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小商官》天若贤

15、第 15 章

　　袁善伊的嘴角往下压了压，最后竟是顺从的说：“好啊。”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柴垛上，问：“哥，今年你还来我家拜年吗？”

　　袁德伊神色动容。

　　袁善伊瞧着真像是无所求。

　　难道她真的只是单纯来求和的吗？

　　“我……”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袁糯儿说：“爹爹不去哦。”

　　袁糯儿从屋里头拿出一个纸包塞进袁善伊手里，“拜年礼，姑姑新年好。”

　　袁善伊脸上的表情僵硬一瞬，扯了扯嘴角，“好的，新年好。”

　　她走了。

　　袁糯儿拿起柴垛上的纸包，袁泉佳凑上来问：“她送的啥？”

　　她撇撇嘴，“左右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袁糯儿没说话，只是打开纸包。

　　纸包里放着一袋白糖。

　　袁泉佳微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袁糯儿把纸包重新包上，“她想求和就要下血本呀。”

　　“她为什么想求和？”袁泉佳话音刚落，就似是想明白什么，自问自答道：“不会是袁甜儿吧？”

　　袁糯儿颔首。

　　袁德伊终于插得上话，“甜儿怎么了？”

　　袁泉佳说：“我们昨儿个买年货遇上她了，她定是去跟姑姑说了，姑姑怕是打听过后得知咱家日子变好，这才想着来说和呢。”

　　袁德伊神色复杂，“糯儿，咱真的不去她家拜年吗？”

　　袁糯儿低下头，瘪着嘴，“爹爹，糯儿每次去都不开心，佰贯表哥欺负我，甜儿也欺负，他们都欺负我。”

　　外家那边躲不了，姑姑这边总是能躲的。

　　袁德伊又心疼又着急，“你之前怎么没说呢？”

　　“说了……”袁糯儿瞅他一眼，“爹爹就要挨姑姑骂了。”

　　袁德伊眼眶一酸，满脸的愧疚心疼。

　　“是爹爹没用。”

　　“不想去咱就不去了。”

　　太阳西沉，祈珑宣回来了。

　　他把工钱付给袁大婶子和袁四婶子，两婶子拿了钱却并没有走，而是让袁德伊帮忙写对联。

　　袁德伊没收钱，两婶子却不愿意，拿了对联就把钱压在桌子上，袁德伊不收都不行。

　　祈珑宣问袁德伊，“几个婶子似乎并不是亲姐妹，怎么她们的名是按顺序排的？”

　　袁德伊将写对联的笔墨收到一边，“你别看现在后山村人少，其实在她们那时候啊，后山村人更少，但这人少却不是因为生出来的小孩少，而是……”

　　他叹了口气，只道：“穷啊。”

　　那时候能活下来的小孩少得可怜。

　　有好长一段时间，村里都没有女娃活下来，直到袁大婶子出生。

　　村里人又讲究贱名好养活，后面村里能活下来的女娃，就干脆直接叫袁二袁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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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这天，每个人都早早起了。

　　袁糯儿穿上新衣裳，祈珑宣瞧着他笑得温柔，“糯儿真好看。”

　　袁糯儿抿唇笑着说：“你也好看，大家都好看。”

　　“嗯，”祈珑宣应着，没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

　　糯儿最好看了。

　　袁泉佳哼着曲儿从碗里挖出一大勺提前炸好的荤油，凝固的荤油遇热化开，她将处理好的肉放进油锅里。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动，油在油锅里翻滚。

　　没一会，第一个酥肉就炸好了。

　　她将酥肉夹到一旁放凉，喊糯儿来吃。

　　袁糯儿吃着酥肉，幸福的眼睛都眯起来。

　　“阿姐你吃！”

　　他喂一个酥肉到袁泉佳嘴里，又捏起两酥肉哒哒哒的跑到正在忙着贴对联的袁德伊和祈珑宣身边，踮起脚尖将酥肉一一喂给他们吃，“好吃不？阿姐做的！”

　　“泉儿手艺越来越好了。”袁德伊笑着，眼里满是宠溺。

　　祈珑宣细细嚼着嘴里的肉，轻笑，“好吃。”

　　今年的年夜饭尤其丰盛，袁泉佳为着这年夜饭提前几天准备食材，今天又忙活一整天，做了整整一大桌的菜。

　　这一大桌菜大半还都是荤菜，素菜只有两三样当点缀，跟往年的年夜饭截然相反。

　　袁泉佳甚至还拿出一罐酒放桌子上，“爹爹喝酒，咱们喝茶水！”

　　祈珑宣给袁泉佳和袁糯儿倒上茶水，给袁德伊倒上酒。

　　袁泉佳拿起茶杯，大喊，“干杯！”

