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小商官》天若贤

5、第 5 章

　　袁泉佳不愿意让人看笑话，也不管别人怎么说，牵着袁糯儿走了。

　　小孩又跟上他们。

　　袁泉佳回到家后，先指挥小孩去烧水。

　　袁糯儿看到小孩浑身都是伤，“阿姐，我来烧。”

　　话音刚落，小孩就跑去烧水了。

　　袁泉佳脸色微缓，走进屋里把奴契藏好，又翻出一件袁德伊的旧衣裳。

　　晚秋的天气昼夜温差大，天黑后就冷了。

　　幸运的是天还亮着，袁泉佳将手伸进正在烧的水里，估摸水温差不多了，就让小孩自己打水去柴房洗澡。

　　想到小孩身上还有伤，她纵使不情愿，还是让袁糯儿去找茹大夫买外伤药膏。

　　袁糯儿走后，袁泉佳就开始准备晚食，想着今天家里人多，她就把仅剩的一点腊肉切了炒野菇，又咬咬牙打了碗蛋汤。

　　她再不喜欢小孩也把小孩买回来了，既然买回来那就要好好养，总不能把人养废了，那二两银子岂不是白瞎？

　　“砰！”院子里传出撞击声，袁泉佳回头，只看到一截消失在院门口的衣角。

　　她愣了下。

　　人跑了？

　　“站住！”

　　她抄起簸箕追出去，追到一半，又看到往回走的袁糯儿。

　　而袁糯儿身边跟着的那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也俊俏的让人挪不开眼的人不正是那疯子吗！

　　她疾步而来，脸色黑沉。

　　袁糯儿心想坏了，连忙上前拉住袁泉佳的手，“阿姐，是你让他来找我的吗？”

　　袁泉佳怒道：“谁让他找你了！他是要逃跑！”

　　“可是他没往村口跑啊。”袁糯儿软声说：“他看到我就朝我跑过来，然后就一直跟着我了。”

　　村口和茹大夫家可是两个方向。

　　袁泉佳怒气稍缓，紧接着她又想到什么，大喊一声，“我的汤！”

　　蛋汤还在锅里烧着呢。

　　她一把扔掉簸箕，撒腿往回跑。

　　袁糯儿弯腰想捡起簸箕，另一只手比他更快的将簸箕捡起来。

　　袁糯儿看向小孩，小孩也看着他。

　　袁糯儿弯起眉眼笑，“我叫袁糯儿，你叫什么？”

　　小孩嘴动了动，像是不熟念般，吐出三个字，“祈珑宣。”

　　“祈珑宣。”袁糯儿念着他的名字，“很好听。”

　　祈珑宣嘴角紧绷，耳垂微红，“糯儿好听。”

　　袁糯儿不好意思的抿抿唇。

　　他经常被人夸。

　　但祈珑宣夸的，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总觉得，更好听些。

　　“我们回去吧。”

　　他这样说着，踢着脚往前走。

　　祈珑宣像他的影子般沉默的跟在他身后，目光未曾从他身上挪开。

　　刚回到家，就听家里吵吵闹闹的。

　　“泉儿，这次你太冲动了，你就算要买奴隶也要带我去啊，你们两个半大的孩子去那种地方多危险。”

　　“这不是没事吗？”袁泉佳明显有些不服气。

　　“你！”袁德伊被气得大喘气，但他舍不得真凶人，最后只能说：“下次不许了。”

　　“哦。”袁泉佳经袁德伊一提醒，也感到后怕，“我知道了。”

　　袁德伊神色一缓，“那小孩真的不会伤害糯儿吗？”

　　袁泉佳皱着眉，“我倒是觉得他好像是认准了糯儿。”

　　牙人那么害怕小孩，可糯儿靠近小孩时，小孩反倒是往后躲，她虽然没听到小孩说的话，可是她看到小孩说话的口型了。

　　那分明就是一个字——脏。

　　怕自己脏，所以不敢靠近糯儿。

　　连脏都舍不得让糯儿脏的人，又怎么舍得伤害糯儿？

　　“爹爹。”袁糯儿走进屋，侧过身露出他身后的祈宣珑。

　　他对袁德伊介绍说：“这是我自己挑的童养夫。”

　　袁德伊看看祈宣珑，又看向袁糯儿，温声问：“糯儿喜欢吗？”

　　袁糯儿点头，“喜欢的。”

　　袁德伊神色一柔，“好，那他就是咱家的人了。”

　　“进来吧。”他朝祈宣珑招招手，“我们进屋聊聊。”

　　祈宣珑真听懂了，他关上院门，卡上门闩后才跟着袁德伊走进屋。

　　袁泉佳看着那严严实实关上的院门，总觉得是因为那疯子怕糯儿又给跑了！

　　她嘴角微抽，甩了甩头，甩掉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会跑的人不是那疯子吗？糯儿有什么好跑的？

　　“糯儿，刚才爹爹跟我说表哥回来了。”

　　她走到袁糯儿身边，压低声音，“没中。”

　　没中秀才。

　　袁糯儿说：“阿姐，这两天我们至少得留一个人在家。”

