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少司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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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总是与她开玩笑，这小神官修炼的地方是一个圆台中央，明明有着如此大的空地，还有一些小灌木可以躲藏，但……偏偏就是这些地方，她都隐藏了气息，但还是因为脚下踩断了一根小树枝，就被发现了。
小神官的刹那间睁开的眼中如古树，如死水，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看向已经暴露的她：“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这周身的气场和气质，竟让她在这雪薇花飘落的帝王谷之中有了一丝悸动之感。
雪薇花白色的花瓣如同神一般的纯洁，但她偏偏是生来被这纯洁所抛弃之人：“回神官大人，在下晖汐王子闻衍，首日上山仰慕九嶷山盛景，夜不能寐，未曾想打扰了神官清修，还请谅解。”
听到“闻衍”这两个字后，她便一直观察着对方的神情。但这次她却是有些看不透了：不是像青妃那样的厌恶；也不是像时雨那样的好奇；反而是一种，不可思议。
但能够确定的是：她的名字已经在这九嶷山传开了。
帝王谷极其安静，寂静若死，一眼望去葱茏的树木之间只有无数的陵墓，似乎永远都没有活人的气息。
许久，等到第一阵夹杂着雪薇花香味的风拂过她的面庞之后，面前的神官开口了：“此地乃是九嶷山禁地，非是你能来此处，还请王子离去吧。”
可恨第一天探路便被发现了，近些时日是不能来了，她恭敬地行了个礼，按照记忆之中的路走出了这帝王谷。她必须打听到这神官的身份，以及何时此处无人看守之时。
在闻衍的身影消失在帝王谷之中后，时影却仿佛是松了口气。忽得，他身边飞来一只胖乎乎的小鸟儿，鸟儿化人，口吐人言：“小影子，这就是你那未曾见过面的结拜兄弟？”
空桑与晖汐嫡出子嗣的命运，全天下都知晓了，这只叫重明的鸟儿也不例外。时影眼里未曾有过一丝波动：“重明，我已不是嘉兰世子，勿要再言了。今日他误闯帝王谷之事，莫要告诉大司命。”
“怎么？生了恻隐之心？我告诉你啊，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啊。”重明自然也知道上任老司命的批命，“你是神官，他可是魔星，天生就是对立的。”
时影不太高兴了，这样以一言而就决定了人的一生，即便是神官也不应该有这样的绝对权：“莫要如此胡说了，人非生来之相决定善恶，即便是魔星，教导得好，也会有一番造化。”
“就他？”重明身为神鸟，一眼便看到了她周围的一圈魔气，“小影子，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有看到她那从体内快要溢出来的魔气？这种人再怎么教导，也不会是个好的。”
“你若是再这样武断，就回藏书阁再多看些书吧。”时影重新坐下，再次盘腿开始吸收月之精华，回顾今日所学。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闻衍想起今晚所见的乱了一丝心扉的人和景和失败，整个人都仿佛被针扎了似的难受。
“殿下……”她玉冠上束发的簪子在一阵绿光闪过之后，化作了阿衡，出现在她身边，“观殿下神色不太好，是否需要阿衡的帮助？”
一口有些凉了的茶水下肚，闻衍摇摇头：“因着鲛人那事，现阶段异兽人都是在被追捕的阶段。阿衡你先要保护好自己，不到危急关头不要出手。”
阿衡蹲在了她跟前，面具之下的眼神满是担忧：“殿下莫要急切，后土神戒不一定要趁着此次时雨殿下祭天获得。”
“祭天之后，晖汐出使队伍就要踏上回国的路程，你的意思是……”闻衍的眼睛转了一个咕噜，“要孤留下来？”
“既然殿下的命是老司命批的，殿下就以修身养性的借口留下来，不论是真的与神官修炼，还是后土神戒，只要留下来便有一线生机不是吗？”那双一直冷冰冰的手，此时握住了闻衍生了茧子的手。
留下来吗？那在宫中的母后……：“孤留下来，你与宁长风回去。保护好母后，让孤没有后顾之忧便是。”
第二日太阳升起之时，闻衍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在九嶷山闲逛起来，逛着逛着就走到了帝王谷的入口。
也就是这一日，闻衍打听到了这位在帝王谷中清修的，则是九嶷山的少司命。今年刚刚十七岁，却已经在九嶷神庙修行了十二年，灵力高绝，术法精湛，被称为云荒一百年来仅见的天才。他平时独居深山，布衣素食，与重明神鸟为伴，除了大神官之外从不和任何人接触。
然而，这位少年的名字从别人嘴里说出的时候，着实将她震惊了好一阵子：
少年叫时影。
时影……
是当年的那位空桑世子吗？还是说……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罢了？
