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遥之长月无烬》桐凤梧

11、留仙门

　　灵气入体，当闻衍体内的灵力与魔气达成平衡之后，时影便收了术法：“他竟然如此怪异的身体。”

　　重明闻言而道：“如何怪异之法？”

　　“我方才为他输送灵力之时，感觉到他的身躯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无论有多久的灵力都无法填补完全亏空，这周身的魔气则是由他体内而出，像是天生魔胎，”时影默默地想到方才的事，“但怪就怪在，他竟然能同时吸收灵力与魔气。”

　　重明用十分诡异地眼神望着眼前这个“男人”：“难不成这小子还是天生鬼才神魔双修？不可能！”

　　“的确不可能，”在时影为她输完灵力之后她就彻底醒了，“孤这身子只能吸收魔气，至于灵力……大概是源于母后的善缘，才能如此。”

　　此乃云荒大陆，天神笼罩之下的人间，只能修炼灵力，若非是蛇族出生的阿衡，她恐怕连修炼都不可能：“多谢殿下相救，闻衍感激不尽。”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已经不是空桑世子了，”时影的确记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眼前这位王子，但凭借他方才的下意识的动作，可以断定，他定是心中有善念之人，“往后，还是莫要如此称呼了。”

　　是为了让朝堂上的那些人放松警惕：“懂得了，都是从里面出来的，谁不懂啊。”

　　至少，在时影十二岁的时候，他是不懂的。眼前的兄弟眼中有算计，有野心，但也有纯洁的一片海：“我送你回去吧，夜深了，你的下属们都该担心了。”

　　“说到这个，有件事可能要与神官大人分享，”闻衍道，“孤得了大司命的准许，接下来的一年多的时间，就留在这九嶷山随着诸位修身养性了。”

　　“啊？你？留下来？”重明着实不太想让这个满身魔气的家伙留下来，但是一想到大司命开口了，也没办法反对。

　　时影松了一口气：“那也正好，你本来就是个善良之人。九嶷山是最好的修行之处，能化解你的命格，也是好的。”

　　她，是个善良之人？

　　在时影说出这句话之前，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多善良：“为什么，我，我杀过人，我……怎么可能善良？”

　　她的眼里满是小心翼翼与不可置信，这与时影所活着的世界，是两个天地：“若非批命，你本性无恶，而且……多谢你为母后说话。至于你杀过人……在那个地方，我不好说，但是你活得很好。”

　　闻衍望着眼前这人说出如此天真的话，心中更添了一份愧疚。

　　时影，我并非你说过的良善之辈，我也曾经为了活下来，为了嫁祸闻琮，亲自埋下了隐患，下了毒，主动去害过人。

　　无论是世子还是神官，他永远都是霁月风光之人。

　　而这个词，永远不可能在她身上出现，甚至连垂怜都是一种奢侈。

　　就在阿衡和宁长风都要发动手下的人满九嶷山寻人之时。阿衡发现重明神鸟的身上就站着他们的殿下和那位在帝王谷之中的神官。

　　“殿下，您去了何处？”宁长风差点儿就要吓死了。

　　闻珩从重明身上下来，她能明显感觉到身下的鸟已经不耐烦了：“与新友赏月赏九嶷山之景，忘了提前告知你们，是孤之错。”

　　“蛇人？！”重明化作人身之后，一眼就看透了阿衡，指着阿衡问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妖族的蛇人？！”

　　见到阿衡之后，时影才明白为什么闻衍这个只能吸收魔气的身体能在这灵力充沛的云荒大陆安然了：“妖族之人，为何在我九嶷山？”

　　闻衍拦在了阿衡面前：“神官有所不知，阿衡乃我母后亲族的管家，已经在府中将近千年之久。因着母后嫁入王家才入了宫，自我出生之时便看顾着我，不是外人。”

　　为何觉得凉意十足？闻衍感觉腿上不太对劲，有点儿黏糊糊的感觉。直到后背贴上了阿衡冰凉的躯体，她才察觉到了：应该是阿衡的尾巴缠上了她的腿。

　　“你你你，老夫警告你，别过来！闻衍，老夫告诉你，大司命能留下你，但这蛇妖，不可能留九嶷山随你修行！”或许是本能的恐惧，哪怕是重明神鸟，也有些怕这眼前化作了人身的蛇。

　　尤其这还是一条妖化的带毒螣蛇！

　　听到重明的话，宁长风才反应过来：“殿下要留在这九嶷山修行？”

　　闻衍答道：“是，白日里大司命唤孤过去便是为了这事。长风，阿衡，孤在这九嶷山足够自保，你们替孤回去，将这封信带给母后，劝她勿要挂念，都很好……还有，保护好母后，不要让那些人趁虚而入。”说到后面的话，明显她有些哽咽。

　　“殿下，给。”阿衡将手中已经打包好的包袱交到了闻衍手中，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殿下，殿下。】