　　众人举杯碰撞，茶杯里水光荡漾，映出袁泉佳微红的眼。

　　娘，看到了吗？他们过年也能吃上大鱼大肉了。

　　吃完年夜饭，众人收拾完东西后便都瘫坐着消食，吃太撑了。

　　祈珑宣瞧着袁糯儿圆鼓鼓的肚子，忍不住便想笑。

　　袁糯儿回头撞见他带笑的眼，小脸一红，默默将肚子往里收了收。

　　熟料祈珑宣脸上笑意更盛。

　　他鼓了鼓脸，背过身不让祈珑宣看他了。

　　过完年，袁糯儿九岁，袁泉佳十四岁，祈珑宣十一岁。

　　袁德伊提着肉，牵着他们三人去左山村，今天要去外家拜年。

　　余氏远远瞧见他们，竟直接砰的一声将院门关上。

　　袁德伊脚步一顿，祈珑宣看向袁糯儿。

　　袁糯儿则是仰头看着袁泉佳。

　　果不其然，袁泉佳的小脸立马沉下来。

　　袁德伊叹了口气，“东西放下咱们就走。”

　　让人瞧见他们有来就好，其他的便不重要了。

　　他走上前去敲门，门没开。

　　“娘！你干什么？”院子里传出一道男声。

　　没过多久，门便开了。

　　开门的人是余氏的儿子，金渴知。

　　“姑仗，表妹，表弟。”他一顿，看向祈珑宣，不知该喊什么。

　　袁德伊介绍道：“这是糯儿的童养夫，你喊他珑宣就行。”

　　金渴知便朝祈珑宣点点头，“刚才我娘忙着干活，没注意到外头有人敲门，进来吧。”

　　袁德伊并没有戳破金渴知的谎，只是笑着走进屋。

　　余氏臭着张脸，“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养得起童养夫了。”

　　她随意的瞥了眼袁德伊带来的东西，心想着肯定是一些值不了多少钱的破烂货，看到猪肉时，她神色一滞。

　　袁德伊将猪肉递给余氏，“岳父岳母呢？”

　　余氏接过猪肉，神色微缓，用下巴指了指屋里。

　　袁德伊便带着三个孩子往里走，金阿爷和金阿奶瞧见他们，面上连一丝笑都无。

　　袁泉佳和袁糯儿轮流上去给金阿爷和金阿奶拜年，两个老人只是淡声应着，没给红包。

　　轮到祈珑宣的时候，金阿爷倒是问了句，“可有读书？”

　　祈珑宣应道：“我学武。”

　　金阿爷哼了一声，“学武有什么用！”

　　他怨袁德伊：“这童养夫招都招了，怎么不招个会读书的？”

　　袁德伊好脾气的笑，没应。

　　金阿爷又问：“去年渴知下场考中秀才了，你这做长辈的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袁德伊一愣，“这事，我并不知。”

　　金阿爷脸色一沉，“你是怨我们没派人告知你？”

　　袁德伊忙道：“不敢。”

　　金阿爷睨了眼袁泉佳，“那你也不知巫旭天考中案首吧？”

　　案首，那便是考秀才时考中第一名。

　　“这……”袁德伊当真是不知道此事的，他皱眉，只道：“怕是那边忘了说了。”

　　“是忘了说还是觉得没必要说？你自己心里当真不清楚？”金阿爷不紧不慢的说：“以前你家和巫家还算门当户对，但今时不同往日，你若是真想这门婚约能作数，最好多去巫家走走，不要总想着省那点路费！我看巫旭天那小子可不简单，泉佳要是能嫁给他，你也不必窝在村里头当个穷夫子！”

　　袁泉佳紧抿着唇，袁糯儿抓住袁泉佳的手，小脸紧绷。

　　巫旭天是阿姐的未婚夫，他们的婚约是巫家阿爷和爷爷订下的。

　　爷爷年轻时是县里的捕快，巫家阿爷是师爷，两人即是同僚又是至交，双方本来想亲上加亲，无奈两人最先生下的都是儿子，等袁善伊出生的时候，巫家阿爷的儿子巫璘天又已经订下了婚约。

　　此事便成了两老的遗憾。

　　后来巫璘天生下巫旭天，五年后，阿姐也出生了。

　　两老一合计，给他们订了娃娃亲。

　　再后来，县令升官成了九先州的知府，走的时候把巫家阿爷带走了，巫家阿爷便成州里的小吏，巫家也举家搬迁到九先州。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两家逢年过节都有往来。

　　后来爷爷死了，紧跟着巫家爷爷走了，两家一个在村里，一个在州里，所隔路途甚远，便渐渐没了来往，但这婚约却还是在的。

　　如今巫旭天考中案首，按理说那边是需要派人来通知他们，但他们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表明了那边对这门亲事的不看重。

　　上辈子爹爹察觉到巫家的态度，便开始攒路费。

　　为的不是去讨好巫家，而是为了亲自去解除这门亲事。

　　但爹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巫旭天先一步上门了，那时巫旭天已高中榜眼，被圣上赐封为五福州的知府。

　　他来袁家不是为了退婚，也不是为了娶阿姐为妻，而是为了纳阿姐为妾。

　　婚书上写的是正妻，娶的时候却成了妾室。

　　这是侮辱！

　　阿姐誓死不从，爹爹跪在地上，请求退婚。

　　当时很多乡亲父老看着，巫旭天也不想这么好的日子传出自己的污点，勉为其难的同意退婚，却放话以后谁敢娶阿姐，谁就是跟巫家作对。

　　阿姐就此成了没人要的姑娘，出门一趟，都得被人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