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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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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报告工作的总秘突然被打断,邬玉用力夹了下自己内侧眼角:“你什么时候能学会进来先敲门?”
肖于安大赖赖一屁股坐到了邬玉甚至办公桌上,还顺手将他的报告往旁边推了推,为自己挪出更大的地方,肆无忌惮。
“怕什么?你又不会在办公室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总秘,也即是先前随同邬玉出席过念云衣所在那场应酬的另外一名年轻男子,是唯二当时跟在邬玉身边,还能同他说得上话的人了。
闻言心中暗忖,瞧瞧这位混不吝的主,又开始满嘴喷胡话了,听听这说得人能听?
邬玉也对自己的这位表弟十分头疼,只能略过刚才那茬不提,省得他再继续嘴上不把门。
“哪个女的被打?”
他该知道自己向来对女人敬谢不敏,怎么今天说到了自己跟前?
“还能有谁?”肖于安看热闹不嫌事大,“饭局那个,医院那个,念云衣啊!”
邬玉一怔。
自从那两次之后,近些天他再没遇到过对方。那晚始料不及的相遇,如今忆起,大脑深处仍有残响。
当初的惊诧过深,让他猝然触及到自己最不愿忆起的记忆最死角,着实神经狠狠紧绷了一阵。即便事后,也缓了两天,才通过公事上的日益忙碌,好不容易渐有淡忘的趋势。
只偶尔清冷的夜深人静,仍有几分说不清的难捱。如今再度被人触及,当下额角重重一跳。
邬玉努力想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最终依旧难以自控,过往的记忆犹如浸毒的蛛丝,将他周身缠绕裹挟得越陷越深。
邬玉扯了扯紧束的领口,长时间工作所需高效运转的大脑此时难得宕机,找不到出路的只能带了两分难以自察的暴躁问;“她又出了什么事?”
一个又,已经出卖了他将先前有关对方的记忆,全都没有忘却的事实。
反应过来的邬玉,闭眼深呼吸口气,指尖碾了碾自己太阳穴。
总秘自然看出来了他们大老板此刻情绪上的失控,平时面对上百亿的合作企划都眉头不眨一下,此刻心中不得不再次惊叹一声,还是过去的那位牛。
能在他们大老板身上留下的余威,看来至今尤盛。
没什么眼色的二世祖肖于安可没那么多心眼,只是迫不及待将自己今晚宴席间听到的大瓜与之分享——
“今晚宴老二大办生日宴,你也知道那老小子惯来最喜欢沾染娱乐圈里那些花花草草。”
总秘周助听闻,惊叹这里面的内容量还挺爆炸?花花,还有草草?
而邬玉,当时就立刻眉峰一凛。
接下来才听肖于安继续:“当然念云衣那个小新人肯定是没在的,那晚一看她身边那个经纪人,就护她护得贼紧。”从带着念云衣给人介绍就能看出来,但凡外面名声不怎么好的那几位,恨不能赶紧略过。
“不过有个长得一看就嚣张跋扈的据说二线女星,就在我旁边不远。我听她跟一处站的那几个女人吹嘘呢,说什么哪怕拿得起韩潜的一番女主角,不也还是个可怜小透明?如今就只有被她当着剧组所有人的面,教训的份什么的。”
凑过来神秘:“那女人公然就把扇了念云衣一巴掌当成了骄傲谈资,跟所有同行炫耀。那高昂下巴尖的尖酸刻薄相,我当时看着都,啧啧。”好一通说完后的肖于安,一脸难以言喻的摇着头。
邬玉却因为什么,而暂时放心了一下,眉头松动。却紧接又微蹙。
众人皆知宴老二在某方面很有些特殊癖好,一旦她那种好颜色不明就里误入,无人无靠,恐怕下场,只会凶多吉少。
但好在,一切都是自己多虑。
不过被人在剧组公然扇了耳光?
眸暗:“韩潜,把剧组就是这么管的?”
