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沙漠惊魂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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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沙漠地底空腔，黑金色光点在余不为周身聚拢，如生了翅膀的小精灵，不断跳跃，为余不为指引方向。
沿河道逆流而上，越往上游走，冰封越严重，时不时能看见顺水漂流的浮冰。
大约二十分钟后，不规整的冰层覆盖大片水面。
最终，水流凝结在断崖下。
看那冰块的形状，不难想见彼时奔涌的瀑布是如何气势汹汹、浩浩汤汤，却在某一时刻冻结，飞溅的水花保留了尚未脱离瀑布的姿态，冻结成朵朵冰花，悬在半空。
冰冻是一瞬间完成的。
消融则需要漫长的时间。
余不为抬首眺望，心脏莫名跳得好快，冥冥之中仿佛有道声音在他耳畔轻叹：就是这里了。
很小的时候，父母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带着年幼的他东躲西藏，在那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余不为反复梦到一座雪山，明明该是刺骨寒冷的地方，余不为却能从那座雪山里汲取温暖和力量。
雪山深处有某种东西深深吸引着余不为，要他前往寻找。
父母离奇失踪后，追踪他们一家的人也跟着消失了。
年幼的余不为辗转在各个城市，为了生存，什么都会一点。
听说龙城有终年不化的雪，他去了，却没有得到半点灵感。
接着他又走遍了能去的每一座雪山，皆徒劳而返。
也许雪山已经融化？
或许在地壳运动中分裂去了其他国家？
沧海桑田，又或许，雪山消融，变成了沙漠呢？
就是这一闪即逝的灵光，叫余不为来到了这里。
踏上这片沙漠的那一刻，余不为就知道，是这里了。
他距离梦中之地很近很近。
“匡、擦。”
有模糊碰撞声自断崖上方传来。
余不为思绪回归。
断崖少说百米高，结冰的瀑布倒是有许多凸起的冰块坨坨，可是手掌一贴上冰面就被粘住，强行撕扯会撕下一层皮肉。
余不为难得生出几分燥意。
他这一生，就是为了找到上面那东西而存在的。
近在咫尺，却咫尺天涯。
怎能叫人不心烦意乱？
按捺住翻涌的烦躁，余不为仔细打量四周，黑金色光点随着他的目光移动，为他一一照亮周围的石壁。
不看不知道，两边的石壁上竟然有人工修建的栈道和软梯！
余不为走向距离他最近的栈道。
顺着栈道往上走，余不为又发现了一些被冰冻住的栈道，那些栈道成为石壁的一部分，只有少部分裸露在外。
不仅如此，冰后的石壁上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孔洞，应该是修栈道时留下来的凿孔。
这说明，修栈道之时，这里还不是万里冰封的样子。
而他现在走的这一条，明显是结冰后新修建的。
越往上走，视野越开阔，方才听到的“匡擦”声也更明显。
除了栈道和软梯，四周的山壁上还有不少人工开凿的洞穴，经过某个洞穴时，余光里有白色物体一闪而过。
余不为脚步顿住，回忆方才的惊鸿一瞥，如果没猜错的话，那白色的东西好像……是某种动物的骸骨。
准确来说。
是人骨。
再次经过一个洞穴，余不为没忍住好奇走了进去。
里面果然是人的尸骨。
数量还不少。
这些人死在不同的年代、不同的时节。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们所穿的衣物，有中山装，也有现代工装，有冬天所穿棉袄，还有夏天的工字背心。
余不为在尸骨周围找到了吃完的空罐头，这些罐头里，最早的生产日期竟然可以追溯到1956年！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有这么多人命丧于此？
“簌簌。”
仿佛某种东西与地摩擦的声音。
阴森可怖的诡异感从后背直蹿大脑。
余不为猛地拧身。
身后空无一物。
余不为心里捏了一把汗，紧握的拳始终没有松开。
此地不能久留，余不为快走两步离开洞穴，回到栈道上。
在他离开后，洞穴深处，阴影悄然浮现。
*
“匡、擦。”
“匡擦、匡擦。”
越往上走，声音越明显。
余不为听清了，这是铁链的碰撞声。
经过某些洞穴时，余不为能感受到微风吹拂。
有风，就说明这些洞穴是与外界连通的，而每一次风动，都能听到“匡擦匡擦”的动静。
“匡擦。”
又一声。
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余不为心中的厌恶之感油然而生。
余不为看向断崖。
还有一小段距离就到了。
约莫半刻钟后，余不为来到断崖之上。
然后，余不为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余不为的方向，双膝跪地，一头乌黑长发垂地，有数条锁链分别从他身周的地面延伸出，扎入他的血肉，甚至有一条穿胸而过。
先前听到的“匡擦”声，就是这人身上的铁链因风晃动、相互摩擦时发出的响动。
“咚、咚、咚！”
胸腔里的软肉毫无预警地狂跳起来，它凶悍地顶撞着阻隔它的皮肉，仿佛要在下一刻跳出胸腔。
只一个背影，便让余不为心神俱震。
头好痛，像是从大脑深处被人劈开，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被强势塞进脑海。
【我这一生，罪孽深重，万死亦不足惜。】
……是谁？
谁在说话？
余不为双手扶住脑袋，疼得目眦欲裂。
朦胧视线内，有画面一帧帧闪过——
身形高挑、扎着马尾的红衣少年郎一手挽剑，一手捧花，笑容绚烂，意气风发。