　　袁善伊不敢闹到私塾去。

　　要让人知道这秦世缘是靠这种令人唾弃的法子当上夫子的，谁又会认秦世缘这夫子？

　　怕是秦世缘自己也没脸当这夫子。

　　袁泉佳也是这种想法，“明天我去摘果子，你留在家。”

　　她一顿，到底有些不放心，交代道：“离那小孩远点。”

　　“阿姐，他叫祈宣珑。”袁糯儿看着袁泉佳的眼睛，眼神认真又笃定，“他不会伤害我的。”

　　袁泉佳点了点袁糯儿的额头，“你啊，太傻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懂不懂？”

　　袁糯儿捂着额头，嘿嘿傻笑，也不辩驳什么。

　　“姑姑要是真来了，你就让那小孩，”她一顿，又说：“让那祈宣珑上山来找我，你也别傻乎乎的往前凑，姑姑闹起来比村东头的泼妇还凶，小心把你伤着了。”

　　“糯儿知道啦。”袁糯儿往灶房里一瞅，缩了缩脖子，跟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说：“今天能吃肉吗？”

　　他们不是还在装穷吗？

　　袁泉佳笑了，“家里来了新人，总得庆祝一下。”

　　“唔。”袁糯儿眼睛滴溜滴溜的转，“阿姐这叫做豆腐心。”

　　刀子嘴豆腐心。

　　袁泉佳脸一红，轻轻捏住袁糯儿的耳朵，危险的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袁糯儿讨好的抓住袁泉佳的手，正想把袁泉佳的手拉下来，袁泉佳却反手握住他的小手。

　　“你这手什么时候伤到的？”袁泉佳看着袁糯儿青紫的手背，眼里满是自责。

　　“刚才坐牛车的时候……”袁糯儿还没把慌说完，袁泉佳就道：“是我刚才扯你的时候！”

　　“你怎么不说！”袁泉佳咬着下唇，将他拉到小屋里上药，上完药又气不过，道：“都是那小疯子的错！”

　　袁糯儿缩了缩脖子，可一句话都不敢说。

　　隔壁屋的门开了，袁德伊脸色复杂的走进他们这屋。

　　袁泉佳看了一眼袁德伊身后跟着的祈珑宣，“怎么了爹？”

　　袁德伊坐下喝了口水，“这、这小子是个听不懂话的。”

　　他想打探一下祈珑宣的家世，可是他问什么，祈珑宣都不说。

　　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跟祈珑宣说道理，让祈珑宣安心待在家里，好好对糯儿。

　　可他说的嘴巴都干了，祈珑宣只听懂一件事。

　　那就是——对糯儿好。

　　他说什么，祈珑宣都重复这三个字。

　　他一时是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袁泉佳皱眉，“那怎么办？”

　　袁德伊摇头叹气，“买都买了，退也退不了，那就养着吧。”

　　好歹这小子知道要对糯儿好。

　　“哦。”袁泉佳走进灶房，把饭菜端到大屋。

　　吃饭时，袁德伊说：“珑宣以后就跟我一起睡吧。”

　　家里有四间土屋，一间是柴房，一间是灶房，一间大屋是袁德伊住的，也是吃饭会客的地方，一间是袁糯儿和袁泉佳住的小屋，小屋中间有一道帘子将炕床隔成两边。

　　祈珑宣埋头吃饭，只吃饭不夹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袁德伊心里打了个突，用商量的语气问：“行不？我等会找块布把炕床隔开。”

　　袁糯儿夹起一小块肉放到祈珑宣碗里，软声说：“你跟爹爹睡，可以吗？”

　　祈珑宣吃下那块肉，说：“好。”

　　袁泉佳和袁德伊都松了口气，彼此对视一眼，眼里的情绪复杂。

　　祈珑宣明显不似正常人，但他又十分听糯儿的话，这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吃完饭，袁糯儿要帮忙收碗筷。

　　袁泉佳正想劝他去休息，祈珑宣就拿走了袁糯儿手里的碗，霸占了收碗筷的活。

　　袁泉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起了试探的心思，便道：“那糯儿你来洗碗吧。”

　　“好哦。”袁糯儿巴巴的跟着祈珑宣走到灶房，手还没碰到碗呢，又被祈珑宣推开了。

　　祈珑宣蹲下洗碗，抿着唇，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挺像正常人的。

　　大屋门口探出两颗交叠着的脑袋。

　　袁泉佳和袁德伊对视一眼。

　　袁德伊问：“你觉得如何？”

　　袁泉佳说：“我觉得咱家糯儿太招人了。”

　　这才八岁，就招来了一个这么特殊的人。

　　袁德伊：“……”

　　他说：“我是问祈珑宣。”

　　袁泉佳撇撇嘴，“勉强吧。”

　　这话算是承认的意思。

　　袁德伊点点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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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糯儿年纪小，贪眠。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守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祈珑宣。

　　他揉揉眼睛，刚醒声音有些沙哑，“阿姐去山里了？”

　　祈珑宣应，“嗯。”

　　“爹爹去私塾啦？”

　　祈珑宣还是应，“嗯。”

　　袁糯儿坐起身，“你老盯着我看做什么？”

　　祈珑宣绷紧嘴角，“你，好看，想看。”

　　“哦。”袁糯儿揉了揉发烫的脸，觉得祈珑宣好会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