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的果实》海德红船长

2、第二幕

　　伊布得知父亲死亡的冬天，她正坐在大窗前替他织一件御寒的灰色围巾。

　　“请将碰到您头发的第一根树枝替我摘回来吧！”出门前，她还微笑着许愿。
　　“树枝虽说也有树枝的好，”他明明答应了的，“但是还是只有玫瑰才能配得上我的女儿啊，放心吧，回来的时候，我会携一支玫瑰，赠予我亲爱的女儿。如果没能实现诺言——”

　　“我是不会开门的哦。”
　　“我会织好围巾等您回来的。”
　　她笑脸盈盈地送他出门。

　　其实，没有玫瑰也没关系，只要是爸爸，她无论如何也会开门的。
　　可是、可是......

　　风雪太大，她听不见任何声音，手上木棒针掉落，是落到无底洞吗，为什么——什么也听不见？

　　前来吊唁的大臣，带着一样的悲伤，一只又一只手，如走马观花，轻轻拍着她的肩。
　　不可以再盯着遗像看了。
　　她已经是个懂事而成熟的大人了。

　　透过黑色头纱，她抑制着自己的悲伤，安慰起这群佯装哭泣的外客。苍白的脖颈独立于丧服之外，似乎也带着雪的寒气，和梅花的芬香。

　　面前站着一位胖男人，伸出手的一瞬间，她鼻尖耸动，闻到一股令人呕吐的血腥味。眼睛躲在头纱后面，直视这位官员。
　　是吃人了吗？是吃人了吧？
　　“我们都很为你父亲伤心。”
　　几乎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反应，她向后撤了一步，只是轻轻点头。

　　在这个由人类和吸血鬼共治的国家，第一级国王是人类，第二级宰相则是吸血鬼和人类，共同掌权。
　　她的父亲——一位人类宰相，没有任何缘故地失去了性命，连带着那一支永远也不会到来的玫瑰。

　　葬礼比她想象的要更快结束。

　　宾客们渐渐散了，国王眉间没有任何悲伤，漫不经心地说了一通场面话，最后扬长而去。
　　乌泱泱大众离去，最后只剩下她站在棺椁前面。

　　静静地，悄悄地盯着由上等木头制成的棺材，棺钉被铁锤钉进去的时候，她还在思考这是不是一场梦。
　　可惜不是。

　　脸颊忽然一阵冰凉，用手一擦才知道是泪。

　　“伊布。”

　　几乎是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眼里的泪才汹涌起来。
　　轻轻转身，嘶哑着嗓音，“阿斯、阿斯......”伸起的手，颤抖着，双目噙泪，如同一朵在风雪中居无定所的白水仙。
　　“我爸爸......我爸爸他、他——”将脸埋入双手中，双肩耸动，哭得几乎痉挛。
　　苏阿斯在她面前站定，听她生硬地吐出几个字：“就这么死了......”

　　花的香气使她渐渐平静下来，胸腔因抽噎起伏不定，一支玫瑰映入眼帘。
　　顺着他的小臂，伊布看见他将玫瑰放在棺木之上。

　　“阿斯......”
　　呼唤的话停在一半，瞳孔霎时睁大，连哭泣也停止。能看见他微微颤动的长睫毛，感受到拂到她鼻尖上的他的碎发。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后面撑着她的腰，紧紧将二人锢在一起，丧服的布料摩擦着她的皮肤。

　　等、等等......为什么......

　　她的双手垂在两侧，没能反应过来。柔软的嘴唇却已经相互触碰，陌生的感觉使她头脑一空，眼睛本能地闭了起来，指尖微微蜷缩，忘了呼吸。
　　“嗯......”
　　舌尖如游蛇，轻而易举地从上下齿间探入，在唇间追逐吸吮。
　　她招架不住，他的名字被她破碎地喊出，又被他吞咽，泪水又争先恐后地流出，融入两人相交的唇间。

　　虽然是吸血鬼，但这双尖牙从未蚕食过任何人的性命。
　　为什么不同意呢，爸爸？

　　在她父亲去世的那个冬天，她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滋味。
　　那朵没能到来的约定的玫瑰，最终被她的竹马苏阿斯带了回来。

　　没过多久，苏阿斯被国王召去征战。
　　当时她已经将父亲的死亡尘封起来，满怀热忱祈祷着爱人的胜利。

　　但是，现在的她巴不得他在战场上死掉——
　　永远不要回来。