一边的总秘,将这种种变化尽收眼底,一阵比一阵心头更跳得厉害。
“嗨,这才算哪儿到哪儿啊?那地方乱的,新人不如老牌艺人资历深咖位大,向来受欺负都属于行业常态了。更别说我还听过什么把人威压弄失控,将女演员摔残的,之后女二成功上位。什么用药将人迷晕搞出来些脏污事,把人家名声毁尽,对家好上位等等,比这厉害的可多着呢。”肖于安边说边语气轻松一甩一甩腿,浑不在意。
可他没察觉随着他每吐出一桩娱乐圈的行业乱象,对面邬玉的眉眼间,就压抑不住的越发多阴暗下来一分。到最后,乌云压顶。
总秘险些都快受不住了,想冲上前去索性将那位小祖宗的叭叭嘴给捂死算了。这孽造的,暗自悔恨怎么今天偏就轮到他做工作总报了呢?倒霉催的。
邬氏虽然一直都有投资一些电影及影视资源,他们企业或产品也多有请明星代言,尤其女明星居多,但这些不过都些可有可无的副产或小事,邬玉从来都没怎么上过心。
他对那行不感兴趣,因而也就更没不懂眼色的家伙,会在他面前多谈论那些了。也是至今才从肖于安这里听得了两三嘴,得以管中窥豹。
眼前忽然又闪现那晚那双清凌凌眼,胆小又胆大。明明先开始都吓成了那样,抖得邬玉都差点担心她散了架,后来又像只好奇的精雀,目不转睛一个劲盯着自己望。
当下皱眉:“韩潜的剧组,在哪里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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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雪第二天一到剧组的时候,就听说了自己前期和念云衣的所拍戏份,都将被大幅度改动。
导演和编剧一致认为念云衣对女主人设和剧情的剖析,都十分有道理。女主身为将门虎女,且性子桀骜,确实在遇到哪怕多方刁难时候,也不该像现在的剧本中那样,只一味隐忍被动挨打,这只会让看剧的观众怒其不争愤而弃剧,哪有半分的爽与期待?
她该是即便身处恶境,也会用自己现有的最大能力去反抗,去争取的人,而不是非得等到最后都家破人亡了,才被逼无奈,幡然醒悟,继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们不该思维总局限在现今所拍的那些统一前虐后爽的所谓成长型大女主戏套路中,而应该推陈出新。
女主即便是在前期被虐的境况中,也能带有几分不自觉吸引住观众的韧性与爽点,让观众能体会到她的不易,但又与此同时很为她的所言所行感到欣慰,以期与当时的女主产生共鸣,心甘情愿陪她到一步步成长,直至峥嵘。
所以,今后类似于像昨天她们二人所拍的那种戏中,情景就都得换换了。就比如像昨天那样,从原本的念云衣该生受她一巴掌,到念云衣挥臂将她甩开。
这才符合原女主桀骜韧骨的正确人设,没直接打杀她,就已经算是女主顾虑到丞相之女身份的金贵,在竭尽全力的隐忍克制了,还能更好的为其平添几分处事镇定。
导演和编剧都很满意,凌雪却闻言,悲催得要命,心头呕血。
手扶着旁边助理的身子,受刺激过度眼前阵阵发黑,那她怎么办,谁能来告诉她?
他们都不考虑她的吗?
她的角色这样一被改的话,还能再有什么闪光点?善是善不了了,明明是个恶人,到最后却还由始至终恶都恶得不过瘾不尽兴,这个人设还能有多废?
如果说过去的版本中女主前期势弱的话,哪怕自己的角色就只是个恶毒女二,但也能间接反衬出女二的强势以及角色出彩来。
毕竟这年头人们的思想转变之大,哪怕就是恶角,只要够飒够爽够好看,大家也是很乐意买账的。三观什么的,为剧情需要,很可以暂且放下缓一缓,可现在,这些通通都没了。
自己就纯粹沦为了一个只能给别人做配的不起眼绿叶,凌雪别说是气了,恨不得当场撕了念云衣的心都有。
苦求导演无果,凌雪终于意识到事已成定局,她再翻身无望,知道这明显是念云衣那小贱蹄子对自己的蓄意报复。
她就是因为昨天那一巴掌,自己下了她威风,所以故意要恶心回来自己。发了疯就想不管不顾闯过去,立马把那始作俑者小贱人的天灵盖都扒下来,被经纪人徐时一把扯回来。
对方恨骂:“闹什么闹!还嫌你自己现在这个下场不够尴尬吗?还嫌不够难看?!”
凌雪顿时又气又委屈:“徐姐!”