　　是阿衡的声音，但阿衡就在自己身后，没有动嘴，该是传声之术。闻衍知晓他定是有要事与自己说。

　　【阿衡，怎么了？】

　　【九嶷山无恶人，但殿下定要护好自己，不要暴露了。】

　　不要暴露了自己的女儿身，她懂：“孤言尽于此，从明日开始便要随着大司命打坐修身，不随你们了。阿衡明早便启程，定要赶在使团之前到达晖汐。”

　　“是，殿下，护好自己。”许是重明和时影在场，阿衡环视一周之后，化作了蛇身，离开了此地。

　　“既然是殿下所言，那么祭天之后长风便随着使团启程回国。”这还是殿下第一次离开故土。

　　有的时候闻衍觉得宁长风看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个孩子一样：“你长孤六岁，但孤也不是孩子了。去吧。”

　　“是。”

　　宁长风离去之后，在这月色之下便只有三人了。重明率先打破了岑寂：“你还真是心大，千年蛇妖都能带在身边。”

　　“阿衡是我家人，重明，你再说一句，我就用魔气缠住你拔了你的鸟毛。”闻衍露出一丝打趣的笑，言语威胁道。

　　重明天性爱美，一下听到便护住了自己：“老夫警告你，你别乱来啊！一年，这一年你都要呆在这里，唉……还是在大司命名下，这不就是小影子的师弟吗？”

　　或许是今夜心境起伏过大，望着眼前的一鸟一人，时影也起了调笑之心，道：“看来，无论是这尘世间，还是九嶷山，我们终究摆脱不了成为兄弟的命运。”

　　月光照在微波粼粼的湖面，水面上却又映托着斑驳的树影。所有的花，黑色的天幕，半月斜挂，星光闪烁，衬托着这寂静的夜。

　　闻衍长吸一口气，仿佛真的成了神，得了这天地精华：“现在，我感觉很轻松。”从未有过的感觉。

　　改日，她再祭拜方才路过的白嫣皇后的衣冠冢吧。方才随着二人路过，但是时影心中明显还有芥蒂。

　　祭天之后，闻衍被大司命以安命之由，留在了九嶷山修行一年。

　　当这封信传到了晖汐王宫之后，国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华贵姬再一次砸坏了宫内所有的东西，唯独王后激动地握住了阿衡的手：“当真？衍儿当真有这番造化？”

　　阿衡缓声答道：“都是娘娘慈善之福，殿下承娘娘福气，当会珍惜机会好好修行。”

　　“太好了，阿衡，你现在写信告诉衍儿，母后为她骄傲，让她心无旁骛，不要担忧宫中之事，有你在。”

　　然而，随着阿衡的信一道而来的，还有传自晖汐王宫的一道圣旨：

　　接到圣旨之前，闻衍才换上了九嶷山的神服。

　　原来白色穿在身上是这种感觉，圣洁无暇。闻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就是，神官？”

　　她一下子，从魔，开始净化为神侍了。

　　“闻衍，我能进来吗？”门外是时影的声音。

　　“请进吧。”

　　听声音，他心情不错。

　　清煦温雅，秋水为神玉为骨，清丽绝俗，风姿绰约。这些词，放在闻衍的身上，也是绰绰有余，当然如果忽视了那双带着魅惑的狐狸眼外。

　　见是时影，闻衍也自然了些：“神官不在帝王谷修习，来这弟子所寻我有何事？”

　　“你自是与其他弟子不同，你与我同时拜在大司命门下，该是同门师兄弟。不过此番而来，倒的确有件事要同你说。”时影道。

　　闻衍想不出是有什么事落下了：“何事？”

　　“晖汐王宫来人传旨，还有阿衡传信，都在大殿之外，尊上唤你去，恰逢我路过，便来唤你。”时影答道。

　　传旨？

　　闻衍还带着笑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都在这儿了，还有什么幺蛾子。不过阿衡能来也是件好事：“那好，你先去修行吧，这里是九嶷山，晖汐的人奈何不了我，还有阿衡在。”

　　“好，你自己多加当心才是。”

　　两人分别之后，闻衍只身来到了大殿，意外所见整个殿内只有使者、阿衡和大司命三人：“师尊，不知师尊传弟子来有何事？”

　　大司命看向了另外两人：“一件私事，一件公事。听！”

　　在宣旨内侍将要读圣旨之前，阿衡溜到了她跟前：“殿下，这是王后嘱咐送来的信，让我带话给您，放心修习，一切平安，勿要挂念。”

　　勿要挂念……：“孤知晓了。你走这一趟也不容易了，留下些，歇好了再行路。”

　　待听完这私事之后，便是公事了。闻衍此刻乃是尘世之外的人，不需跪下行礼了，只见内侍将这圣旨展开，道：

　　大荒承运，王者诏曰：

　　兹闻空桑白族王长女白氏雪鹭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王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二王子年已舞象之年（16岁），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白雪鹭待宇闺中，与二王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全两国之义，特将白雪鹭许配二王子为正妃。

　　娶妃？怎么行！

　　她是女子，如何能娶妻耽误别家女子！

　　内侍宣读完，道：“二王子，这是王上给你的荣耀，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