【师父罚我禁闭，我紧赶慢赶着来见你，还给你带了见面礼物，你怎的一言不合就要揍我？我们都三年未见了，你就不想我？】
少年对面那人看不清面容，嗓音却十足温柔。
【既想我？一束桃花便打发了？】
【桃花就够了，好看，衬你。】
那人似是摇了摇头，低语：
【是衬你。】
……
一小沙弥跌撞闯入佛堂，声音一惊一乍，恐惊扰佛祖。
【师兄！***他杀了自己师尊，叛出师门了！】
【不可能！我去找他！】
红衣少年拂袖而出，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那人。
【你不该救我，此事与你无关。】
【你说与我无关就与我无关？你是我什么人？】
……
画面一转，那人浑身是血，抱着他的手臂发着抖、想用力又不敢。
【不为，把我交出去。】
【不为，杀了我。】
【不为、不为……】
【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要是那一年你没有遵从师命来给我送馒头，你也不会卷进这些纷争。】
……
余不为快要分不清那些画面里的人到底是自己还是旁人。
他一幕幕看着，只觉心如刀割。
画面一闪，余不为惊觉自己身临其境，成了那红衣少年。
只不过，历经世事的少年不再穿红衣。
他常伴于青灯古佛，着袈裟、持佛珠，只是仍未剃度。
夜色朦胧，他手持灯笼行走在千佛宗后山的竹林，苍翠绿竹间，他的身影若隐若现，蓦地进入玄虚之境，一尊古佛宝相庄严，佛语深厚。
【汝为何执迷不悟？】
余不为听到自己在说：
【于弟子而言，先有不悟，再有执迷。】
佛说：【为何不悟？】
【看不破、悟不出】
【痴儿。】
……
雪山。
大雪弥漫。
那人一身玄裳，跪坐于雪山之巅。
【不为，一切都结束了。】
余不为与他额头相抵，拼命摇头。
【没有结束。我找到一个让我们两个都活下去的办法，但那要过许久，你相信我吗？相信我们的未来吗？】
【我们……真有未来？】
【有，我看到了。】
【你的眼睛……】
【师父把他的眼睛给了我，所以我看到了。在千年后的未来，我们都活着。】
【我信你。】
【这是因果花的种子，千年生根、千年发芽、千年开花。我把它种在这里，等它开花了，我就会来此寻你。】
【好。】
【我这辈子，都会等它开花。】
……
……
“小余！”
突兀的声音穿插进来，是柴柴。
余不为眼前一帧帧闪现的画面戛然而止。
“小余你没事吧？怎么跪在地上？快起来，地上都是冰块，膝盖不想要啦？我去——前面那什么？跪着的人？”
余不为不知何时跪倒在地，在柴柴的搀扶下，余不为咬着牙站直身体。
膝盖被冻得已经没有知觉，只在走动时传来麻麻的感觉。
“小余？诶小余你去哪？”
余不为全然不答，拂开柴柴的手臂，挪动僵硬麻木的双腿走向那个跪着的人，他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是谁。
以及，他这数十年追寻的答案又是什么。
柴柴担忧地望着余不为，想不明白就这一会儿没跟上，小余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还有，不是他的错觉，从背面看，小余的身体又缩水了，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挽了几圈的袖口慢慢遮住了双手，裤腿变长，甚至连鞋也变得不合脚。
怎、怎么还走掉一只呢？
柴柴捂眼，简直没眼看。
再一闭眼睁眼，好嘛，另一只鞋也走掉了。
此时的余不为，只穿着袜子行走在冰块上。
柴柴真想给余不为把鞋穿上。
柴柴叹息，他简直操着一颗老妈子的心。
忽然，余不为脚下传来“嗤嗤”的宛如开水煮沸的声响，并伴随着白烟。
柴柴狂揉眼睛。
没看错，余不为脚下是在冒烟。
余不为每走一步都会在冰面上留下脚印，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些脚印上出现了血迹。
柴柴呼吸猛地窒住，“小余！别往前走了！你的脚在流血！喂！听得到我说话吗？小余！余不为！”
余不为听得见，但他不会停。
鞋子走丢了，袜子与冰面相触，被黏住，余不为便蹬开袜子，赤脚行走，脚底的皮肉不断被冰面黏住又扯开，早已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余不为一路前行，身后留下一连串血脚印。
犹如记忆中的红衣少年郎，往前所踏的每一步，都要流干身上的血。
柴柴终于看不下去，想要上前制止余不为，岂料刚往前迈出一步，冲天而起的红光形成无形的空气墙，柴柴一头撞上，摔了个屁墩儿，口中哀嚎。
余不为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见柴柴只是被结界阻隔，并没有受伤，于是扭头继续往前走。
他的血融化了冰面，渗入冰层之下，每行一步，便会有一道红光亮起。
余不为猜，冰层之下应该绘有阵法，他的血触发了阵法，之后所行每一步，都比上一步艰难万倍。
不过那又如何？
他要去的地方，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
就在这时，一直围绕在余不为身周的黑金色光点一股脑涌向他的前方，余不为踏出一步，忽然感觉到身上的阻力变小，而且，脚下不再冰冷刺骨。
余不为顿了顿，“多谢。”
黑金色光点为他开辟了一条没有痛苦与阻碍的道路，让他得以顺利抵达那人身旁。
下一瞬，黑金色光点轰然消失，像是完成了它们的使命。
余不为收回目光。
现在，他终于来到这人面前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沙漠惊魂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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