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吐心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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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稍纵即逝，怀着对发现真相的忐忑，对闻衍的担忧和那一点藏在心中不可言说的爱慕之意，宁长风翻身上马，踏上了启程的归途。
没了宁长风的陪伴，小院子似乎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起来，这一个月内闻衍的三项历练已经完成了两样，这两样都有宁长风的陪伴。他这一走，还真的有点想他啊。
安魂曲的箫声伴随着阵阵风声在小院子里想起来。过了这两个历练，闻衍的心里倒是被搅乱了：十六年的岁月里，她一直以为她的世界中心便是为了那个王座上的人选而努力，为了自己和母后的未来而算计。
但如今，两个历练里：一个是丈夫凉薄导致的诡变；另一个，是一个农家的事：农家夜里闹鬼，出生的婴孩皆夭折。她到了之后，调查一番才知晓：是家中作为一家之主的老爷子，偏心大房二房，偏偏这大房二房都是吃三房的，三房娶的原配就是这样被一家子连累累死的，还是个一尸两命。
原配腹中的婴孩感受到了母亲死前的怨恨，化作了鬼怪，诅咒了后续出生的婴孩，导致这个家中新生的孩子们皆夭折。
这件事最后还是时影拍板而定：官府强行将这家人分了家，重明带着这尚未出世的受害者，让人度化之后转世去了。
接下来她还会遇到什么？
夫妻、父子、师徒？
原来人世间，远远有比那冰冷的王座更值得留恋的东西。
人间走着一遭，她倒是长了见识，也不亏了。带着这些个心思，箫被她放在了枕头旁，侧着身，入睡了。
“修炼之时，务须凝神静心，令精神世界无尘无垢、无暇无隙；若有杂音过境，结界可阻而回之。若有杂相过境，结界可挡之于外。所谓万音过耳，皆无挂相；万物过目，皆无所住。”
大司命所传授的静心之法，时影牢记在心，每逢夜晚便在自己住所打坐静心。
“这里是什么地方？”
“怎的是一片虚无？谁把孤弄进来的？”
“谁在这里弄虚作假？孤乃九嶷山大司命座下弟子闻衍，快出来！！”
脑海中有些清脆的女声响起，时影一下子睁开了双目：“怎么回事？不可能，怎么会听到一个女声？还自称是衍儿？！从来没有杂音穿越过我的精神结界！”
为了一探究竟，时影只能再次闭上了双目，进入精神结界静修。一点点地，精神结界化作的湖水面上，踏入了一双黑靴，这黑靴上的金边绣成的纹路他见过的，就是衍儿的那双靴！
只是，面前的人，与闻衍的相貌相似，但这婀娜有致的身姿，一双含情的双目，无时无刻不在提示自己：眼前是个女子！
闻衍入了梦，但好像又不是梦，或许说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怪的梦：这里仿佛是一望无际的湖水，天上有一轮令人恍惚的圆月，地面如镜，走不到头。期初她认为是因为历练遇到妖魔，被妖魔摄入此地。但在用为数不多的灵力探索之后，发现这里是安全的。
只是安静、孤寂地令人害怕。
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使她依旧发簪在首，但这里遮掩不了她的女儿身！
所以，真的只是梦吧？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难得的放肆一把？
走着走着，脚下的湖水镜面出现了另一个除了她之外的人影。闻衍抬首看去，竟然是时影！！
果然是个梦境！
时影紧接着就看到了平日里完全难以想象的一幕：那自称闻衍的女子，朝着自己奔来，脸上的笑意就像那夏日盛放的花，在自己跟前不足寸尺的地方站住了，环绕着自己走了两圈，笑道：“阿影，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我，是不是惊呆了？”
时影不语，他已经完全被镇住了。
闻衍低眸垂首：“阿影，其实，我也是第二次见到自己的女儿装。对不起啊，之前一直瞒着你，其实我也是到十二岁才知晓自己是个女儿身。母后瞒着我，但我知道母后的心，不能怨……”
听着这熟悉的语调，时影哪儿还能想不到：这位传说中继承王位便能覆灭一国的王子，竟然是个王姬！！
这样看来，老司命的批命当真是荒唐！！
“阿影，坐下来吧，这是在梦里，我才敢说。放在平日里，我定会守住这个秘密的。”时影见着她执起了自己的手，慢慢地走向了旁边一棵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精神世界里冒出来的已经发芽了的树。
