生下不再继承诅咒的孩子,就这样度过未能报仇雪恨的一生...

      安德鲁抬起黯淡双目望向那个早已消失在后侧方的身影,她的步伐在踏入魔法部的那一刻起,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

      那一瞬间安德鲁还是放肆地笑出声来,幸灾乐祸的情绪短暂淹过了附上枷锁的彷徨和绝望。
      他在为未来即将降临的某场腥风血雨而暗自期待着...尽管自己已然退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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