心中有一个念头告诉她：一定要再次见到这位神官，十分迫切。活了这十六七年，她从未有过如此急切的时候。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是十八年前那个近乎玩笑一般的两国国君戏言吗？
夜晚再次站在这帝王谷的入口之前，闻衍捂住了自己的心脏，那里仿佛是要被人挖了一样揪着，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真难受，就仿佛别人在用一根丝线连着自己的命运。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躲过了众人的眼线陪在她身边的宁长风急促地问道：“殿下是否有些许不适？夜已深，不急这一时，我们先回去吧。”
“不用了，长风，你在门口看守着，莫要让别人察觉才是。”说完之后，闻衍再次踏入了这打开的门之中。
此番进入帝王谷之后，雪薇花的香味再次随着风浸润了她的全身，还夹杂着在这夜晚飞舞的几只萤光虫。
这里越是美丽，越是让她感觉到心凉：为什么如此美好的地方，偏偏要因为一句话决定自己的命运呢？
那日的圆台之上，闻衍又瞧见了那位名叫时影的神官。他正在努力地修行，且修行得非常艰苦，现如今盘腿坐在一块白色的岩石上闭目吐纳，餐风饮露。坐着坐着，有时候他会平地飞起来，张开双臂、飞鸟一样回旋于空中;有时候他会召唤各种动物前来，让它们列队起舞，进退有序;有时候他张开手心，手里竟会开出莲花，然后又化为各色云彩……
曾几何时，阿衡也是这样教授她的，吸天地之灵力，纳日月之精华。若是是别人，她或许就开始嫉妒了起来，眼前的神官太过美好了，她连一丝恶念都无法从心中升起。
时影再次睁开了双眼，入眼的便是一袭玄衣玉冠的少年：“都说了此处是九嶷山禁地，你屡次闯入，难道不怕我告诉大司命，将你驱逐出去吗？”
“此番而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她已经被这呼之欲出的真相纠缠了两日无法入眠，做事无法入定，“神官，是否是空桑王子时影？”
她来，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吗？不知道为何，时影的心里有些雀跃，但又不得不防：现如今他正在关键时刻，身份的确不能暴露：“客人请回吧。”
面对着几乎是逐客令的冷言冷语，闻衍却生出了一股对立之劲儿：“是或不是，只需告诉孤！孤没有与空桑朝中人有任何牵连，你无需担忧！”
知分寸如时影，还待继续劝说，但有些在旁观的人却坐不住了。重明一直在一旁的树上栖息，见闻衍有咄咄逼人之势，立马化出了人身：“你这人！身为晖汐王子，竟然如此无礼。这九嶷山可不是你们晖汐王宫，赶快走吧，不然老夫要去喊大司命了。”
在晖汐她得徐徐图之，在空桑她如履薄冰，就连在这九嶷山她也被人如此对待。往日的她并没有如此急躁，心中起了波澜，再被重明这样一搅和，叛逆立马生了出来：“九嶷山？孤这命，不就是你们九嶷山的老司命批的吗？孤还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那位老者，竟然给了孤这种批命？”
重明也是个急性子：“人人生来便有宿命，只能怪你自己投胎时机不对，怨不得任何人！”
重明话刚落音，时影便瞧见了从闻衍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但很快便消失了。身后凝结而起的魔气也在被她自己极力地控制住：“重明不得无礼，宿命无可改，人性亦可修，怎可能以批命定人性？！”
叮咚，在这暗夜的墓地里，闻衍仿佛听见了雪薇花开的声音。这春日的泉水、这风拂大地的温柔。
她笑了，在时影和重明的眼里笑得很是凄惨，但她自己知道，这是一种了却于心的释然之笑，笑声在这帝王谷里回响，晶莹的泪珠在不知不觉之中从眼中涌出。
当这双眼睛再次看向时影之时，时影只觉得可怜。闻衍一点点地靠近那圆台，时影不知道何时撤销了在圆台之上的结界，任凭眼前之人靠近。
两人只有两尺距离之时，闻衍停了下来，露出了戏谑的神色：“孤王的命格是九嶷山上任大司命批的，灾星降世，少司命不怕？”
原来是这件事，时影从容地答道：“世人皆苦，命格在己不在人，二王子若心向善，行为善，自是破命格。”
“解铃还须系铃人，孤这命格自九嶷山而出，不知九嶷山可有破除命格之法？孤也想享常人之伦。”那双狐狸般的眼睛望着神官。
神官沉寂已久的心在那一刻，悸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往常一般。
闻衍，他这位名义上的兄弟，不应当过得如传闻之中凄惨，九嶷山，说不定就是他的宿命之地：“闻兄还请回，三日之后亥时再来，我定当有回复。”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少司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