这棵树枝干粗壮，足以让他二人坐下。闻衍背靠在了这棵大树下：“阿影你知道吗？若是没有年少时期的事，你我二人本应该是夫妻。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不是吗？你在九嶷山上修习，做你的神官；而我……在老三登基之后，就在你送我的院子里与母后一道老去了。”
或许，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也不错。时影反握住了她的手，向她传达着心中的赞同。
感知到了时影的心意，闻衍开心地笑了，眼里仿佛落入了漫天星辰，惊艳了时影的时光：“阿影，还有件事，我得与你坦白。我这一辈子做过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因着送国礼来到这里，遇上尊上，与你重逢。自从八岁那年见到你，你就被我视为神明，我则自认为你的信徒，一直想要成为你那样的。”
神明……吗？
时影神色复杂地凝视着她，他有何资格，能成为一方神明呢？
闻衍复道：“但你死去的谣言传来之后，我只是觉得……你知晓信仰崩塌的感觉吗？我也是在那一年，知晓自己原来是个女子。女子存世多不易，这次历练以来，虽然只处理了两个事件，但每一个……受害者都是女子，为什么……难道真的只有像神或者魔一样，才能为自己争取吗？”
越说着，她越像个惊慌不安的小兽一样，慢慢地缩了身子，靠在了她神明的膝下：“我也会害怕。但我不能说啊……母后会担心的，长风也会举棋不定。为了让整个大局安稳，我只能装作很洒脱，不在乎的样子。但……当茶罗花女举起匕首要杀我的时候，我是真的害怕了……”
时影的手上，滴了一滴清泪。是她的眼泪，时影抬起头，替她轻抚了发顶。
是了，是梦。只有在这梦中，她的神明才会赐福于她这个卑微的信徒：“茶罗花女好惨啊，但她激发了我的情毒。是长风，长风为了救我的命才……那一刻，真的好疼啊，变成女人要吃这样的苦，真的不公平。”
在闻衍看不到的地方，时影的手握紧了拳头，脖颈上已经爆出了青筋。整个如镜一般的湖面泛起了涟漪。
原来，她下山之后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怎么……他怎么就会这样放心呢？
“阿影，或许被当做男子养大是好事，我并不在乎那一夜失去了什么。只是想起那一刻还是有些后怕，不过幸好，后面挺爽的。只是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闻衍像只受惊的猫儿求安慰一样蹭了一下时影的膝。
闻衍轻声道：“阿影，自从下山之后，我几乎每日都会用你送我的箫吹奏安魂曲，当然，我也想过呼唤你来帮我。但日后的路还是得我一个人走的，所以，我要学会独立。谢谢你，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也谢谢这个梦，让我把之前不敢说的，在今日说出来了。以女儿身的形式，对了，下一次的历练是关于鲛人的，你会来吗？”
问完这句话之后，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在想什么？这是梦啊，不管你会不会来和我一起查案，都是假的。”
“阿影，许久不见，我有些想你，想着历练之后回到九嶷山，你再教我一些术法吧。”
“阿影，你送我的院子真的好舒服。以后我就在这里养老了。”
“阿影啊，我……”
“阿影……”
一声声的阿影，随着时间的流逝，声音慢慢地小了起来，靠在自己膝上的人呼吸也渐渐均匀起来。
睡熟了啊……
时影不知晓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完成了这次并不完美的修炼。从精神结界里走出来之前，那棵树已经抽了芽，有了花苞。
只是下山一趟，她竟然是遭遇了如此多的苦难。
女子……母后尚且有白族为盾都过得如此艰辛，衍儿并无后盾，除了宁长风与那蛇人之外，再无友人，又无母族支撑。
这样一个小姑娘，在年幼之时过的是什么生活？竟然能在失去了寻常女子看中的清白之后这样云淡风轻。
还记得她在自己面前说过：“阿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当一个女子，活成如此洒脱的模样，若非此次精神结界她像一只受了伤的独自舔舐伤口的狐狸窝在他身边诉苦，他真的不知道……
童年时期的美好一幕幕在眼前，母后的音容笑貌亦是在心头。她可愿意回顾童年？或许不会，对她来说，童年如同噩梦一样。她所要做的，就是在未来努力地活着。只有活下去，才有美好能看见。
他在沉湎过去，而她在望着未来。
他反倒有的地方还不如她，怎么能做她的神明呢？说到底，不过是一届凡人罢了。
衍儿，再等等，这次鲛人之事我会自请下山来助你。
再也不想，见到你如今晚一样，将那丑恶的往事从已经结痂的伤口里剜出来再伤自己一次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吐心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