徐时这才深叹口气强行按下她:“你听我的话,咱们现在真不适合再出纰漏了。要不然这剧才刚开拍,多的是人依旧在旁边虎视眈眈。”警醒凌雪,“你可别真惹了导演厌弃,闹到最后干脆将你换人了事。”
凌雪立马怒气冲天跳脚:“他敢!我背后可是有宴二少力保的。”
徐姐却冷笑着眼:“什么叫力保?怎么算个力保法?这剧明年大制作,宴二上头可还排着邬家肖家那么多家呢,哪家拉出来不比他宴二势大?慢不说是宴二了,就是晏家老大来了这里,现在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影响了那几家赚钱,谁能给他好果子吃?他们还顾得上到时候保你?”
凌雪又不忿:“那我也比她个小小念云衣强!”一个无权无势纯凭运气的破落户。
徐姐也觉得自家艺人这话倒是不假,因此安慰她:“但你架不住现在,就是制片和导演都喜欢她,偏爱她。要知道资方再大,真正咱们拍摄现场最大的,可也就这么两位主了。”
给她出主意:“倒不如你今儿个回去,再设法好好将宴二那个蠢货哄一哄。哄着他私下里再去跟导演施压,不比你现在在这里胡乱将事情闹大,惹得剧组所有人看你笑话强吗?”
甩开她手臂:“也学学人家那个小新人,会咬人的狗不叫!”恨铁不成钢。
凌雪被自家经纪人拿着跟对方比,又气了个不轻。可她仔细一琢磨,也知道徐姐这话才是真心为自己好的,说得也都对。
最终狠狠厉了厉眼,到底还是不甘心听从了。
徐时见她那样,也只得私下里继续无奈叹气,可惜自己昨天临时有事忙,当时不在。否则但凡她在的话,硬压也能压得住凌雪的所有蠢蠢欲动,是无论如何都不至于使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凌雪现在就相当于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么计算都不划不来。
她也深知凌雪一直跟了宴二那个人混子,从入这圈开始就没真正遭过什么大罪。如今自视甚高惯了,那脑子啊,也是一日更比一日的变废了。
转眸藏了些其它神色,想着这根苗苗看来是日后靠不上了,她也很有必要为自己,好好再另外打算一番了。
转头又是念云衣和凌雪的对手戏上场,但徐时是怎么都没想到,她手下这名艺人,居然现在已经这么的胆大不要命了?
明知道念云衣提前已经报备了压根不会水,而湖下的工作人员安全信号还没打上来,也就意味着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她就只是在和念云衣提前站在亭子里,练个台词对个戏而已。
甚至剧组打板都没响,凌雪就当着周围近乎百名工作人员的所有人目光下,堂而皇之,一把将念云衣使力推出了亭子外。
动作顺畅到毫不迟疑,没有一分拖泥带水。完了还一脸畅快,趴在栏杆边上拍手鼓掌哈哈笑。
念云衣甚至猝不及防到尚来不及张口发出任何一声惊叫,众人已经耳闻一声砸破所有人神经的沉闷落水声响起。
“哗啦”一声声势浩大。
可再去看湖面,表层唯余溅起的巨大水花,和一圈圈涤荡开的白色浪圈。那其中,还哪有人的身影?
反应过来的众人无不目露骇然,被生生按下有如暂停键的现场,愣是死一样的静默足有好几秒。突然一声有人最先掐着嗓子半气半音的尖叫声平地起,划破了这阵诡异气氛。
这之后便像是迎来了鸭子们被集体屠宰场的乱象,所有人开始昏头昏脑地仓惶四处奔走,并到处都带起“啊”、“啊”、“啊!”的一声更比一声尖叫声。
那声音刺破僵愣在原地许久的徐姐耳膜,被迫回过神来的她,当时就只觉自己遍体生寒,控制不住地抖着唇。
她深知这回哪怕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天,恐怕都得塌了,狠狠闭了闭眼。
这与直接杀人又有何异?要知道那可是韩导找来的真正实景,湖泊下面,可有足足三米多的深度啊。且这里还是活水,想到此,打出一个大大寒颤。
万千思绪都化作了念云衣不会水,念云衣她压根就不会水啊!急红了眼就跟着那边同样回神的导演、还有念云衣经纪人红超越之后,面目扭曲扯开嗓子开始拼命嘶吼:“先救人!快先救人啊——”
她绝对不能有事!念云衣绝对不能出任何事!
邬玉来的时候,正恰逢这阵大乱起。
当他好不容易听清众人口中纷纷杂杂都在叫嚣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时,大脑当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